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己月原本以为自己在陌生的环境可能会失眠,但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了天亮。
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但裴颂似乎没有考虑过她一个人能否可以照顾好自己。
至于裴颂大概已经去工作了。
她给自己穿好衣服,艰难地离开卧室。
裴颂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也没有派一个人来守着她,万一她这个时候来联系上裴贺,那他将自己带回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一时间有些看不都裴颂这个举动。
是的确不怕她回去找裴贺吗?
裴颂是她任务的主角,于情于理她必须得搞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听他昨天的口吻,因为这件事,外界似乎已经存在一些些谣言了。
她现在回到裴贺身边,大概对裴颂是不利的。
这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
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做?
于私她想回去见一见裴贺,听他怎么说;于公她应该听从裴颂的安排,先把事情压下来,等没人在关注这件事的时候,在考虑其他的事。
只是……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问问裴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她?
如果裴贺恨他哥哥,那她只是他报复裴颂的工具吗?
姜己月有很多想要搞清楚的事,她要听裴贺亲口给她解释。
只是现在……她想了想自己的任务。
她不能让裴颂陷入两难的局面,如果任务里说得家破人亡,是指的她还有裴贺这些和主角紧密相关的人,那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很可能所有人都会背负这个恶果。
她对具体的情况还是不够了解,裴贺瞒着她,裴颂也说的也不具体。
她必须获得更多信息,才能更好地判断自己要怎么做。
所以她暂时还不能直接去找裴贺,她得留在这搞清楚这些事。
但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裴颂根本没有考虑道她眼睛的问题。
因为对这里不熟悉,从房间出来的这一路,她已经被绊了多次了,差点摔倒。
如果只靠她一个人还是很不方便,做什么事都很困难。
即使姜己月自己并不在意眼睛的问题,但现在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就是,她找不到路,她根本不知道洗手间在哪。
她今天还没刷牙洗脸呢!
就算要留她一个人在家,也至少该让她先熟悉一下这里的房间布局。
她这一刻无比地想念王妈。
姜己月找不到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客厅的什么地方,干脆就放弃了,原地坐下。
她的肚子这时候叫起来,今天醒来还迟迟没有吃早饭。
她叹了口气。
在她陷入为难的时候,裴颂这边也不顺利。
关于裴贺,裴经理被停职这件事,原本他没准备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在公司传开了。
底下的小员工八卦,管理层也开始参与。
一些不好的猜测就开始在员工之间流传。
裴颂将这件事交给了秘书去处理。
考虑到外界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也有了诸多负面的说法,非常不利于公司的未来发展。
裴颂在想,要不要让裴贺复职。
他始终觉得,一家人没有所谓的仇恨,弟弟如今对他有些误会,他只要解释清楚了就行。
裴颂正在考虑今天找裴贺再好好谈谈,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裴贺已经自己找到公司来了。
路上有员工见到裴贺震惊地给他打招呼,裴贺并没有理。在员工的注视下,他径直向裴颂办公室走去。
他毫不客气地直接推开门。
裴贺:“你把她带到哪去了?”
裴颂看见他,有些诧异,不过这也省了他在去找他,“不是说了,进我的办公室先敲门吗?”
裴贺对他并没有多少耐心,“我不想和你论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姜己月在哪?”
“你还是那么冲动,这一个晚上还不够你冷静。”裴颂对他这控制不好情绪的样子感到不满。
裴贺也不管他这些大话,走上前就是将他办公桌的东西推开,包括裴颂手里拿着的文件,他一并收走完旁边一丢,然后压抑着怒火看着他。
裴颂往后一靠,抱着手臂,望着他,“你到我这来发脾气有什么用,你找不到人难道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我需要想吗?”裴贺隔着桌子,冰冷地注视,“昨天你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挂电话的是你吧?是你不准她联系上我。”
裴颂:“你说的没错。”
裴贺:“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你不能这么对她?”
裴颂:“你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
裴贺嘲讽地摇摇头,看上去十分不屑,“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把我做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或许再告诉她,我只不过是利用欺骗她,借此来让她信任你,听你的话,服从你的安排。”
他以为自己猜对了,因为在此期间裴颂一句话也没反驳。
裴贺不解地道:“难道你还要和她结婚吗?”
裴颂冷静地反问:“为什么不呢?”
裴贺无法反驳,怒火中烧,“婚约提前的事情她知道吗?你应该一直没告诉她吧,她不会同意的,失忆后的她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我!”
姜己月亲口对他说过喜欢,她不会愿意嫁给裴颂的。
在裴颂与他之间,姜己月一定站在他这边。
她明明承诺过的。
他想,裴颂这个人根本配不上她,现在还要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我不会让你好过的,裴颂!”
裴颂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似乎对于弟弟的这些话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这让裴贺产生了一种被当成了小丑的感觉。
他仿佛被架在了高台上,他做的所有的事,说的所有的话,所有的情绪都成了一种滑稽的表演,而裴颂就是那个坐在台下看他出丑的人。
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他终于忍无可忍,怒吼一声。
他胳膊一扫,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那些是从昨天开始堆积的文件,现在散落一地。
裴颂终于有所反应,他坐在椅子上,仰视着无理取闹的弟弟,明明身在低位,但他身上的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他严肃地对裴贺说道:“你疯了吗?”
“呵……”裴贺冷笑,“我清醒得很。”
名为嫉妒的情绪被无限放大,交织在他多年来对裴颂的仇恨,裴贺开始口不择言:
“你活得再体面又怎么样,你觉得我是累赘,你觉得我是你人生的污点,你说当初我要是和爸妈一起走了,你现在是不是就能过了得更好?”
裴贺:“这都是报应啊,哥!你一直一直都在舍弃我啊。”
七年前父母突然离世,爷爷也深受打击病倒在医院,在那之后裴颂以裴氏新的领导者站了出去,力挽狂澜。
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裴贺再也没在家里等到过裴颂回来。
他那时候才十七岁,爷爷昏迷不醒,哥哥又不在身边,他一个人主持了爸妈的葬礼,一个人为他们守灵。
葬礼那天来了诸多亲戚宾客,他一个人站在父母的遗像前,看人来人往、人聚人散。
等待第二天,他滴水未沾,扶着摆满贡烛的供台站起来。
他的双腿在发抖,但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他转身向大门望去。
下了一夜的雨还没停,外面依旧淅淅沥沥。
十七岁的裴贺跪了一整夜,再也站不住,摔倒在地上。
他依靠在桌腿上,看着空荡的大门,流干了眼泪的双眼泛红,却哭不出来。
过去了七年,他现在看着当初没有等到的人,听见裴颂愤怒的声音。
“裴贺……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裴颂他压着自己的声音,胸膛起伏,像是生了很大的气,他的手抖了又抖,最后被他紧握成拳。
裴贺苦笑:“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都是你的错啊,哥。”
裴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平视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眼睛里弥漫的恨意以及闪烁的泪花。
他忍住了心里的暴躁,克制地退后一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在看裴家的笑话,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
裴贺看着他退后的动作有一瞬的恍惚,他似乎总是在克制不不住自己怒气的时候,用这个方式来让自己保持理智。
他曾经为了让裴颂回家,故意在外面惹事。
这样的动作他在学校因打架被叫家长时,在教室外的长廊里见过;他学人喝酒的时候,在五光十色的酒吧见过;他怒气冲冲堵在他上班的路上时见过……
在他意识到自己那些幼稚的举动根本无法让他放下工作回家的时候。
他后来就很少在这样做了。
爷爷病好了一些,让下床走动了,他不能让爷爷担心。
好像很久没见过裴颂生这么大的气了。
“那又怎么样,你还会怕被当成笑话吗,难道你还会怕这些吗?”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裴颂,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开始像获得一场胜利一样笑不止,“裴颂,你让我感到恶心。”
裴贺:“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找到姜己月。”
裴颂皱眉,“你能不能不要说气话,己月现在好好的,我从来没有限制过她,我只是原原本本将你骗她这件事告诉了她,她比你理智多了。”
“我们现如今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己月的事情以后再说。”
裴贺:“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裴颂:“你和己月的事,最开始是姜家告诉我的,现在姜家要我们给个交代,关于你其他谣言,我和姜叔叔已经暂时压下去了。”
裴贺感到痛快,“是吗,能搅黄你的婚事,那最好不过。”
裴颂眉头宁得更深,“你一点也不考虑己月的感受吗?裴贺,你一个人做的事,要她陪你一起承担责任吗?”
裴贺没有回答。
他似乎因为这句话冷静了下来,终于不要再是毫无理智一样,只知道发泄自己的情绪。
房间里的吵闹声被毫无生气的寂静代替,以至于刚才将视线移到窗外裴颂,重新将目光转移回了他身上。
他变得很安静,像是魔怔了一般。
好像有日光重新照进他雾霾的眼睛,拨开仇恨的乌纱,琥珀一样眼睛重新回到通透清澈的样子。
他睁着圆圆的双眼,只要他不再歇斯底里,他冷静下来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谙世事的纯善。
“你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裴贺语气天真,“哥,可是我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