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意思是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死了吗？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踩个香蕉皮都能挂掉，好不容易有个重生的机会，却没想到是来送人头的。”丁咚窝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俨然衣服心灰意冷的模样。
维多利亚则斜靠在福尔马林池边缘摊手：“The question is...”
显然，她并听不懂丁咚在说什么：“We know nothing about it.”
白术躺在太平间唯一一张床上：“咕噜噜……”命运大底就是如此，无端给人希望，又残忍将其夺去。
一时之间，太平间内鸦雀无声，静得就连维多利亚发丝上的福尔马林液滴在地上也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
为她们奏响死亡缓刑。
“悦悦，你说句话啊。”丁咚十分担心姜悦的精神状况，从广播结束后，姜悦就靠着福尔马林池坐下来，一言不发，“你别担心，要死我们一起死，你刚刚救了我一命，我到时候请那些东西先吃我，说不定吃我吃饱了，它们就不吃你了。”
“放心，我们都不会死。”姜悦朝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就沉默着低下头，就连维多利亚走到她身边也没察觉。
她在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姜悦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忘掉了。
是很重要的东西。
苏醒，太平间，往生医院，医学牲鲜采APP，狡猾的鬼怪，后勤部长，举报电话，医院工作守则。
医院工作守则……
“哎呀维多利亚，你把身上的福尔马林液都快滴到悦悦身上了。”丁咚小声咕哝着。
福尔马林液……
姜悦忽然起身，向门口走去。
当时时间紧急，她只来得及看“医院工作守则”几个字和守则的前几条，后面的内容只在给丁咚解释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在脑海中留下微末的印象。
维多利亚身上的福尔马林液提醒了她，医院工作守则里好像有相关的规定。
【第七条保洁人员未经允许不准进入办公区域】
【第八条严厉禁止办公室恋情，如若恋爱，恋爱双方至多有一人可留在本院工作】
……
【第十九条严厉禁止本院医务人员接受泡椒人爪、辣子人丁、福尔马林精酿液等方式贿赂，一经发现，一律开除】
找到了，就是这条。
“丁咚，维多利亚，我们现在需要找一些容器。”
来不及解释，姜悦迅速在破败的太平间进行地毯式搜索。
有了一个明亮的LED灯管后，寻找的速度快了不少。
“哎呀我去，太平间怎么会有标本啊！”丁咚一下子吓得坐在地上。
太平间的角落处，矗立着一个高大的铁皮柜，柜子底下的空间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个玻璃瓶。
玻璃瓶里面是切割不规则的手指、眼珠、肝脏、胃等器官，这些人体组织被泡在透明的液体中，不用想，这些液体是福尔马林液。
每个玻璃瓶外面都有一个标签，标签已经发黄，上面蓝黑色的墨水晕染开来，看不出原本的字迹。
“李东。”
“冯筱雅。”
依稀能看见几个名字。
姜悦闻声走过去，发现铁皮柜上面一部分还有几十个光洁如新的玻璃瓶。
她当机立断：“丁咚，病床旁边有个柜子，里面有一把锁，拿过来把这里锁上。”
自己则拿出几个空玻璃瓶，走向太平间中央的福尔马林池。
她捏着瓶口去装福尔马林液。
“嘶……”手指一接触到液体，立马被腐蚀掉一层皮，手指一个颤抖，玻璃瓶沉入池底。
她只好捏着瓶口一处，倾斜着将瓶身往下放。
手指再次被腐蚀。
第三次尝试。
第三次被腐蚀。
这次她看清楚了，就算她再小心，这些液体都会有意识地朝她涌来。
这不对劲。
她扯下一节胶带，拧成绳子绑住瓶口，胶带一碰到液面立即断裂。
没几分钟，她从柜子里抱出来的玻璃瓶已经全部沉入池底。
姜悦正打算回去多拿几个瓶子过来，一节白玉般的胳膊伸入池底，把装满液体的瓶子一个一个摆放在池子边缘。
直到五六个瓶子都一一摆放好，维多利亚又斜靠在池子边缘，摆弄她正散发刺鼻味道的红色头发。
她眉头蹙着，似乎对那头海藻般浓密的秀发颇为不满意。
“谢谢。”姜悦礼貌点头。
维多利亚只高傲地抬起下巴，又轻轻点头，维持她贵族的姿态。
将瓶盖盖好，姜悦又看了眼时间，距离清算时刻的到来只有五分钟了。
“丁咚，过来。”
“怎么了悦悦？”丁咚闻言抬头。她把柜子门锁上后，就坐在床边开导白术，希望她看开点，反正已经死了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
即使丁咚自己已经怕得两股战战。
“呆会得请你帮我一个忙。”她们四个人中，白术不能说话，脖子还断了，站都站不稳，维多利亚又高傲不好接近，丁咚虽然胆子小又爱哭，但眼下却是最好的人选。
“你让我拖住它们？”丁咚听完后张大了嘴，但有了之前的经验，她还是选择再次相信姜悦。
五分钟后，太平间温度开始降低。
那群家伙来了。
“好香啊。”
“是啊，新鲜的人体。”
“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那东西越近，太平间温度就越低。
“嘻嘻，今天的淘汰者是还没参加过考试的新人呢。”
“她们肯定很害怕吧，相信恐惧会为这份美味增分不少。”
它们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声音，让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人死的时候越是恐惧，□□就会更加美味。
“想必现在已经吓得屁滚尿流，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了。”
“咦，居然都还活着。”门把手轻轻转动，那些东西遵守规则而来，门后的医院工作守则已经不能阻挡它们，“呵呵，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呢。”
丁咚牙齿打颤，端着托盘努力维持笑容。
台词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在太平间门把手拧到底的时候，她眼睛一闭，大喊：“哦我亲爱的维多利亚女士，让我为您处理掉这些洗澡水，就放在门口吧，相信辛勤的保洁人员明天就会把它们带走。”
往前走两步，她猛然顿住，杏眼瞪圆：“你们是谁！尊贵的维多利亚女士刚刚出浴，岂是你们能看的！”
维多利亚还滴着水站在池子旁。
这个东方女孩是在叫她？
门口鬼怪顿住。
怎么回事？它们来错了？
不可能，它们能拧开门，说明没错。
这个人类女孩马上就要被清算，怎么还理直气壮？
“鲜嫩的□□，我们开始吧。”一团黑影中发出阴森的声音，它猛得窜近，从黑影里伸出一只手臂，捏着丁咚的脖子将她提起，黑雾卷成舌头的模样，舔了舔她的脸庞，“真鲜嫩啊，这个归我。”
“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另一团黑影阻止，“好像是从她手里发出的。”
“好香啊，是……”
“对，我刚进来就闻到了。”
“该不会是这群新人耍什么花样吧，她们怎么会有福尔马林精酿液？这种高端的东西，我只在院长生日会的时候，喝到过一小杯。”
就是现在，姜悦按下手机按钮。
只要丁咚把话题往她们需要的地方引就行了。
……
丁咚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端着盘子僵硬得一动不动。
“不管了先吃掉她们。”
黑雾凝结出嘴巴的模样，口裂向两边扯开，眼看就要把丁咚整个头吞下。
“等等！”
姜悦冲出，从丁咚手里拿过盘子，在几团黑雾面前晃了晃：“你们是说这个吗？”
她打开一个瓶盖：“这是维多利亚女士的洗澡水，我们正打算清理掉。”
“洗澡水？”可是好香，人类的洗澡水能这么香吗？
抓住丁咚的那团黑影止住动作，探出一个圆滚滚类似脑袋的东西逼近姜悦。
“是啊，维多利亚女士身份尊贵，是来自古老欧洲的贵族，院长为表示对他国友人的尊重，特别拿出福尔马林……粗酿液给她接风洗尘。”姜悦直视那团黑气，“你也知道的，精酿液是难得的珍品，院长就算再宽厚大方，也不可能拿来让人洗澡。”
更何况她们这里的福尔马林液也没有香到让这几只鬼怪一下子就闻出来。
“这个真的是福尔马林粗酿液？”
姜悦听到明显的一声吞咽，索性将几个瓶盖都打开，在几团黑影前来回晃动：“我们以前也没见过，只是这么听说，你瞧瞧是不是？”
“好像……”黑影面面相觑。
“确实，虽然没有精酿液那么香，但是……”
很快黑影下面就汇聚了一团口水。
姜悦见情况差不多了，将托盘收回，长叹一声故作惋惜：“哎真是可惜，医院明确规定不能贿赂医务工作者，否则像我们这么热情好客的人，肯定会请你们尝一尝。”
“你们热情好客？”
“是啊，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已经把你们当作朋友了呢。”姜悦眨眨眼。
“那请朋友品尝佳酿，怎么能叫贿赂呢？”其中一名鬼怪很上道。
姜悦恍然大悟，端着盘子后退到池子旁，几个鬼怪没有眼睛，但是粘腻的触感跟着她一起来到池子旁：“你说的对，我们这里还有很多。”
“都怪院长，为了表示我院的热情好客，连维多利亚女士的浴缸都是超大版，搞得我们不好处理呢。”
“不知道几位朋友需不需要帮忙处理浴缸？”
姜悦就喜欢这样上道的。
“不好意思，身为朋友，我可不想害你被判贿赂，丢了这份工作。”姜悦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面色冰冷，“请你离开。”
脑子笨一点的鬼怪懵了，到嘴边的好吃的就这么飞走了。
脑子好一点的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抓起姜悦扔进福尔马林池，发出刺耳的尖叫。
“嘻嘻嘻嘻，反正你们今天必死，刚好给我们做一顿活人生腌，只要我们几个不说，又有谁会发现？”
姜悦被捏着脖子按进池底，又被一团黑气环着脖子拎出来。
全身被液体腐蚀得剧痛，眼睛睁开液费劲。
“小姑娘，你有几分聪明，算到执行清算的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可惜这份小聪明不够用，你碰上了我。”和那团黑气脸贴着贴，姜悦似乎看到黑气中有五官。
只是一瞬，仿佛恍惚的错觉。
“你们几个蠢货，还等什么，把剩下那几个也丢下去，今天这顿生腌，就当我初来乍到，请你们的。”
扑通扑通几声，丁咚白术维多利亚纷纷被丢尽池子。
“啊啊啊啊，好痛！”丁咚当即发出惨叫，“啊啊啊……”
“咕噜咕噜……”鬼怪将她按进池底，连同声音一起湮灭。
身体刺痛，像是被人拿着刀子剥开，周围冰冷粘腻令人恶心，姜悦沉在池底，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你笑什么。”那团黑影再次将她扯出，这个红裙子少女，看得它心烦。
姜悦趴在池子边上，大口地喘息，她已经疼得感受不到半点知觉，抬头都费劲：“我笑你……马上就要再次被罚降职。”
“你上次就是因为受贿被降职，才来清算医院不要的废物吧。”少女面色苍白，眉目间全是疏冷和不屑，“这次又用维多利亚女士的洗澡水收服部门里的几个草包，你可真是愚蠢。”
“不，对不起，我说错了，是福尔马林粗酿液，这对你们来说可是无上的美味呢。”
黑雾如果有五官，此时恐怕已经扭曲得面目全非：“嘻嘻嘻，那又怎样，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是吗？”少女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部手机，她在黑雾面前晃了晃，“现在呢？你还认为没人知道吗？”
屏幕上，“科教处”几个大字凶恶得快要从手机里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