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叶小颜只淡淡道:“你相不相信我?”
仇炼争摇头。
叶小颜道:“那你信钟雁阵与柳绮行么?”
仇炼争几乎要气笑出声,可还是悟了: “我不信他们,你也不信。你从出箱子开始,就从未正眼看一下那什么‘风雪绮剑’柳绮行,或‘无阵弯刀’钟雁阵。你当然也不信我。你心里只有自己要杀的人 ,你宁愿自己一个人去杀光他们?”
这话几乎让柳绮行的怒目喷出火。可叶小颜竟然没有否认,那仇炼争便笑着说:“叶小颜,你果然傲慢得很啊!”
而他刚刚还在讨厌这傲慢。
如今在柳钟二人的无奈下,他居然觉得这女人的傲慢和淡然,也变得极为赏心悦目起来。
所以开心了好一会儿,他才习惯性地沉下脸,讽(关)刺(心)起来:“但你毕竟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好人!一个傲慢的好人孤身前去杀敌,只会吃亏不小!”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劝告。
说完这句,他就紧紧闭上嘴,不肯再多劝一个字。
叶小颜未曾反击,也不答复,只是轻轻松松地绕过他,像绕过一片孤高于天的云,就这么离开了。
【小常奇怪道:“你,你就这么走啦?你不是要借他去云隐宫吗?你怎么回事?”
我冷笑道:“所以说你只能打打架,根本不会勾引男人。”
我说完感觉有点奇怪。
好像不小心说了真话啊。
那我就偷偷去瞅小常,小常却沉默了。】
叶小颜走过几片密林,路过几片河滩,忽觉得空气中的血腥味在加重,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喊声在勾着她,于是她顺着味道与声音急速向前,不出意外,见到了来源。
她见到了一场屠杀。
“寂幽门”十八门徒中的四个门徒,正从屠杀他们从山下掳掠来的村民,一共几十个,而他们是一刀一个,挑破女人的肚子,刺破男人的胸腔,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哇哇哭泣的男童,他们都不放过!
而这些人见到叶小颜的那一刻,眼神就似狼见到了肥肉。
他们的眼四处扫,上下看,贪婪得连最细微的一处都不放过。
叶小颜蹙眉。
她一蹙眉,身体就因愤怒而变得轻盈。
因轻盈而犹如脚尖乘风,她似白鹤般点足而飞。
她落地时大袖一扬,袖子卷走一把即将砍在人身上的弯刀。
袖中有她五指。
指尖捻刀。
刀身热颤、胀裂,然后四分五裂!
她五指急张,捻上三点刀身碎片,往后随意一递、二投、三送。
递进一门徒的胸膛。
投入一门徒的咽喉。
最后她翻身、掠起,遥遥指尖一送,把最后一把刀片残片送入了第三个门徒的脑袋!
她确实傲慢。
傲慢得有这资格!
只剩下第四个门徒了。
一个黄脸长身的男人,拿柳叶刀挟持一个男童,像困兽般凶狠道:“叶小颜!你再靠近我就杀了他!”
叶小颜再度蹙眉。
她待要闪身一飞,以最快速度解决,却忽见一人从树下闪过,以迅雷之速落在那恶徒背后,一把钩子钩在了那人的琵琶骨上。
然后陡然一扯!
扯下连筋带肉、血色淋漓!
那恶徒惨叫一声,轰然倒下,那人却抱住受了惊吓的男童,宽言安慰道:“没事了,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叶小颜的眉头舒展。
她认得这就是山下的捕头王抚风。
王抚风,擅使一双玄铁黑钩钩住犯人的琵琶骨,人称“锁骨名捕”。他擅潜伏,出手骤然如暴风巨雨,安抚受伤群众时却如一阵温柔微风,是个很会做人的捕头。
有这人在,这男孩该是没事了。
王扶风一看叶小颜,当即惊喜道:“叶女侠,你怎会在此?你,你没事就好……”
“好”字还未落地,那死去的村民里忽暴起一人,使一杆绣花针似的细剑,无声无息而起,却如惊雷穿云一般、极速捣向王扶风的脊背!
眼看就要将这男童和捕快一剑穿心!
叶小颜飞起一掌。
长探、急点、像风推她往前,像那剑天生就该接在她手里一般,她直接用手截住了剑锋。
然后猛烈一转!
将那埋伏在死人堆里的门徒转了个天翻地倒!
王扶风诧异地看了眼前景象,赶紧把男童放到树的后面,却没想到那门徒却迅速脱手,退身,竟灵活如一根被扯回去的线,后退之间,却极速蹿回来,忽的一剑刺向那树后的男童!
叶小颜飞身一蹿,王扶风直接退回去!
两人似乎都要挡在那男童面前!
却没想到那无辜稚嫩的男童忽的放声大哭。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小嘴一张,竟吐出五道金光来!
吐出来后,这诡异的男童竟在大笑。
咯咯的笑声扬起时,五道星星般的暗器飞来!
飞天而来、袭地而走、绕水而上、弹石而起、贴树而旋,五种不同路线的星光,全冲着叶小颜一人而来!
叶小颜虽有惊讶,但依旧冷静地翻身、掠走、腾挪旋转,以袖包拢一点寒星似的暗器,以指尖接下这最后一枚星星。
毕竟是 “素手摘星”。
她却身形一颤,面色惨白。
腰间猛地一沉,肌肉痉挛般疼痛。
她被点了极刚极烈、极为沉重的一指!
王扶风的一指!
王扶风还是看上去那么宽厚,那么老实的样子。
他只是无奈地看向叶小颜,叹口气道:“你莫怪我。我有把柄落在了这十八门徒手中……”
叶小颜淡淡道:“所以你要把我交上去了?”
这个时候了,她好像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激动的。
好像天生就缺失了害怕这种情绪。
王扶风无奈:“这男童便是十八门徒中的‘黄童鬼’黄成龙,他负责监视我,我只能……”
叶小颜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你要把我交去哪儿?”
王扶风叹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对白灵龙做的那些,我们在山上都看到了。很抱歉,我不能再给你机会。”
这老实宽厚的汉子,竟以蛮力扭过叶小颜的胳膊,将她双手反剪在后,以玄铁打造的重枷锁住,这样即便对方冲破穴道,也难以脱逃。叶小颜一声不吭,任他施为,只是那眼神始终清清亮亮,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王扶风被她盯得心中一紧,道:“你为何这般看我?”
叶小颜淡淡道:“事儿都做得出来,你怕我看你?”
王扶风被问得一窒。
他是一个捕快,却与奸贼同流合污,本就有些心虚,所以他想看见对方害怕瑟缩,这样显得自己强大一些,可对方越是无所畏惧,他便越是不安,总这么被盯,好像被这女子的眼神审判似的。
因为这双眼太过冷漠、也太过清高了。
好像被他擒住,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他想来想去,目光一狠,拿了一条黑布,蒙住这女子的眼。
可这叶小颜失去视力,却只是淡淡地一声叹息。
“可惜,你本可以做个好捕头……却被一个侏儒童子驱使……”
王扶风听得心头一虚,越发不愿再听。
不知怎的,他越听这女人说话,就越是难受得不行,明明对方只是叹息,他却像是被人戳在脊梁骨上痛骂似的,被人痛锤了一顿似的。
明明叶小颜才是那个被他擒住的人!
那男童怒骂一句:“你骂谁是侏儒?”
他用眼色扫了一下王扶风,恶狠狠道:“我得先走了,你快把这人押上来,若再让她逃脱,有你好看!”
这男童一走,王扶风便心头一狠,拿了条带子,粗暴地勒住这女人的嘴,再拿一些重腊,彻底封住这女子的耳朵,叫她有口不能言,有眼不能看,有耳不能听。
他明明可以击昏叶小颜,却觉得能够这样摆弄她,折辱毫无反抗之力的她,像押送犯人一样押送她,心头极为畅快。
他居然还哼起了小歌。
却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青年。
俊得锋芒毕露。
眼神冷得像寒潭积冰。
他忽然出现在了树边,看向王扶风,冷冷道:“你在做什么?”
王扶风先是一惊,随即摆出神捕的架势,道:“我是王扶风,这是我刚擒到的女贼陈千娇,她杀了这些无辜村民,落在我手里,我便要押她下山!为村民讨回公道!”
说得正义凛然、毫无愧疚。
而叶小颜没有任何动静,她被重枷反绑,说不了话也看不见人,好像真是一个听凭处置的女贼,这更让王扶风觉得理直气壮。
那白衣青年讥诮地一笑:“哦?你是如何擒住这女贼的?”
王扶风不耐:“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衣青年:“问清楚了,我才能好好嘲笑她啊。”
王扶风皱眉:“你要嘲笑,等到公堂上再嘲笑好了,现在烦请让开!”
他拖着无法反抗的叶小颜就要往前走,谁料那白衣青年忽的身形一晃,如一道影子似的一飞冲天,直接闪到他背后,手掌只不过随意地一抬,他就飞上了天。
可在天上的感觉,却仿佛在冰窖里一样。
地上只剩下了叶小颜。
看不见也说不了话的叶小颜。
他盯着这女子盯了好一会儿,皱着眉头,忽的一笑。
“你看,我早说过,做一个傲慢的好人,就是会吃亏不小的。”
他笑着笑着,就要去解开叶小颜的蒙眼布。
可叶小颜一感觉到有掌风,就立马偏着头,倔强地躲过去了。
白衣青年先是不解,随后解释道:“我是仇炼争。”
然后他再去揭这女子的蒙眼布,却还是被她轻轻躲了过去。
仇炼争有些微恼,道:“你躲什么?”
再要伸手,却忽然僵住。
叶小颜在颤抖。
天不怕地不怕、一向淡然傲慢的叶小颜,竟然在发抖。
这时仇炼争才注意到,叶小颜的耳朵竟也被恶徒用重腊封住,她竟是完全听不见,自然也不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落入恶徒手中,五感中几乎失去了三感,还是被一个看似好人的捕头出卖,也难怪她会害怕。
她害怕得在发抖。
一向傲慢、自大,且不可一世的仇炼争,居然在这个时候起了怜惜之心。
【小常听得聚精会神的关头,马上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别怕,都已经过去了。”
我以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我怕个屁啊。”
“我当时已冲破穴道,马上就快冲破枷锁了,这些束缚我自己就能解,可如果让他摸我的脸,我易容的事儿很可能被他看穿。我发抖是为了让他觉得我在害怕,这样他心一软,就不会硬摸我的脸了!”
小常楞了一楞,懵头懵脑地看着我,说:“你说的对。”
我问:“对什么对?”
小常认真地看着我,说:“勾引男人这件事,果然还是你比较是擅长。”
我:“……”
我感觉我迟早要被小常这个呆逼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