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丝光线被伟大的黑夜完全吞没时，美丽迷人的埃蒙女士会踏着最柔软的兽皮，降临在爱乐马戏团门口。”头上带着半块兽骨面具的男人在前面带路，带领维多利亚往马戏团后面走去。

许是因为维多利亚长相过于美貌，兽骨面具的男人也愿意多说两句：“樊登利斯兄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派你一个女人来。”

他目光扫过维多利亚身后的姜悦三人，鼻中发出一声冷嗤：“如果你是货物还差不多，至少，还有这张脸可以和埃蒙女士媲美。”

啧，意思是她们三个长的不行喽。

马车笼子里几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爱乐马戏团占地很大，前面是表演场地，后面是演员化妆间和道具存储地。

表演场地还在布置中，她们没资格进去，整个表演场地被红色的布遮盖，里面已经亮起了灯。

“这个马戏团好大啊。”丁咚不禁感慨。

姜悦目光扫过这个巨大的建筑，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大约有半个鸟巢。”

“你去过鸟巢吗悦悦？可惜08年的时候我还小，要不然奥运会的时候真的想去当志愿者呢。”丁咚两眼放光，全然忘了她们所处的危险境地，“我哥哥当时正在北大医学院读本科，听我哥哥说，当时的场景很盛大啊，在现场看和在电视看完全不一样。”

“我没去过。”姜悦说，“不过可以想象。祖国会越来越强大，我们也有机会见证下一次奥运会，到时候我们再约。”

丁咚猛然反应过来，姜悦这是在许诺，她一定会带她走出往生医院。

“嗯，我们到时候再约。”丁咚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白术，眼神望向前方的维多利亚，“不就是考试嘛，我们国家的孩子，最擅长考试了！”

马车行经几排黑布遮住的大笼子，丁咚立马噤声，抓住姜悦的手指不自觉缩紧。

“什……什么东西。”

怒吼声，嘶嘶声，沙沙声，咆哮声，血腥味，腐臭味，以及混杂在其中隐约的香粉味，在空气中混成闷闷胀胀的一团。

“老虎，狮子，蛇，猴子。”都是马戏团用来表演的动物。

又往前一点，果然验证了姜悦的话。

一个身上挂满铃铛，头上编满辫子，辫子中插着彩色羽毛的姑娘掀开一块黑布，走进笼子里。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兽皮裙下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优美，哪怕天色渐暗，只剩一点点余光，皮肤也闪闪发光。

粗犷野性与诡异悠长交织的曲调从笼子里逸出，路过的人还没来得及欣赏，突然一声惨叫划破耳膜。

她甚至没来得及跑开，就已经被笼子里的东西吞噬。

“已经是这七天里第五位蛇女了，啧啧，不自量力的女孩儿。”面带兽骨的男人感叹，看来马戏团的人，已经对此类事件习以为常。

姜悦向后望去，殷红的血迹从笼子底流出，本就深色的地面更加漆黑。

里头的蛇嘶嘶地吐信子，它们似乎处于一种特别兴奋的状态，嘶嘶声贴着头皮响起，让人不禁汗毛直竖。

“蛇，只有在埃蒙女士的裙下才会臣服。”面带兽骨的男人说。

“埃蒙是什么人？”维多利亚在接受姜悦第十三次眼神示意后，终于开口问。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目的地，想要打听些什么也没太多时间了。

“你只需要知道，她是唯一一个从奴隶上升为贵族的女士。”男人打开一个笼子，示意维多利亚把自己带来的货物，或者说奴隶赶进去。

“今天的货物质量不佳。”姜悦几人进去后，对方从腰间的兽皮口袋里捏出几个金属块扔给维多利亚，“快走吧。”

“樊登利斯兄弟让我留下来看看她们的表现。”维多利亚说。

“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埃蒙女士。”男人利索地上锁，眼神瞥过笼子里的三个女生，“就她们几个……”

“樊登利斯兄弟还是少做梦。”

维多利亚望向姜悦，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拉着马车离开。

她刚走不久，挂在笼子门上的锁哗啦啦响起，另一个戴着兽骨面具的男人打开锁。

十几个奴隶被挥着鞭子赶进来。

看见他们，丁咚悄悄扯了扯姜悦的裙角，顺着丁咚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男生在一群奴隶中格外突出。

他们也是四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致命伤，但是和她们几个一样，这几个男生都好好活着。

对方当然也看见了他们，其中两个可以说是喜形于色，嘴已经张开打算打招呼了，关键时刻被一个口罩男制止。

看来短短时间内，他们团队的主心骨已经形成，这个口罩男就是他们的核心，其余三个都听他的。

“嘘。”姜悦也示意丁咚先别着急。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马戏团各处燃起篝火，火星劈里啪啦地响，在每个人身上投下跳跃的光影。

等面戴口罩的男人锁上笼子门走远了，口罩男才开口：“你们也是考生吧。”

他径直走到笼子一角，朝姜悦伸出手：“你好，我叫冯宁远，是往生医院2022年12月2号进入往生医院的考生，积分排行榜上另外几个-1分，应该就是你们吧，温馨太平间。”

看来他不打算相互试探，直接摊牌了。

“宁远说进来肯定会碰到你们，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的让他猜中了。”这个叫王泽的男生，看起来脑子非常年轻，说气话来跟丁咚一样单纯。

冯宁远一撩衣摆坐在姜悦旁边：“不过是合理的推测，你们队伍里另外一个人呢？”

如果他记得不错，积分排行榜上同样是-1分的，除了他们团队，还有四个人，团队积分中，和他们一样是-4分的，只有一个。

这几个人定然是同一个寝室。

“她很快会来。”姜悦说，“你想我和我们交换信息。”

冯宁远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愣了一下，随后道：“时间紧迫，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如互通有无，相互合作。”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在丁咚和白术身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看来你们队伍的可用人员并不多。”

显然，合作是唯一的出路。

“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是考生？”姜悦目光扫过他们几个，“往生医院很狡猾，从进入医院开始，我们三番两次陷入生命危险。”

目光最后停留在冯宁远身上：“你怎么证明，你和我们一样是考生，而不是来迷惑我们，想把我们永远留在副本的鬼怪呢？”

话音刚落，对方队伍已经有人坐不住：“你怎么能怀疑我们！”

“我们好心寻求合作，你们怎么这样！”

“是啊悦悦，副本应该没有这么鸡贼吧。”丁咚被对方一吼，吓得缩了缩脖子。

“同学，这是关乎性命的考试。”姜悦看也没看出声的两人，他们队伍里，真正能说上话的是冯宁远。

冯宁远点头：“你想怎么验证？”

“说出这场考试的题目。”到目前为止，她们几个还不知道考试通关的要求，进来时那一句话，根本就是什么也没说。

她们要诊断谁治疗谁？这个病例是人是鬼？治疗对了有什么奖励？治疗错误又有什么惩罚？

她们一无所知。

“往生医院作为一个有责任担当的综合性三级甲等医院，一直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医生的职责，不仅是治愈病人的生理病痛，更在于帮助病人达到生物-心理-社会的全方位健康。”

显然，冯宁远的记忆力很好：“北风大陆，一场传染病正往奴隶中蔓延，无数奴隶即将饱受病痛折磨，请各位同学在疾病爆发之前前往爱乐马戏团，从源头遏止本次传染病爆发。”

姜悦：“这就是考试题目？你确定吗？”

丁咚傻了眼，这狗副本，给他们的题目居然不一样，要不是姜悦套路对方，她们还跟无头苍蝇一样。

“难道你们的考试题目不是这个？”冯宁远问。

“往生医院作为一个有责任担当的综合性三级甲等医院，一直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然一生的职责，不仅是治愈病人的生理病痛，更在于帮助病人达到生物-心理-社会的全方位健康。北风大陆，一场传染病正往奴隶中蔓延，无数奴隶即将饱受病痛折磨，请各位同学在疾病爆发之前前往爱乐马戏团，从源头遏止本次传染病爆发。”姜悦把冯宁远的话复述了一遍。

冯宁远：“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三位队友：“有什么区别吗？”

丁咚：“……”姜悦这是在干什么？

姜悦摊手：“记住题目谁都会，你们拿到题目不分析么？逻辑思维才是人类特有的，记忆和重复不是。”

言外之意，只重复题目，不能证明他们是人不是鬼。

冯宁远眼尾不自觉跳了跳，这几个女生看起来都人畜无害的，防备心还挺强。

他将口罩边缘按了按：“题目已经说的很明显。我们的考场就在爱乐马戏团，通关要求是找到即将爆发的传染病的传染源，并且销毁传染源。题目同时包含了考试的隐形限制条件，那就是这些奴隶的安危，他们不能被已经存在的传染源感染。这位同学，我不认为这有分析的必要。”

“传染源是谁？”姜悦问。

“还不知道，你觉得呢？”冯宁远问。

“埃蒙女士。”

“真巧，你也这么觉得。”冯宁远挑眉，“作为唯一一个npc给出的线索，埃蒙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染源。”

冯宁远队友：“……”

丁咚：“……”

姜悦不在乎他们的反应：“不过我猜，考试不会这么简单，题目最前面的废话说要病人达到生物-心理-社会的全方位健□□物方面，自然是消灭传染源，阻止传染病的爆发，那么心理和社会方面呢？”

她这个态度，是相信他们也是正常考生了。冯宁远顺着她的思路：“作为奴隶，最大的心愿肯定是逃脱奴隶身份，恢复自由，不仅马戏团这些要恢复自由，这片大陆的其他奴隶也要恢复自由。我想，这就是生物-心理-社会全方位健康的意义。”

不等姜悦反应，冯宁远队伍里其他几个人就炸锅了。

“老冯，这怎么可能啊，西方消除奴隶制用了多长时间，又牺牲了多少生命？我们只不过是考生，怎么可能做到消除奴隶？”

“对啊，这不是开玩笑嘛。”

姜悦：“你们也说了，这里是考试，既然是考试，就一定有解。”

“假如无解呢？”有人反驳。

“无解就向科教处举报，考试题目无解，是他们的失职。”

有了举报经验的丁咚立马附和：“顺便向科教处要一些赔偿。”

另外四人：“……”

怎么回事，感觉她们挺希望举报的样子。

正在这时，维多利亚出现在笼子外，朝姜悦比了个手势。

“这是我们的第四位队友。”姜悦走向笼子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锁，等维多利亚进来，又反手锁上。

冯宁远：“……”

“你怎么会有钥匙？”

“偷的，考试没规定不能偷。”姜悦收起钥匙，“怎么样维多，有什么新发现吗？”

维多利亚瞳孔中还藏着未定的惊惶，望向姜悦的时候瞳仁轻颤，让人不禁怀疑，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她会直接支撑不住倒在姜悦身上。

“埃蒙……很可怕。”

“不要靠近它。”

她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