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严禾旭和乔青羽同吃同.眠。
但其实筑基期的乔青羽并不需要食物，对睡眠的需要也没有多么强烈。
所以——
吃东西的是严禾旭。
打瞌睡的还是严禾旭。
譬如现在。
烛光闪烁，长长的石案上铺满了记录所用的竹册，面容精致的年轻人目光沉静，修长的手指自册上流连，颇有些秀色可餐的味道。
严禾旭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下一刻，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出现在严禾旭面前，一个个圆润饱.满，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竹篮里，散发着香甜可口的气息。
是翠虹果！
生长于秘境里的特殊灵果，以灵气充裕细腻闻名，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红色表皮上若隐若现的绿色彩虹，彩虹纹路越多，灵气就越充盈。
因为只能在秘境中生长，所以数量稀少，价格也十分昂贵。
严禾旭倒也不是没吃过翠虹果，他毕竟是灵墟峰的二弟子，还是有那个灵石去拍卖行拍枚翠虹果的——是的，要去拍卖行。
但这么一竹篮的摆在面前，他是真没见过啊！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堆了一地的灵石，志得意满振臂高呼“这就是朕打下的江山”时，有人手一挥，轻描淡写和你说——“这一山的灵石送你了”。
想跪。
真的想跪。
尤其是那香甜的味道不断往鼻孔里钻，还伴随着挑动人心的灵气。
——哪有修士能面对浓郁灵气还无动于衷的！
但无功不受禄，严禾旭自认自己还是有点骨气的，于是他屏住呼吸，艰难道：“大师兄，我……”
乔青羽翻过手中竹册，语气淡淡：“吃。”
严禾旭：“……”
不、不要这样。
我真的很努力地在抵制诱.惑！请正式我的努力好吗！
严禾旭垂死挣扎：“我——”
乔青羽抬起头来，沉静的眸子略有疑惑地望着他，“不喜欢？”
“喜欢，但——”
“那就吃。”乔青羽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吃。”
严禾旭：“……”
莫名有一种再推据两下就会被干掉的错觉。
乔青羽眸子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严禾旭飞速地拿起一只翠虹果。
乔青羽骄矜点头，满意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竹册。
严禾旭啃了一口翠虹果，灵气涌入口鼻，让他只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心旷神怡。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自甘堕.落成大师兄身边的小废物的！
痛心疾首之下，严禾旭忍不住悄悄看向乔青羽。
乔青羽正看着那些记录。
烛火微弱的火焰照亮他的半张脸，睫毛轻颤间，泪痣熠熠生辉。
好认真啊。
严禾旭其实没想过乔青羽会这么认真。
毕竟乔青羽对这些俗务的抗拒人人皆知，他本以为乔青羽这一次也就是做做样子应付一下师尊，毕竟乔青羽修为比他高，也能看出他距离渡劫筑基有多么遥远，自然也能戳破师尊的谎言。
但乔青羽没有。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乔青羽就迅速进入了状态。
他以前并未接触过这个，但上手极快，飞一般吸收资料的同时，也能提出一些更完善的方案，一度让严禾旭沮丧、骄傲又感叹。
不愧是大师兄。
不愧是那个永远走在最前端、连背影都让人望尘莫及的乔青羽。
严禾旭的眼神渐渐飘忽。
曾经，他试图追逐乔青羽，结果没几个月，他就连乔青羽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现在却可以坐在乔青羽的对面，吃着乔青羽送的翠虹果，看着乔青羽的脸，时不时还能搭上两句话。
谁说这不是一种幸运？
年少时的梦，在这几日圆满。
其实还多偷了些时日。
严禾旭有些模糊地想，其实乔青羽早就将那些东西接收的差不多了，别说接待个南海凌家，就是接待全修界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峰内事务、小比安排更不用说，那些都有迹可循，照着走就行。
为此严禾旭不得不将以前的记录统统拿出来，夸大这些记录的重要，再编以各种理由，用尽手段将乔青羽留下来。
……不是骗。
严禾旭在心底小声反驳。
……他只是在完成师尊的任务。
……都是师尊的要求。
可是——
严禾旭脑海中浮现出那时的乔青羽。
非常安静。
在他磕磕绊绊胡言乱语的时候，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清冷、干净、又泛着些凉意。
像月亮。
凉意之下，又有着不易察觉的柔光。
严禾旭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的乔青羽渐渐放大。
于是严禾旭看到，那双总是写着冷意的漂亮眸子，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严禾旭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意识渐渐涣散，睡意在呼唤他。
在彻底投入周公怀抱之前，严禾旭感受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盖在他的身上。
暖意涌上。
如同之前的每一晚。
所以他说，乔青羽真的，很温柔。
还细致体贴。
对他都是如此，更何况对路绍远呢？
整个天玄宗都知道，灵墟峰大师兄对小师弟作为特殊。
最、特、殊——
严禾旭心底陡然涌出一股酸涩，他知道这样想不对，但依然无法阻止这种念头的冒出。
——路绍远他凭什么？
心情骤然跌落。
那股排斥与厌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于是，在这个深夜，躲在树上昏昏欲睡的路绍远接受了来自于系统的迎头暴击。
——“砰。”
他从树上掉了下来，砸了满头包。
【叮，天玄宗弟子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3，目前-15。】
【叮，天玄宗弟子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3，目前-18。】
……
……
一通叮叮当当之下，严禾旭对他的好感度直逼-30！
路绍远不解。
很不解。
“我特么连严禾旭的影子都没看到！！”
烛光下，乔青羽缓缓抬头，视线于窗边滑过，冷意滋生。
这是他来到严禾旭住所的第三天。
也是路绍远藏在门外古树上寸步不离的第三天。
三天了，热闹看够了，也是时候让房屋的主人去清扫不敢现身的老鼠了。
不过，在乔青羽动手（嘴）之前，按捺不住的老鼠已然叩响了房门。
“咚咚咚。”
“二师兄！二师兄你在吗？”
被吵醒的严禾旭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大清早地喊什么喊！”
“抱歉抱歉，二师兄，”门外的人惊喜又歉疚，“我是路绍远，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商量。”
严禾旭的动作陡然一僵。
刹那间，如一盆冷水当空泼下，他再无半分睡意，只僵硬地看向对面的乔青羽。
乔青羽镇定自若地翻过手中的竹册，语气淡淡：“看我做什么？”
严禾旭胸膛剧烈起伏，艰涩道：“路……路师弟……”
“他是来找你的。”乔青羽开口打断了他。
顿了顿，乔青羽又道：“需要我回避吗？”
严禾旭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了不少，“不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恼怒又急切，路绍远有毛病啊？闲着没事往他这里跑什么？还不如想想怎么去见大师兄！
大师兄好像就在他这里。
……路绍远是来他这里找大师兄的？
身形陡然一僵，严禾旭猝然转身，犹犹豫豫道：“大师兄。”
“要不，”他深吸一口气，“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路绍远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祸害大师兄！
最终，乔青羽还是回避了一……亿下。
严禾旭掏出了乾坤袋里的所有的屏风，将乔青羽里三层外三层地阻断在其中，就在严禾旭想着怎么给上面封顶的时候，乔青羽冷冷出声。
“严、禾、旭。”
忍耐已到极点。
严禾旭收起手中的银蚕丝，一个健步冲向大口，“哐当”一声开了门。
动静极大。
是在特意提醒自家大师兄。
——外面有人看着呢别揍我！
乔青羽目光古怪地看着这些屏风。
严禾旭，一个修士，用一群屏风去阻拦另一个修士？
常、识、呢？
再想想洛向阳那一手伤人眼球的剑。
……天玄宗迟早要完。
灵识缓缓飘出，虽然他的修为在路绍远之上，但路绍远身上秘密太多，乔青羽也做的非常小心。
反复试探几次，确定路绍远真的没有发现他的灵识，才放心大胆地将门外的一切笼罩。
乔青羽心底不免生出些疑惑。
路绍远身上秘密那么多，好东西应该也不少，怎么一点对灵识的防范都没有呢？
“有事？”
严禾旭不耐的声音响起，乔青羽暂时将自己的疑惑扔到了一边，全心观察路绍远，试图再挖出一些线索。
路绍远笑道：“二师兄，是这样的……”
“说重点。”严禾旭面无表情。
“好的，二师兄，”路绍远维持着笑意，“我……”
“我说，”严禾旭又一次打断他，满目不耐，“说重点。”
乔青羽挑了挑眉。
严禾旭是故意的，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路绍远。
但路绍远却没露出一点委屈或不满。
路绍远的声音继续，“我听闻您对灵力控制颇有心得，我……”
“你想让我教你？”严禾旭又一次打断了他。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更别说路绍远了。
平日里声音大了点都会委屈流泪的人，被人这么针对却连笑容都没变过，本身就很反常。
路绍远这是在讨好严禾旭？
乔青羽扬了扬眉，又有些不解。
为什么？
总之不会因为什么灵力控制心得。
这玩意来问他，比去求严禾旭要简单的多。
那是为什么？
严禾旭有什么特殊的？
肯定不是因为天赋性格灵根等内部原因，毕竟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路绍远也没关注过严禾旭。
所以，很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严禾旭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变化，以至于路绍远不得不关注他讨好他。
变化。
还得是特殊的。
与别的师弟师妹不一样的。
——讨厌路绍远？
在一众对小师弟青睐有加的师弟师妹里，也就这点最不一样了。
一道亮光陡然自脑海中滑过，乔青羽紧紧盯向路绍远。
路绍远轻声细语道：“二师兄愿意教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面对严禾旭直白的针对于排斥，他没有委屈，没有难过，没有不解。
……没有不解！
他就像早就知道严禾旭讨厌他一样！
但严禾旭和路绍远接触并不多，上次在师尊洞府时，严禾旭也未表露出对路绍远的不喜。
乔青羽和严禾旭这几日单独相处，也未感受到严禾旭对路绍远有什么不喜。
若不是看到今天这一幕，怕是谁也不知道严禾旭不喜欢路绍远。
那么路绍远又是如何得知的？
乔青羽闭上眼睛，想，如何得知的不重要。
路绍远的作为更重要。
严禾旭讨厌他，于是路绍远就过来讨好、扯着理由接近，明显不想让严禾旭讨厌他。
所以，对路绍远来说，不能被人讨厌。
他需要人喜欢。
那么——
乔青羽久违地感受到了满腔的恶意。
——要是让其他人也讨厌路绍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