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上学期最后两周，周一、二、三、四用来考试，周五开始讲试卷。

金陵中学的氛围变得很严肃，校园里基本上看不到那些以往闲逛的学生了。

毕竟是期末考试，这次的成绩是要通知到家长，成绩单需要家长签字的。

沈文茵的心理压力也倍增了，她一直都想在公示栏上有一席之地，现在是这学期最后一次考试，她全力以赴。

她上课学，下课学，吃饭学，回家也学。

看着沈文茵这么疯狂学习的紧张样子，晏慕菡斜着坐在座位上，闲适地支着自己的寸头脑袋，很不解。

“一个考试而已，干嘛这样啊？你都不午睡了。”

沈文茵停下了背单词的行为，转头看同桌。

她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似乎每次都是这样，考试对她来说不是问题，自然也不会很重视。

她是第一嘛，自然不担心。

沈文茵看她的目光有点久了，晏慕菡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专注，两个人对视了将近半分钟。

午休时间不停有学生从食堂回来，其间聊上两句，环境纷杂不已，可两个人却好像自成一界，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人。

食堂今天提供的是水蜜桃味的果汁，晏慕菡嘴里还有些回味。

有点甜的暧昧在空气中流淌，不知为何心跳声又变得清晰起来。

沈文茵意识到后，先移开了眼睛，转头继续看英语单词。

她没回答晏慕菡的问题，只是在心里想：

等我考到了和你一个位置，你就知道了。

*

一周过后，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全部出来了。

排名在周一早上就发到了学生手里，沈文茵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名字。

年级第14名，沈文茵。

现在她不是一班的吊车尾了，可是离第一名还有好远的距离。

她盯着排名表看了半天，晏慕菡戳了她一下。

“你进步挺快的嘛。”

沈文茵目光上移，看到了第一名旁边的晏慕菡三个字，喃喃道：

“还不够快……”

“什么？”她说得太模糊，晏慕菡没听到。

“没什么，我是说你又是第一，真厉害。”

沈文茵冲她笑了笑。

好漂亮。

晏慕菡被她的浅笑晃花了眼，随口提起别的话题。

“有什么厉害的，我随便考的。对了，你假期想去哪里交换啊？我想去美国。”

假期交换生的事情，班主任刚刚宣布了，在周四之前找她报名。

去外国交换学习，这是沈文茵从来没想过的事情，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我、我还没想好，我得回去问一下家长。”

晏慕菡挑了一下眉，接受了她的借口：“好吧，反正我是要去美国的，我希望你也来，我在美国有朋友，可以带你参加party。”

沈文茵“嗯”了一声，低头假装继续看排名。

她去不了美国，她没有钱。

去美国要交四万元，沈文茵跟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小小年纪就知道了钱的重要性。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万元，就更别提四万元了。

.......

“……我身体不舒服，过敏了，就不去了……”

“……”

“……祝你玩得开心，晏同学。”

那年假期的国际交换，沈文茵没有去。

*

睡醒的时候，身边的温度早就冷却了。

阳光肆无忌惮地从窗外透进来，晏慕菡已经离开很久了。

沈文茵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身来。

是梦啊。

又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她有些难过，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不再是十五岁无能为力的时候了，为什么还总要低头？

以前她向钱低头，现在她向晏慕菡低头，向系统低头……

真是可悲的人生，从来也没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沈文茵无法不觉得自己可怜。

“我把你比作歌……”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显示人是孟晓的头像。

沈文茵接了。

“晏慕菡和商家独女马上要订婚了？！茵茵，你那天说你要你离开，我还觉得有点太渣了，现在我发现你离开得好！你……”

孟晓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沈文茵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晏慕菡和商蓁蓁订婚了，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砸得她眼前一黑。

这太快了，她们两个人就这么着急吗？

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沈文茵颤抖着问：“你从哪儿知道的？”

电话那头的男声顿时停了，就像一只正叫得欢的鸭子忽然被掐住脖子，孟晓后知后觉沈文茵的状态好像不对劲儿。

“呃……”孟晓犹豫着措辞，“今天的商业头条、微博头条都是这个，我以为你知道……”

“谢谢，晓哥，我先挂了。”

“欸，茵茵你别做傻事啊……”

沈文茵打断了他的话，在他的余音中点开了软件。

#惊！寰宇集团接班人晏慕菡宣布与商家独女订婚#

#豪门女同天花板妻妻#

#……#

沈文茵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这样的热度，即使“豪门”“女同”两个词自带博眼球效应，但能冲到热搜第一，该话题一定是买了流量顶上去的。

原来她们不止着急结婚，还着急让所有人都知道。

点进话题里，居然还有晏慕菡的文字采访报道。

【青梅吗？这个说法很有趣，也没错。蓁蓁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在订婚后会正式进入寰宇集团.......】

手机屏幕模糊到看不清字，沈文茵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同性恋一直都是备受争议的群体，这十年里，她多想和晏慕菡公开恋情，都为了家人和现实影响忍住了。

好不容易熬到同性婚姻合法，她还在期盼有个美好的婚礼、幻想以后她们的孩子时，什么都没了。

现在，晏慕菡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和商蓁蓁公开，她们可以接受数亿人的祝福。

而她，沈文茵，什么都没有，从来就是一无所有。

为什么晏慕菡那样的迫不及待，甚至连她离开的时间都等不了？

她真的爱我吗？

沈文茵完全控制不住地怀疑着，难道这些年晏慕菡并不爱她吗？

如果她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曾经那么坚定说，再也不让她难过的人，已经变了。

她伤心，原来晏慕菡舍得。

沈文茵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