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为五条悟口中的巨额数字惊讶了一瞬，不过他又很快的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
“小鬼，这么多的钱......就算你是五条家的，也不可能轻易拿得出来吧。”
黑发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糜。
“或者，你是想要让我在你身上下赌注？”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五条悟眯起眼睛，然后屈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哈！我为什么要放弃那已经到手的三千万而应下你不知能否实现的空话？”
伏黑甚尔勾起唇角，肌肉的拉抻使得那上面的疤痕也跟着扭动了起来，如同一条狰狞的豁口。
但即便是这样说，他也没有丝毫看轻对方的意思。
少年那张俊美的脸上，表情依旧和缓，仿佛并没有因他的质疑而产生任何的动摇。
墨色的镜片后面，湛蓝的瞳孔冷淡而透彻，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伏黑甚尔想起了很多年前，在他还没有脱离禅院家时，曾唯一一次在五条家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六眼天才。
那是一次相当令人记忆犹新的场景，甚至直到现在，他也依旧能回想起当时的细微之处。
彼时还身为幼童的五条悟用那双六眼准确的捕捉到了他无声无息的身影，轻易得就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伏黑甚尔在那时清楚的意识到，他在这孩子的视线下根本无从遁形，仿佛内心深藏的黑暗在一瞬间就被对方了如指掌。
而即便是经过了近十年的岁月，现在这双瞳孔却仍然与那人孩童的时期一般无二。
依旧是蔚蓝如晴空般的透彻，依旧是淡然而冷漠般的安静，也依旧.....空芒的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渊。
“很多人都说你变了。”
黑衣黑发的杀手开口道，语调中带着嘲讽的意味。
“我倒是觉得你和十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恩～”
哼出了一声长长的尾音，五条悟微微阖起眼帘。
“不不不～我还是变了些的，不过是针对特定的对象罢了。”
“哦，被你看上的那个特定对象还真是挺惨的。”
伏黑甚尔撇了撇嘴，说的一点都不留情面。
“哈哈哈～言归正传，我刚才所说的可不是空话哦，把赌注压在我身上可是一点都不亏的～”
白发的少年笑嘻嘻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毕竟我是五条家唯一的家主候选人。”
“也是唯一能够和禅院家抗衡的人。”
“如何，伏黑甚尔君～”
沉默良久。
黑发的术师杀手终于收回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刀。
弧形的雪刃在入鞘之际映亮了他似乎带着些散漫笑意的嘴角。
“成交。”
五条悟的眼神一闪。
“那么，作为一个善良的雇主，我是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让你去反杀那些盘星教的人的。”
伏黑甚尔：？
“但是，我需要你帮忙做另外一件事。”
六眼的天才笑容灿烂，闪亮亮的眼睛中倒映着对面黑发男人莫名其妙的脸，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喉咙，语调中带着某种迫不及待的颤动。
“来，照着这儿，捅我一刀！越重越好！”
伏黑甚尔：？？？
花钱雇人砍自己？
五条悟，你有病吧！
黑发的术师杀手在雇/佣关系成立的下一秒，由衷的开始考虑起了如何与这个神经病雇主解约......
......
夏油杰从未想过五条悟死亡的样子。
在他看来，对方的无下限术式既是绝对的防御，同时又是绝对的进攻。
无论是在物理上或是咒术上，能够伤到他的东西几乎没有。
但就是这样的五条悟，现在居然处于濒死的状态。
他看着手机上家入硝子发来的短信，只感到脑中空白一片。
他才刚刚违背了高专派发的任务，拒绝了抹消星浆体的存在，可还没等他告诉悟这个消息，那个人就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
夏油杰想要抬步，然而却大腿发软，骨缝酸涩，颤抖得几乎支撑不住上半身的重量，于是便只能踉跄的晃了几下，跪倒在地面上。
膝盖猛然磕碰到砖石，尖锐的钝痛沿着皮/肉传入神经。
深紫的瞳孔睁大，带着恍惚的震惊。
硝子是专/精反转术式的治疗系咒术师，有她在悟的身边，对方就算只有一口气，也绝对不会到濒死的地步。
“......怎么可能呢......”
低低的垂下头，夏油杰的声音轻到几乎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到。
撑着地面站起身，黑发的少年脚步不稳的朝着来路的方向跑去。
直到，他亲眼看到了那片刺目的血色。
猩红的色调铺陈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之下，墨镜早已碎裂，在血泊中浮浮沉沉，原本柔软而干净的白发被弄得有些脏污，像是在雪地上破开的灰黑泥土。
家入硝子跪在那人身边，半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那上面的情绪。
“....硝子......”
夏油杰出口的嗓音干涩得宛如即将碎裂的齿叶。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用反转术式！”
深棕色短发的少女回过头，眼下浓重的青黑更加显得她苍白而无力。
“五条不肯解除无下限。”
“.....什么？”
“我说，他不肯解——”
“开什么玩笑！！”
夏油杰冲到躺在地上的人面前，想要把他抓起来，然而却因术式的原因始终碰不到那染血的衣领。
“悟！快给我解除术式！”
听到他的声音，五条悟这才半睁开眼睛。
无神而涣散的瞳孔缓慢的对准了黑发的操术师，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不要......”
那人/操/着气音，如此说道。
“——？！”
夏油杰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
“...除非....杰、答应我.....定下誓约.....”
“你先解除术式，誓约什么的等之后再说！”
“不...我要.....先定誓约......”
白发的少年似乎是撑不住了，缓慢的阖起眼睛。
“.....杰....好冷.....”
“硝子——！！！”
“你叫我有什么用，我根本碰不到他！”
就算是一贯冷静的家入硝子，额头上此时也不断渗出了冷汗。
五条悟的血越流越多，几乎蔓延到了旁边不远处的台阶上。
“....杰...和我....在一起吧.......”
夏油杰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现在不就跟你在一起吗。”
“....哈、哈哈.....杰又在...偷换概念了....”
那双蓝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仿佛看穿了操术师一切的遮掩。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夏油杰是五条悟的男朋友。
——但却仅仅只是男朋友的程度而已。
“夏油！五条还在流血！”
家入硝子的声音就像是钉入他脑中的一根锥子。
黑发的操术师紧紧的抿着嘴唇，面色苍白一片。
事情的进展太快了，五条悟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白发的少年伸出手，指尖与对方的面颊间隔着无法触碰到的距离。
“.....答应吧.....”
不然他就一直不解除术式，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杰了解他。
这是实在是一个危险的决定，五条悟知道。
但也唯有这样，他才能从夏油杰那里交换到他想要的东西。
快要失去意识了......
在朦胧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投注了一层暗色的阴影，雪松般淡雅而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在六眼模糊的视线下，五条悟看到对方的嘴唇微动，带着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这混蛋！”
那双紫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如你所愿......”
——誓约成立。
与生命等同的，唯有生命。
于是五条悟用自己的，交换了夏油杰的。
誓约之下，他们的余生将连在一起，直至死亡终结的那一刻。
......
——两个星期前——
“你确定这个计划可行？”
家入硝子叼着烟，棕色的眼底带着些不赞同的神色。
“太危险了，玩脱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哈哈哈～没问题没问题～”
白发的天才晃了晃头。
“硝子只要配合一下就好，毕竟除了我，杰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你就不怕夏油知道后彻底跟你翻脸？”
五条悟墨色的镜片后面，蓝色的眼睛弯起，遮住了那其中的神色。
“怎么会呢～杰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这可真是，太疯狂了。”
短发的少女垂下头喃喃着，却不知是在说这个计划，还是在说出计划的那个人。
五条悟疯的彻底，她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