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牢牢锢住他的手腕。
明明是凉的，洛向阳却觉得热。
“大师兄！”他几乎是颤栗出声。
“闭嘴。”乔青羽的语气难掩阴鸷，“抓好你的剑。”
“你真的知道怎么挥剑吗？”
“也好意思称呼自己为剑修？”
洛向阳自是听出乔青羽语气里的嘲讽，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委屈，他的剑自然是比不上乔青羽的，但也远胜于在场那么多门内弟子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叫屈，就听乔青羽冷冷道：“闭眼。”
闭个狗屁。
他几乎是愤愤不平地想。
但与此同时，乔青羽绕至他的身后。
而那只手，还锢在他拿剑的手腕处。
以至于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
洛向阳甚至感觉到痒。
——那是乔青羽的发丝飘落在他的脖颈处。
意识到这一点，洛向阳几乎要跳起来，脖颈处那生出痒意的地方燃起点点火苗，并在转瞬间通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陡然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欲望。
“放、放开——”
洛向阳仓皇开口，“我”那个字还没从牙缝里挤出来，就被一道简洁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
——“挥。”
洛向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施加在他手臂上的力量已然行动起来，长剑连同他的手臂一起挥了出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有力。
风声啸啸，助火苗一臂之力，它们转瞬间燎原，并试图钻进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血液、唤醒他的灵魂。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
他握着剑，有人抓着他握住剑的手。
似乎是他在控制着剑，又似乎是他们一起控制着这柄剑。
“劈。”
冷冽而短促的声音于他耳边响起，仿佛可以嵌进他的大脑，他可以感受到长剑高高抬起，又重重劈下，呼啸声四起，有破空之音。
他感到热，无与伦比的热。
“刺。”
长剑骤然而出，果断、干脆、凶猛，气势极盛，仿佛连风都要为之让步。
洛向阳感觉到振奋，脑海中那些黑白的影子仿佛有了色彩，是绚烂的红。
是奔涌而来的热浪，是无穷无尽的烈焰。
他体内的力量在被唤醒，在被释放，顺着他的骨髓向外攀升，带来无尽的颤栗。
恍惚间，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灵根。
——那欢呼雀跃耀武扬威的，火灵根。
烈火将他吞没。
或者说，他甘愿被烈火所吞没。
热。
从内而外的热。
他那傲慢乖张的混账师兄正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与他挥舞着一柄长剑，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近，近到他们贴在一起，仿佛随时可以合二为一。
“咚、咚、咚——”
他心跳如鼓，肉.体在燃，灵魂在烧。
从未感受过的力量，让他兴奋，让他狂热；
从未得到过的亲密与眷顾，让他焦躁，让他亢奋；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成为被神明选中的那一个；
在极致的高热中，他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向后扭头，想要看清楚——看清楚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他被制止了。
只看到了那一颗闪闪发光的泪痣。
“看剑。”
洛向阳听见身后的人这么说，下意识就看向前方的剑，体内的灵气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正奔涌而来，顷刻间裹于剑身，灰白色的剑身亮起火一般的光芒，激起周围弟子阵阵惊呼。
下一秒，长剑骤然出手，艳丽的火红色在这个过程中节节攀升，越加璀璨的光芒几乎要从这柄长剑上飞射而去——
“是剑气！”
有人惊叫出声。
“快！快避开！”
但来不及了。
把柄长剑比想象中更快。
洛向阳瞳孔一缩，大脑还处于兴奋和震撼之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遵循本能般喊道：“大师兄！”
“砰——！”
几乎是洛向阳张口的那一瞬间，长剑发出一声巨响。
只见一个半透明的结界挡住长剑，将周遭弟子护了个明明白白。
在短瞬的沉默后，人群爆发出不小的声音，那火热的目光几乎要将乔青羽活活吞了。
“我的天！这是炼气期能使出来的剑招吗？”
“洛师兄是火灵根吧？火灵根吧？”
“能将灵力融于剑气，这是筑基期才能做到的吧？”
“不一定，听说大师兄在炼气期的时候就可以做到！”
繁杂的声音于洛向阳耳边飘过，却没能真的进入他的耳朵里，长剑铮铮震动，随即被结界弹射而出，又回到了洛向阳的手中。
洛向阳拿着那把剑，心跳如鼓。
那是……那是他可以使出的剑气吗？
激动与不可思议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去寻找那个给他带来这一切的人。
“大师兄，我、我——”
洛向阳猛地扭头，却没能看到乔青羽，他茫然地原地转圈，最终在另一个方向看到乔青羽。
正大步流星地向路绍远走去。
如同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火.热的躁动就此冰封。
洛向阳怔怔地望着乔青羽，脸色如同被人当街敲了一棒子。
……没走。
……路绍远没走。
……路绍远为什么不走？！
随着和路绍远的距离不断缩减，乔青羽整个人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唇角上扬，眼底的冰寒渐渐散去，乌黑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晃动，脚步声渐渐趋向于无，整个面部轮廓都变得有些柔和。
如果说刚刚他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抬手间便是严霜碎冰，任谁都不值得他一个眼神，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把认主的剑。
满身锋芒尽收，干脆利落地将自己封于剑鞘之中，赠予主人之手。
甚至能品出两分乖巧。
不需要言语，乔青羽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宣告着他对路绍远的特殊与优待。
和以往一模一样。
周遭人表情各异，洛向阳无意识中捏紧了拳，路绍远心里冷哼，得意中又有些许不满。
——现在想起他来了？抓着洛向阳不放的时候怎么不想起他？
但唯有被乔青羽挂在身上的镜子知道，此时的乔青羽有多么紧绷。
他的灵力不间断地转动，甚至是——甚至是瞄向他自己！
乔青羽在伤害他自己！
镜子愕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乔青羽在脑海中冷静回答：“保持清醒。”
镜子：【……啊？】
乔青羽和路绍远仅余两步之遥。
镜子：【你不是看到未来了吗？未来就是这个家伙把你一剑穿心，你现在还接近他干什么？】
乔青羽没回答。
镜子骤然生愤：【你是不是不信我？！】
一步之遥。
乔青羽在心底低笑，“我信。”
镜子大喜，但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乔青羽道：“但我不认。”
“修士一路本就逆天而行，我又为什么要认天道给我定下的命运？”
“我的命，”他语气轻柔，却格外决绝，“由我亲自去走。”
镜子：【！】
乔青羽终于站到了路绍远的面前。
长身玉立，温和浅笑，修长而白皙的手缓缓伸到路绍远面前，并伴随着一个可以称之为轻柔的声音。
“小师弟。”
周遭人的目光更加灼热。
但乔青羽只看得见路绍远。
镜子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喊道：【那我们强强联合岂不是更好？】
【我可以帮助你改变——】
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指自镜身滑过，随之而来的，是乔青羽低哑的声音。
“嘘。”
那横在镜身的手指，就像是在堵住镜子的嘴。
“你不真诚。”
“我不和你合作。”
镜子：【？？？】
它上来把未来都给人看了它哪里不真诚？！！
就在镜子想要反驳的时候，乔青羽懒洋洋道：“你没有办法抹掉我对未来的记忆，不是吗？”
镜子：【？？？】
他怎么知道的？！！
仿佛能读出镜子心中所想，乔青羽继续道：“若你可以，就不会看我留下这么多线索还无动于衷。”
“也不会和我浪费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
“更不会质问我信不信你。”
镜子：【……】
乔青羽不是不想合作，只是不想和一个把他当傻子的镜子合作。
“破绽太多了，镜子。”乔青羽语气中满是遗憾，“在你愿意拿出足够的真诚之前，我不想理你了。”
“没有人愿意搭理谎话连篇的家伙。”
【喂等等！你……】
话未说完，乔青羽指尖散发出少许灵力，直接将镜子收进了乾坤袋。
镜子：【……】
所以说它真的讨厌和人类、尤其是聪明的人类打交道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路绍远终于小心翼翼、勉勉强强、不甘不愿地将手放在乔青羽的手上。
“大师兄。”他轻咬下唇，垂下脑袋，弱弱唤道。
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乔青羽却能感觉到掌心处传来的麻痒。
是路绍远在挠他的手心。
轻轻一下，又很快停止，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像小动物无言的试探与挑逗，又仿佛只是弱者惊骇的颤抖。
有意思。
乔青羽轻笑出声，微微垂首，长而卷的睫毛轻颤，似蝴蝶般轻盈美丽，“这样的乐于助人，是你喜欢的那种吗？”
什么？
路绍远微微一愣。
“我有没有做到——”
乔青羽伸手整理路绍远侧脸处凌乱的发丝，眼底升起细密而璀璨的光，声音低哑而性感。
“——你喜欢的样子？”
身后那灼热的视线有些失控。
路绍远眼底有些许迷离，呼吸有些急.促。
乔青羽举起两个人交握的手，再追一击，“你喜欢吗，阿远？”
他定定地看着路绍远，不愿意错过路绍远的任何反应。
路绍远缓缓张口，“我——”
话音未落，脸色就是一变。
他的脑海中响起一个旁人都听不到的声音。
——【叮，天玄宗弟子林一凡对乔青羽的好感度+20，对您的好感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