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茗山,本该叫雾茗连山才对,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高约三千米。
受它不远处几座高大活火山影响,此山南北两面,景象差异甚大。
山南面,地势起伏较低,降雨较多,土壤肥沃,种满了上好茶树,北面地势较高,终年温热浓雾萦绕不散,其山脚处,天然地热温泉遍布,山上栽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
同时,这里还是个国家级的旅游景区,对外开放盈利的那种,名唤雾茗山景区,不过游客能看的地方,不到全貌四分之一。
为了便利行人上山下山,用大理石修造了不少山梯和凉亭,游客赏景同时,还能顺便买些许茶叶当特产带回去。
不过今日,景区并不对外开放。
一众人从雾茗山南面上山,快到山顶,又要绕小半圈从北面下山。
此时,这些天之骄子们大都有些烦躁,分明有月能可以用,为什么非要徒步而行?
浪费时间。
作为班长,水桑穹要活跃气氛,她向其余同学道:“这一路走来,大家都辛苦了,接下来,我们来个比赛解解乏,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呀,”花柳岸搭腔道:“你说怎么比?”
其余人都兴趣缺缺地敷衍着,反正又不能使用月能。
水桑穹看着大部分半死不活的人,哼道:“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离开了月能,就一无是处了吗?”
韩秋馥来她面前,打哈哈道:“桑穹啊,我们特别班的人可厉害着呢,怎么会有一无是处的废物呢?怎么比?你说吧,我韩秋馥奉陪到底。”
“嗯,我也。”花柳岸继续搭腔。
几人红脸白脸轮番上阵,将一群本就心高气傲的天骄们的好胜心激起,他们齐声道:“比就比,班长你说,怎么个比法?我们也奉陪到底。”
水桑穹折扇刷地展开,抬手轻轻一挥,甩出扇中暗器,那暗器在地上划出一条白痕,她再收回折扇,挡住半边脸道:“我们就来比一比下山。”
花柳岸接着她的话道:“谁第一个成功下山,谁就赢。”
韩秋馥补充道:“我记得山下有棵古茶树,就以那里作为终点吧,第一个把手按在树上的人,就算赢得比赛胜利如何?”
“可以,就这么办,中途不许使用月能,使用月能者,即刻出局。”水桑穹冷然道。
韩秋馥再补充:“忍不住使用月能的人,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负责做饭,以及大家的屋舍洒扫,这样如何?有意见吗?”
众人点头,表示没意见,有几个人见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大胆起哄道:“比赛讲究个有赏有罚,惩罚已有,也设个彩头吧!班长。”
有一男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水桑穹,开口道:“我看不如这样,班长就不要参加这个比赛,给我们当裁判好了,然后奖励嘛,就让裁判亲一口赢得比赛的人好了。”
这简直就是把狼子野心刻到脸上了,花柳岸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
我本欲待花开再采,奈何总有蜜蜂不知死活,循着香味嗡嗡而来。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脖子有点冷,他回头一看,只见花柳岸对他灿烂一笑。
他怔了一瞬,平日里,大家碍于同学情面,都不会明着说花柳岸的坏话,不过心中大多是瞧不上她的。
仿佛看她一眼,就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因此,他竟然从未发现,花柳岸生得这般好看,面相娇美妍丽,身材凹凸有致,就像株充满剧毒的罂粟花,浑身上下每一处令人心生颤栗,充满了引人甘愿坠入深渊的犯罪气息。
水桑穹目光追着那人,朝花柳岸看去,心中忍不住烦躁起来,嘴上却只是轻呵一声,依旧优雅地高昂着头。
此时,她根本就没把这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花柳岸看向那人的笑容……碍眼极了。
想挖掉那个人的眼睛。
水桑穹的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个可怕的想法,但她全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花柳岸见她看来,从善如流地收了笑容,站在队伍中充当木头人。
众人看着水桑穹忽然沉默的脸,大气不敢出。
韩秋馥以为,水桑穹因为大家讨要这种彩头,不高兴了,正想张口说些什么。
这时,水桑穹轻笑出声道:“好呀,我很期待谁会赢呢……不过,输的人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要在原有基础上,再增加一倍的任务量,没问题吧?”
她半阖着眼,将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脑后,然后,抬眼看向这些人,又说:“至于赢的人,除了方才说的彩头外,我还会亲自照顾那人的衣食住行,督促其多加努力修习,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水桑穹言语中的漏洞,大部分人完全不察,闻言,他们只是齐声道:“好!没问题!!”
花柳岸心中暗叹,狼多肉少,剩下那些个少数人的意见,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水桑穹往天上抛出了个大馅饼,引得饥饿的野狼一哄而上。
四大家族嫡系子女的吸引力,恐怖如斯,连天之骄子也不可避免地尽数沦陷。
她好像有点明白,恶毒女配水桑穹,后来为什么会喜欢男主伊无陆了。
只有与她门当户对的他,才能在势均力敌中让她看到相爱的可能。
至于其余人,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流油的肥肉。
见惯了卑微又藏起丑恶心思的嘴脸,忽然发现了男主那样对她爱搭不理的,自然能勾起水桑穹的好胜心与征服欲。
呵……
花柳岸伸手捂住胸口部位,这个地方,忽然好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
不爽,一想到水桑穹那样高傲的人,像只飞蛾那样,朝着那束火光扑去,最终玩火自焚,她就止不住地想杀人。
最终,她将杀意按压下去,拍了拍手,将还在兴奋的众人注意力引过来,她道:“好了,大家静一静,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难道你们想来个夜跑?夜里下山,可是很危险的。”
众人闻言,纷纷安静下来。
水桑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即将落下的太阳,道:“大家站好,山道本就不大,据绅士法则,女士优先,男士站得靠后些,等我发号施令,然后大家一同出发,没问题吧?”
她都搬出绅士法则了,谁敢说有问题?
况且,大多男性本就对自己极为自信,对这点小让步毫不介意。
再努力些,赶超回来就好了。
花柳岸觉得,这是水桑穹在给她争取有利的获胜条件。
心不堵了,还有点开心。
然而很可惜,她不能要。
她要赢得光明正大。
甚至,要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花柳岸轻咳一声,道:“我们班女生共有十人,不算班长,也有九人,一起站第一排,显得有点拥挤了,不便放开手脚,而且我身为副班长,总得做个表率作用。”
闻言,韩秋馥张大嘴巴道:“柳岸,你该不会是……想站到最后一排开跑吧?”
“嗯,差不多算是这样吧,我的想法是,依新生入学的排名站好,赢的人站后面和外道,大家可有意见?”
这种送馅饼的事情,大部分人自然是毫无意见,剩下的迫于压力也不敢多说什么。
花柳岸一个女人都能站在最后面,他们心里那点小算盘就打不起来了。
若连这种小事都要计较,也是够丢人的。
他们要的是水桑穹的好感度,而非眼前的这点小便宜。
此刻,所有心怀鬼胎之人,都恨不能站在最后面,以期给水大小姐留个强大的好印象。
至此,无人再提意见。
给所有人都留足施展手脚空间后,花柳岸和韩秋馥两人已站在最后一排。
最内侧第一人是女主,她是插班生,没和他人打过架,默认排名倒数第一。
同时,看着花柳岸做完这一切,水桑穹心中冷笑不已,某人真是好大的本事。
给什么台阶?
你看人家需要吗,真是搞笑死了。
深吸一口气,水桑穹将检测月能的仪器拿出,发给众人带上,以防有人偷偷使用月能作弊。
接着,她高举起手,道:“预备……”
所有人蓄势待发,花柳岸也在调整自己的呼吸状态。
“跑!”
随着这一声跑字落下,众人都如一阵风儿般往上下跑去。
水桑穹打开手机,给一直在天上看着情况的跟队老师打电话。
很快,她就坐上了飞机,提早一步下山泡温泉去了。
等水桑穹舒舒服服泡完澡,坐在古茶树的围圃边,安静地思索人生时,花柳岸等人还在夕阳下挥汗奔跑。
一开始,那些前头的人铆足了劲地跑,但很快,他们就因为后续体力不支落到后面,被他人反超。
而此时,花柳岸正以一个稳定上升的频率,跑在韩秋馥旁边。
韩秋馥在鼓励着气喘吁吁的女主,也就没注意到花柳岸怎么样,反正,这场考试的输赢,对她韩秋馥来说,并不重要。
反而尤一纯的状况,更让她担心一些,对方并非是善战的月能者,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的,也没什么竞争意识,都没怎么锻炼过身体。
此时一场比赛刚开始不久,就将她的缺点尽数暴露。
韩秋馥干脆慢下自己的节奏,一点点把理论知识教给她。
看着对方慢慢成长起来,韩秋馥心中欣慰极了,想与花柳岸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踪迹了。
此刻,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那个最先提出彩头为水桑穹的吻的人。
他扭成一个分外滑稽的姿势,拼命往前跑着,微仰着头,口吐白沫,眼珠爆出,眼白红得几欲滴血。
韩秋馥叹了口气,她知道,花柳岸铁定已经到达终点了。
此时,太阳完全落下,最后的红霞里,花柳岸一个没刹住步伐,直接冲入来看情况的水桑穹怀里,将对方整个人抵在古茶树树干上。
花柳岸低着头,靠近水桑穹白里透红的细嫩颈项,微微喘息着。
她整个人热得像个火炉,过分灼热的气息,呼在水桑穹泡完澡后分外敏感的肌肤上。
水桑穹推了推死猪一样的人,她觉得两个人这样怪异极了,不耐烦道:“花柳岸,你给我起开。”
过度透支了潜能,花柳岸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她的肺腔几乎要裂炸,连鼻翼间呼吸到的空气,都令她觉得那么地污浊不适。
似乎唯有水桑穹身边的气息依旧淡雅好闻,能让她舒服不少。
花柳岸忍不住想离她一近再近,但她此刻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水桑穹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道:“你还活着吗?赶快起来,你身上都是汗味,臭死了,快去洗澡。”
花柳岸委屈地哼哼两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接着,她便整个人靠在人家的肩膀上,睡死过去了。
眼看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水桑穹无法,只得屈尊降贵地领着花柳岸去泡温泉。
先将花柳岸整个人放入水中,再将干净毛巾湿了水,替对方擦了下因为散热而薄红的脸,直到没发散出汗味了,她又想起自己答应过的那件衰事。
说实话,水桑穹也不懂,她当时是怎样的想法,可能就是一时脑热吧?
等她发现自己答应了那种可笑的彩头时,已经覆水难收了。
端详着花柳岸近在眼前的容颜,水桑穹忽然觉得她有点陌生起来。
花柳岸此刻的模样,看起来脆弱极了。
她像个漂亮又精致的琉璃盏,好似只要水桑穹轻轻地一放手,花柳岸就会砰的一声坠落,立刻变成地上一堆无用的碎片。
水桑穹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第一次的时候见面不算。
那时,她和对方一样狼狈不堪,而且,她们无能为力的脆弱,都被身上的脏污和戒备尽数遮掩住了。
花柳岸睡得很熟,水桑穹曲着食指,试探般地搔了搔她脸上的那颗月牙小痣。
最终,她闭上眼睛,在那颗妖异的小痣上,轻轻落下一吻。
只是,不想欠她人情罢了,水桑穹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