唐溪不玩石头,翡翠切出来他本来就是为了换钱的,听到王老板说要买,如果价格合适他还是挺乐意脱手的。
不过想起之前在加工场的时候王嘉良的反应,唐溪也留了个心眼,故作为难地道:“王老板开口,我本来不应该推辞的。可是我也是第一次解出这这么好的翡翠,所以打算拿去质监局或者地质所做个鉴定,然后自己收藏的。”
王老板一听,连忙道:“小唐啊,你就当帮我这个忙,算我欠你这个人情,价格方面嘛都好商量。”
唐溪虽然不能确定自己解出的那块无色小翡翠究竟是玻璃种还是冰种,但肯定很珍贵稀少。要不然王老板态度不会这么急切,他离开不过两个小时电话就追过来了,想来也是怕别人捷足先登吧。
想明白之后唐溪心中便有底了,试探地问道:“不知王老板愿意出多少钱?”
王老板想也没想便道:“那块翡翠水头好,不过太小了,只能做两个戒面,挂件都做不了。现在市面上无色冰种的翡翠戒面大约是五到八万一个。我们今天也算是有缘,这样吧,整块翡翠我出十五万,你看怎么样?”
唐溪沉默了一下。
珠宝店里好点的无色冰种镶钻的翡翠戒指能卖到二十多万,但那是成品戒指的价格,加上工艺设计镶嵌的费用和利润之后的总和。
若这块翡翠只是高冰种的话,这样算下来王老板出的这个价格还是挺厚道的。
可若真是玻璃种,那这个价格就连零头就称不上,更别说厚道了。
真正的玻璃种现在基本有价无市,只要有玻璃种翡翠被切出来不管大小立刻就被那些大佬富豪收藏家们买走了,很少能流到市面上来。
像王老板这种段位只窝居在星城做点小打小闹生意的人,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
唐溪嫌价格有点低不太想卖。
他想等到去质监局或地质所做完鉴定再决定。
“要不王老板您让我考虑考虑?”唐溪也没直接拒绝,多少给自己留了些余地。
见他不卖,王老板有些失望:“为什么还要考虑呢?我跟你说这个价格已经很可以了。你要是去别的珠宝玉石店,人家店大欺客,可能还给不出我这么高的价。”
“谢谢王老板了,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唐溪道。
“那行。如果你改主意了,别忘给我打电话啊,价格还是可以再谈的。”王老板见状,也不好勉强,很快便挂了电话。
唐溪回到宿舍,开始上窜下跳找地方藏翡翠。
第一次拥有这么贵重的玉石,就像怀揣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最好唐溪把翡翠藏在一双不穿的鞋子里,再把鞋子放进鞋盒里,码在床底下。
好不容易把翡翠藏好,唐溪拿起手机正准备叫外卖,忽然发现微信上一个昵称叫宁静致远的人给他发了条语音。
他翻看了之前的转帐记录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解石场的老板刘建忠。
唐溪点了播放,老板爽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帅哥,到家了没有?你今天切出来的两块翡翠有没有出手的意思?我刚才联系了我一个朋友,他是我以前的老板,在外省做玉石生意的,为人比较实在。刚巧他现在人在星城,若是你有这个意思,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自己和你谈。”
说实话唐溪对这个加工场的老板观感还挺好的,闻言便回了条消息过去。
唐溪:已经到家了,多谢老板关心。那两块翡翠若是价格合适的话会考虑出手。
很快老板又回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
“那我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他了啊。他也姓唐,和你是本家。”
唐溪:好的,谢谢老板了。
宁静致远大约是不太习惯打字,给唐溪发消息一直都是发的语音。
“小帅哥太客气了。大家都碰上这就是缘份。对了,那个王老板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
唐溪挑了挑眉,心想刘建忠刻意提到王嘉良,果然这个人有问题么?
唐溪:王老板刚才打了个电话过来,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王老板这个人吧眼光还是挺好的,他能看上眼的翡翠一般品质都不错,说不定今天解出来的那块翡翠真可能是玻璃种。”
唐溪觉得刘建忠这话说得有些话中有话,只不过刘建忠之后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唐溪也没有多问。
看得出来王老板是刘建忠那儿的常客,要是问得太多,难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反正翡翠现在在他的手里,价钱合适就卖,太便宜就自己留着。
真卖不出就送给唐婶婶或是攒着给唐博以后娶老婆。
和宁静致远聊完微信,叫了一个简餐,唐溪就翻箱倒柜到处找纸盒子开始清理打包物品,准备看好房子就搬出去。
不在公司上班还住着公司的宿舍,心里总觉得特别不踏实。
不一会儿电话响了起来,唐溪以为是外卖送餐的电话,顺手接了起来。
“你好,你快到了吗?我马上下来。”
电话那头微愣,然后一个明显带着花城口音的男音传了过来:“唐先生吗?”
外卖小哥大多是本地人,要么也是周边县市的,就算有口音也是星城本地的方言。
这么儒雅又彬彬有礼的问候声一听就不是外卖小哥。
“我是唐溪,请问您是?”脸上有点痒,唐溪抬起手背挠了挠脸,心想今天找他的人好像格外多。
“唐先生您好,鄙姓唐,唐逸诚,是刘老板的朋友。”
唐溪恍然大悟:“唐先生您好,刘老板跟我说起过您。”
“既然刘老板跟您说起过,那我打电话来的目的想必唐先生也知道了。”
唐溪道:“大约能猜出几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听说唐先生今天开出了一块上等的翡翠,我很有兴趣。不知道唐先生晚上有没有兴趣一起出来喝个茶,顺便让我看看那两块翡翠。”
唐溪诧异道:“今天晚上吗?”
这么快?
“是啊。我定了明天的航班要赶回花城,只有今晚能抽出时间来。”唐逸诚道,“若是唐先生不方便的话,下次再约也可以。”
“不不不,今晚我也没事。”唐溪想了想,道,“那你定个地方,晚点我们再见吧。”
唐逸诚说了一个地址,约好了晚上八点见,便挂了电话。
唐溪一看时间,现在已经六点半了,连忙洗了个脸,换了件衣服,把藏鞋子里的那两块翡翠揣进背包里,下楼叫车。
唐逸诚约他在市里挺有名的一家茶室见面。
唐溪叫车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五十。
进了茶室,一名身材高挑穿着旗袍的女服务生就迎了上来:“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唐溪道:“有的。我和一位朋友定了芙蓉轩的包间。”
“芙蓉轩是吗?”美女听了,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唐溪跟着女服务生穿过大厅上楼,在走廊的尽头站住。
“这里就是芙蓉轩。”美女上前敲了敲门,几秒钟后,包厢门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站在门口。
“是唐溪唐先生吗?”
“是的,您是唐逸诚唐先生?”唐溪心想这个人好年轻啊,听声音完全猜不出来。
他还以为至少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年轻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我是唐先生的助理,请进吧。”
唐溪进了门,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多岁上下,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着,从里到外每一根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成功人士的气息。
男人身边还放着一个大号的皮箱。
唐溪留意了一眼,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不是要看翡翠吗?为什么还带这么大个箱子?
杀人劫财吗?
霎那间唐溪脑海里浮现出不下十部杀人魔虐杀无辜路人后,将尸体藏在箱子里拖出去弃尸的恐怖片。
说来自己还真是容易轻信别人啊!
随便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就巴巴地跑出来,若对方真是坏人可不就凉凉了。
唐逸诚见到唐溪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他是听刘建忠说过今天解石的是个年轻人,但是没想到唐溪会这么年轻。
然而多年来混迹商海的经验让他早就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当即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招呼说:“唐溪先生吧,快请坐。”
又问:“喝什么茶?。”
唐溪看了一眼目录,看到上面的茶都挺贵的,最便宜的一壶也要三四百,当即点了壶最便宜的珍品毛尖。
不一会儿,身着旗袍的女服务员将茶送了上来,唐逸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约是嫌弃茶水口感不好,皱了皱眉,把茶杯放下。
“唐先生,不知道东西带来了吗?”
唐溪心里正忐忑不安,听到唐逸诚问起,便打开背包把翡翠拿了出来。
唐逸诚看着他手里的翡翠,表情似笑非笑:“唐先生年纪轻轻,胆量却不小。你我素不相识,就这样贸贸然地前来,就不担心我见财起意,谋财害命吗?”
唐溪心想他怎么不怕?他现在都后悔死了,可人都来了,后悔有用吗?
“唐先生这样身价的人,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这么两块小翡翠又怎么值得让唐先生铤而走险?”
“这小伙子有点意思。”唐逸诚哈哈一笑,道,“实不相瞒,在珠宝玉石界,我唐逸诚还是有几分名气的。”
唐溪脸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他只是个小屁民,平时过的就是公司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珠宝玉石对他而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哪怕唐逸诚是珠宝玉石界的比尔盖茨,他也毫无印象。
唐逸诚大约也是看出唐溪不像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没再多说,拿起桌上的翡翠仔细观察起来。
“看水头确实不错,质地纯净细腻,杂质很少几乎没有,也没有裂纹棉纹,确实很难得。”唐逸诚拿起翡翠掂了掂,对边上的助理道,“小苏,你来看看。”
苏助理便熟练地打开箱子,从里头取出一系列的工具。
放大镜、强光灯这种常见的辨石工具不用说,连偏光显微镜居然都有!
唐溪这才知道那个大箱子是干什么用的,顿时看着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果然不愧是玉石界的大佬,连工具都这么专业齐全。
仿佛看穿了唐溪此刻的内心活动,唐逸诚笑着解释道:“一般有经验的人可以凭经验就能判断一块翡翠的价值,不过肉眼有时候难免会看错,专业的仪器更精确一点。”
唐溪点头表示受教了,同时也打消了一点心底里对唐逸诚的怀疑。
能拿得出这么专业的工具,是骗子的可能性很小。
那显微镜就唐溪所知至少得二十多万!
然而唐逸诚和苏助理的态度都很随便,仿佛手里拎着的显微镜和网上购买的几千块的显微镜并没有多大区别似的。
唐溪提起的心又稍稍松了一点点。
能拎着二十多万的显微镜毫不在意到处跑的大佬,必然不屑于在这种小翡翠上做假了。
苏助理开始对翡翠进行各种检测,过程很得杂,程序也很多,反正唐溪看得一头雾水,只觉得对方似乎很专业的样子。
苏助理工作的时候,唐逸诚就和唐溪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话题自然而然就提到赌石上来。
当唐逸诚得知唐溪才刚刚接触赌石,而且这次解的还是两块蒙头料时,不禁也对唐溪的好运气表示羡慕嫉妒恨。
“我年轻的时候也赌过石,刚接触这个行业的时候,那简直惨不忍睹。”唐逸诚说起当年他赌石的经历,那简直就是一部血泪史:“我还买到过假毛料,可把我坑惨了,从那以后我大约三年没碰石头,差点就被打击得退出这个行业。”
这些东西对唐溪而言既陌生又新鲜,不由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呢?”
“后来在朋友们的帮衬下又渐渐重拾信心,慢慢地振作起来了。”忆起自己前半生赌石的风风雨雨,唐逸诚不由感慨一声,道,“这个行业水太深了,人们作假的本事也越来越高明,稍不留神就会赔得底朝天。”
说到做假,唐溪心有戚戚然。
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很大一部分的心眼被欲望迷花了眼,为了名利什么断子绝孙的钱都敢赚。
地沟油甜蜜素精肉素黑心棉充斥着市场,甚至连婴儿奶粉女性同胞们每月应对大姨妈的卫生棉都敢掺假,简直丧心病狂。
相比之下,翡翠做假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两个人闲聊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苏助理终于完成了他那一系列的高科技检测,对着唐逸诚道:“唐总,这两块翡翠其中一块是三分水透明度T1级别,细度Te1级别,C2纯度的天然翡翠;另一块则是半透明C3级别纯度糯白底天然翡翠。”
唐溪心中一喜。
这两天他一直在恶补翡翠的知识,知道翡翠中透明度达到T1级别就是指的玻璃种。
Te1级则是指翡翠的细度。能达到Te1级别细度的翡翠,通常质地都非常细腻致密,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只能在显微镜下才观察得到。
唯一遗憾的就是纯度只达到C2级,这表示翡翠里还是含有少量的杂质。
不过能鉴定出来是玻璃种,唐溪已经很高兴了。
那个王嘉良果然是欺他是个生手,故意误导他想捡漏。
相比之下唐逸诚就厚道多了。
同样大小的翡翠,玻璃种和冰种的价格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唐逸诚听到居然真是一块玻璃种,脸上的表情也很高兴。
今天接到刘建忠的电话,他本来还没太在意,毕竟星城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好毛料,能解出好翡翠的机率实在太小了。
他以为了不起就是一个冰种,没想到居然真的碰到了一块极品的无色玻璃种翡翠。
唯一的遗憾就是小了点,只够做两个蛋形戒面,如果再大一点,能做出手镯来就值钱了。
唐逸诚沉吟了一会,开口道:“现在玻璃种十分稀少,一般珠宝店里卖的玻璃种差不多都是冰种翡翠冒充的。你我是本家,今天在星城碰上也算有缘,我也不瞒你,这样的无色玻璃种翡翠戒面我在缅国那边的进价都是二十到四十万。你这块翡翠水头和质地都很好,纯度也不错,我给你开价九十万,算上这块糯白底的翡翠,一共一百万。唐先生若是对这个价格觉得满意,我们今天就可以当场交易。”
一百万?!
唐溪有点懵。
他不是没想到解出的这块翡翠很有可能是玻璃种,就算是玻璃种,他也以为最多就是五十万,加上这块糯白底翡翠,了不起六十万。
没想到唐逸诚居然直接开出一百万的高价,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了?莫非是唐先生对这个价格不满意?”看他的表情唐逸诚不禁有些纳闷。
自从年轻时被人拿假毛料坑过之后,他就告诫自己做生意一定要诚信,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玻璃种是少,但这毕竟只是一块无色的玻璃种,不带绿。他自信给唐溪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他是个商人,多少总还是要赚点的。
“不不不,这个价格我挺满意的。”唐溪连连摆手,说,“只是在唐先生联系我之前,也有个人打电话给我想买这块玻璃种翡翠,只不过他的开价是十五万。”
唐逸诚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就连正在收拾工具的苏助理也一脸愕然。
“十五万只够买这块糯白底。”唐逸诚道,“十五万买玻璃种翡翠,简直是异想天开!玉石界就是因为有他这种人在所以才会越做路越窄。”
唐溪默然。
“我不知道他是你什么人,如果是朋友,那我劝你还是疏远一点的好。”唐逸诚道,“做生意讲究诚信,是什么就是什么。就像这块玻璃种翡翠,公司里的师傅能做出两个蛋形戒面,经过设计加工做成成品,一个能卖一百多万。我给你开价九十万,你不亏我也能赚点。像他那样的人如果也做玉石这一行,注定是走不长远的。”
唐溪觉得这话对也不对。
就他所知那些做生意不诚信的人,似乎都还挺赚的,也都活得挺滋润的。至于走不走得长远,他也才活了二十六岁,暂时还看不到结果。
唐逸诚说完,朝唐溪挤了挤眼睛,说:“我刚才跟你说的可都是行业的机密,你听听就好了,可不要告诉别人唷。”
唐溪差点被他那声拖长了尾音的“唷”给雷得外娇里嫩,没想到中年男人俏皮起来也这么可爱。
苏助理收拾好工具,朝唐溪要了银行卡号,当场给他转了一百万。
不到两分钟,唐溪就收到银行到帐的消息。
果然是爽快人!
他最喜欢跟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了。
银货两讫,唐逸诚还要赶明天上午的飞机,唐溪也要回去继续收拾家当准备搬家,当下在茶室里友好地道别,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从茶室出来,唐溪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回到宿舍,唐溪看着手机短信里显示的银行余额,高兴得眦起牙。
要不听爷爷的,给唐博打个电话,问问他最近海城那边有没有什么国内外的脑科专家来会诊。
唐溪忍着内心激动的心情,拨通了唐博的号码。
然而电话没有接通,提示对方手机关机。
这个臭小子!
每次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唐溪忿忿地想着。
天色不早了,唐溪跟房东约好了明天上午还要去看房子,只能洗洗睡了。
把窗户关好,唐溪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刚准备睡觉,眼前金光一闪,眨眼之间,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周围黑乎乎的,只有头顶上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圆形洞口映出灰暗的天空。
鼻尖是一股熟悉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恶臭味。
他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世界。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的下水道里也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未知又可怕的危险。
唐溪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有人吗?”他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在——”
头顶上映出英湛那张英俊的脸孔。
“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