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孤儿院位于郊区，一片山林掩映间，算得上山清水秀，也可以叫做……荒郊野岭。

早年间，附近城乡超生严重，养不起或者不想养就丢在山里。最早的孤儿院创始人自发组建团队，一边普及法律知识，鼓励优生优育，一边巡山救助这些孩子。

一代代接力，野蛮人少了，孤儿却是不少。

庄煜华驱车往山里开，一路周泽都没说话，只是呆呆看着窗外。只是在快到时，明显焦躁起来，时不时看时间。

庄煜华把车速降慢，随时准备掉头：“哥，要是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

周泽喉头滚了滚：“老爷子想让我去。”

“哥，你看旁边。”庄煜华在路旁停车。

大片的油菜花盛放，他莫名觉得熟悉，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

“花店里的花不是代表爱情就是永恒，这里却是希望……”

周泽只扫一眼便升起车窗，合上眼睛道：“快迟到了，走吧。”

庄煜华疑惑敲敲系统：【周泽白月光是不是送过他油菜花？以朋友的身份？没挑明？】

挑明了就该送更热烈的了。

999纠正他的措辞：【疑似白月光，目前还没有得到证实。由于剧情与现实出现偏差，过往无法查阅，只能知道目标心里有个人，念念不忘。】

庄煜华多看了周泽几眼，发现他眉头皱起，虽然说假寐的样子，却身体绷紧，手指尖都在用力。

渐渐能听到儿童的欢笑声，悠扬欢快的音乐穿透层层波涛而来。

孤儿院不大，一个小院子，一栋老旧的三层楼。

院子里摆满了捐赠的生活物资，书本，玩具，拥了一大群小孩子争抢，志愿者正在边劝架边分发，吵吵闹闹却也乐在其中。

庄煜华拨开一对因为一个玩具打的难舍难分的男孩，柔声又不失严厉地劝导：“You are brothers……”

两个小孩一愣一愣的。

周泽落在身后，淡淡一笑。

祈霖看到人就走来，怀里还抱着个四五岁小女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正哭得一抽一抽的。

“周泽，快来帮我给甜甜扎头发。”他不好意思道，“我不小心给她小辫子弄乱了。”

周泽对他的“不小心”有另一番见解，却懒得戳穿。

他抽出张纸，小心沾去小女孩脸上的眼泪，柔声问道：“甜甜，叔叔可以碰你的头发吗？”

“叔叔？”祈霖尴尬一咳，他刚刚让小孩叫他“哥哥”来着，得赶快纠正：“甜甜，这位是祈霖叔叔的朋友。”

许是纸张的香味吸引了小孩，又或是温柔的声音，甜甜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点了点头。

祈霖静静看着周泽动作，不自觉笑了：“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博学多才。”

庄煜华刚调解完纠纷，搭上了两颗棒棒糖，一抬头就看到和谐的画面：整整齐齐一家三口，可爱的孩子，温柔的爹咪和一个……叔叔。

他莫名觉得祈霖和整个画风不搭。

999适时提醒：【目标性别男，本世界无生子能力……】

【……】庄煜华把系统关进小黑屋三秒。

“好漂亮的洋娃娃。”他大步走过去，俯下身逗了逗小孩肉嘟嘟的小脸，“叔叔给你糖吃，我有草莓味，葡萄味，芒果味……”

周泽听到“草莓味”动作一顿，塑料小皮筋绷的紧了，“砰”一声弹开。

“伤到没？”庄煜华拉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

“没事的。”周泽浅笑，被皮筋弹了一下而已，不过他乐得见小华替他紧张，没抽手。

祈霖抱着孩子抽不出手，急得“诶诶诶”半天：“甜甜要去玩了，扎好了没呀？”

正在啃棒棒糖的甜甜：？这里有漂亮大哥哥，去哪？

一位中年子女来到他们身边，抱下甜甜，对他们微微鞠躬：“我是蓝天孤儿院的院长，谭秋，感谢各位能来，为这些孩子提供帮助。”

甜甜牵着院长手站着，庄煜华这才发现她有条腿格外纤细，根本不能受力。

“我先带甜甜去吃药，失陪一下。”谭秋抱歉一笑，正要抱起甜甜。

庄煜华先一步抱起甜甜，低抛起来又接住，让小孩高兴地“咯咯咯”直笑，抱着他脖颈不撒手。

他对周泽道：“哥，我去陪甜甜玩会儿。”

他有些话要问院长。

周泽咬了口口腔软肉，点点头。

上楼梯拐弯的时候，庄煜华不经意一瞥，发现周泽还在原地看他，视线碰上时对他轻轻一笑。

他心里一颤，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谭秋进到个房间，靠门的柜子上贴着卡通小贴纸，写着孩子的名字和喝药注意事项。

其他柜子看着老旧许多，许是不常打开，锁都生了锈。

庄煜华看了眼，整个房间的柜格加起来上百个，比孩子人数多得多，他好奇问道：“这里的孩子这么多吗？”

“并不是的，凡是在孤儿院待过的孩子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格子，他们临走时可以在里面放一些东西。”谭秋道。

“这是上任院长定下的规矩，一直在沿用。已经占满了一个房间了，没地方放才和药柜放在一起。”

庄煜华四处打量：“我能转转吗？”

谭秋一笑：“钥匙留在他们自己手里，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回来，想看看自己的曾经。”

庄煜华目光上下扫视，快速转完一圈发现这间房间基本是十年内的，二十年前的东西……

“我能去另间房看看吗？”

谭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您在找谁的柜子？”

999在脑海里道：【大大，您有些心急了。】

庄煜华知道，他着急了，从看到油菜花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他也想不通。

或许找到答案会好受点。

【周泽原名叫什么？】

999：【林泽。】

他正想开口，周泽突然走进来，弯腰在甜甜头上别个小发卡：“真漂亮。”

回头对庄煜华一笑：“跟我来。”

“哥，我……”庄煜华敏锐发现他笑里的苦涩，说不好他是不是生气了。

“你想看可以直接找我的。”周泽走在前面，步子压的很慢，声音温柔却间隔很长。

庄煜华捏紧了衣摆，一鼓作气拉住周泽手，挤着和他并排走。楼道窄小，他们两个肩一部分叠在一起。

他一半装乖巧，一半交真心：“哥，我想多了解了解你，可刘伯王妈都不告诉我，黎琛和祈霖都不知道。我又不敢问你……”

他越说声音越小，小心抬头去看周泽，却见他眼睛里都是笑意，有些吃惊：“你不生气？”

他们挨的太近了，周泽声音又轻，近乎是贴在他耳边说：“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生气。”

庄煜华一恍惚，好像在哪听到过这句话。他正想往外挪开点，手却被拉紧。

周泽带着他绕到楼后，在一小片青菜园停下，有些犯难：“钥匙在下面埋着。”

庄煜华捏了捏他手心，示意他先放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没事，等会复原就好了。”

“一模一样。”周泽呢喃道。

他蹲下正要去挖，还没碰到泥土，手腕却被握住，然后被拉到了一旁。

庄煜华挽起袖子，准备开干：“你告诉我在哪，我来就行。”

周泽看着阳光下少年肆意的笑，记忆被拉回十年前的初春，他们也是这样站着，却是诀别的倒计时。

“发什么呆呢？”庄煜华见他半天不说话，在他眼前晃晃，小心问道：“想起谁了？”

“一个朋友。”周泽轻轻一笑，给他指了个地方：“往深的挖。”

【还真有白月光啊。】庄煜华心里嘀咕。

999爆出几个“？”：【大大，系统检测到你的苯基乙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肽等激素分泌紊乱，是否需要就医？】

【……不用，我很好。】庄煜华道。

说实话，他有点不好，但说不上哪不好。

青菜崛了一小堆，土堆堆得有半个小腿，依旧没见到钥匙的踪迹。

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这么多年让人无心丢了。

999提出另一种可能：【是不是目标记错了？】

【你能忘了你白月光的东西？】庄煜华回怼道。

【……999没有白月光。】

突然铲子卡到了什么硬物，他赶忙蹲下一看，翻找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刚刚他一铲子敲出个凹痕。

“哥，我不小心……”他委屈看向周泽。

“没事，不重要。”周泽一笑，先拉他起来，拍掉他裤腿上的土。

庄煜华大腿肌肉一绷，血往头顶灌，一把拉住周泽上下动作的手：“我自己来。”

“好。”周泽凝视着他被握的手腕一笑。

他就着庄煜华的手打开锁扣，取出把小钥匙，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好了，埋了吧。”

庄煜华不敢耽误，埋土的时候不断回头看周泽，见他一直对自己微笑，视线次次都撞在一起，周泽的笑意都会加深。

大佬对野弟弟是不是太好了些？

999猜测道：【可能是目标天生爱孩子，他对小女孩就很温柔。】

庄煜华一用力，铲子全部没入土地，大臂肌肉鼓起，展出时绝对的力量：“可我已经二十四了，不是孩子。”

999不懂他的卖弄，调出目标的身份信息：【目标二十七，你是他弟弟，是孩子。】

庄煜华懂了：周泽对他的温柔来自哥哥对弟弟的慈爱。

他把“兄弟情深”几个字嚼了又嚼，后槽牙咬紧，此时手上多了只微凉的手，一抬头对上周泽的眼睛。

“你杀死了一颗小青菜。”周泽轻笑，指了指地上一颗青菜。

叶子沾上泥土，看着脏兮兮的，糟糕的是拦腰被庄煜华一铲子截断，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惨样。

“我……”庄煜华支吾说不清，也搞不明白他怨气哪来的。

“不是什么大事，晚饭时候你会再看到它。”周泽笑着要去拉他的手，庄煜华一避，他笑顿时一僵。

“我不是小孩子。”庄煜华扭捏地把手往身后一背，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