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月双手环在身前,抬头注视着今日夜空,好可惜,没有什么星星。
她将脚尖下的小石子踢得好远,像是自我安慰,耳边是风吹树枝的韵律,她缓缓说道:“其实没怎么办,我没想要把你怎么样……”
邱霜意的唇齿正要发出短促的音节时,又被沈初月抓住话语权,她走了两步,坐在了邱霜意的腿上,手臂勾住她的脖颈,梨涡的笑又显现。
沈初月俏皮笑着:“哦对,过几天我有一个公益活动,持续三个月。”
她的指尖戳一戳邱霜意的脸,没什么肉感,五官太过于精明。
沈初月细听她起伏的呼吸,而邱霜意揉揉她的腰窝,轻轻一掠,内心便泛起微小的波澜。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如果你顺路来东行区,帮我看看妈妈。”
沈初月歪着头,长发垂落在手臂,指节弯曲,挑起邱霜意的下颚。
“妈妈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每当谈起妈妈,沈初月的目光总会再软半分,细细摩挲着邱霜意的唇角。
邱霜意唇角轻侧,轻吻在沈初月的指腹上,柔软万分,朦胧又多情。
“让阿姨去半山住,还有很多小伙伴,你觉得呢?”邱霜意的双眸潋滟生光,借着路灯光晕摇曳,欣赏沈初月娇俏的眼下痣。
沈初月顿时笑出声:“还是你聪明。”
邱霜意乘机双手拵住她的纤腰,彼此的额头相抵,快要感受到对方心脏震动的频率。
邱霜意鼻尖微翘,讨好般呢喃:“那再亲一下。”
「我不敢抬眼凝望那轮月。」
声线酥骨,感受稀薄的极致快乐。
她的呼吸灼烧在沈初月的侧颈,指腹在衣料间发出微乎其微的声响。
「我的欲念,在月亮下宣告存活。」
「我的双臂,环抱属于我的光亮。」
沈初月一脸狡猾,又故意佯装成自持克制的冷静者,笑看面前人脸红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一跳,落地,逃离出她的怀抱。
沈初月扭头,一把拎起白色纸袋,几缕发丝贴附在她的面颊,美得惊心动魄。
“才不要。”
——
这套租房只有两间卧室,一间给妈妈住,另一间两姑娘住。
幸好次卧也是大床,两人不需要相互抱着挤挤,可沈初月却总喜欢贴着她睡。
沈初月发现,邱霜意很早就习惯了卡通睡裙。
轻棉的卡通睡裙遮挡不住她的身线轻盈窈窕,微微抬头喝水时,常年锻炼的手臂肌肉线条显出,脖颈白皙,转身时背部的蝴蝶骨被精美的笔触勾勒,令人遐想痴迷。
沈初月将卧室的光线调到最低。
待到邱霜意回到床上,沈初月又像往常在背后抱住她。
下颚抵在了邱霜意的肩膀上,淡淡的花香融入白茶芬芳,此刻晦暗不明而又深切。
看似健壮有力,但其实放松下来的邱霜意身体是沈初月想不到的柔软,安全的、可以将所有温度交付于她的。
邱霜意的声音很低,转了身又将沈初月搂在怀中:“江月。”
沈初月闭眼,小声嗯了一声。
距离相近,耳鬓厮磨。
“这个病,会疼吗?”邱霜意的声线更加谨慎。
沈初月没有睁眼,像回答日常事一样平淡:“没什么感觉。”
邱霜意将她的头发披散而开,在指节上转了几圈。
没有下言了。
沈初月抖了一个激灵,撑起半身,调皮问道:“你想看看吗?”
面前人更笑不出来了。
沈初月见她没有拒绝,就故意撩起裙角,裙摆掀起的大腿脂肪浑圆饱满,细腻的肌肤与曲线是年轻女人具象化,裙下的几丝白色花点若隐若现……
“江月!”邱霜意耳根绯红,双眸颤动得不像样。
她一手按住了沈初月接下来的动作,而沈初月倒是不忙不乱,呆愣注视着她。
邱霜意的额头瞬间落了一滴冷汗。
神经弧线终于传输到大脑,沈初月长长“哦”了一声。
她晃晃手指,将答案娓娓道来:“你不想看。”
沈初月倒也没有为难她,她放下裙角,又缩回了被窝里。
很果断说了一句:“那就不给你看。”
可故事并没有结束。
当彼此再一次躺回被窝,灯光已经全部关闭。
唯有一点皎洁,是透过窗户落下的月光。
沈初月把被子盖过半脸,迷迷糊糊问道:“你在害怕吗?”
暗夜里,失去了视觉,听觉将格外显著。
能传达的语言成了一道不可避免的利刃。
邱霜意回她:“没有。”
可沈初月就是想要欺负她:“你现在是害怕看到畸形状态,还是在庆幸自己是个生理结构正常的女人?”
概念偷换,这道愚蠢笨拙的选择题连沈初月都看出破绽,她知道邱霜意才不是坏心女人。
但沈初月是。
她就是想要逗一逗邱霜意。
若是十几岁的邱霜意听到这样的问题,会着急将沈初月牢牢抓紧,反复向沈初月表明才不是这个意思。
可现在二十二岁的邱霜意,没有回答。
空气中安静下来,沈初月又听到了窗外的雨声,这夜的雨怕是要下不停了。
沈初月最后选择投降,将话语权又让了一步,她伸手擦擦邱霜意的冷汗:“逗你的,你看都把你吓得出冷汗了。”
但黑夜太过于黯然,沈初月看不太清她的模样,最后指腹落在了邱霜意的眼尾。
一滴湿润。
沈初月又恍惚了片刻,指腹沾上了邱霜意的泪。
这一刻,沈初月说不出话。
窗外的雨长久不止,沈初月也恍惚觉得自己被细细密密地淹没锈蚀。
她没有想要难过,她发誓已经和这个病和解很久了。
“那你揉揉吧。”
沈初月没辙,搂住了邱霜意,细声轻哄着。
又一只手指引邱霜意的手心,覆盖在自己的下腹位置,那是本该有子宫的地方。
“这里都是肉肉。”沈初月骄傲说着。
这里柔软深厚,有透过棉质睡裙传递出来的温热,像刚出炉的奶油蛋糕胚。
她带领着她,一点一点探寻。
彼此靠近,开始一点一点没有秘密。
邱霜意心跳加速,出现短暂的耳鸣,最后艰难吐出三个字音:“……会疼吗?”
“不疼不疼不疼。”
沈初月笑出声,看不清楚就凭感觉捏了一下邱霜意的脸。
这个问题从十六岁问到二十二岁,至始至终邱霜意都在纠结。
即使沈初月总会为她及时止损,但缓缓,鼻尖荡起不知名的酸楚。
“也就你和妈妈能这样心疼我……”
“啊呀,不要说了。”
沈初月强忍想要哭泣的冲动,将话题转了一个大弯,勾住邱霜意的手臂:“我去公益,不在的三个月,会想我吗?”
邱霜意点头,“会。”
“那就好了。”
沈初月笑了一下,可空气中弥散的低气压好不公平,沈初月最先听到了邱霜意的哽咽。
细小的,寻不到方向的。
「她的哭泣,让我有点疼了。」
“但是你……为什么哭呢。”沈初月也忍不住了,泪光里的盈然也悬在眼眶中。
一样的黑夜里,曾经困顿的、无法脱口叙述的情愫,那些因病症而莫名其妙就掉落的眼泪,也是像窗外骤然的暴雨,实打实砸在沈初月年轻的内心上。
十六岁的医院里,妈妈在和医生单独在诊室里谈论,而小沈初月闲来无聊坐在门外的铁凳上。
路过的阿姨牵着小姑娘,萍水相逢,阿姨礼貌问问沈初月的病症。
沈初月并没有掩饰,说出了病名,阿姨不懂,沈初月便向她解释。
最后阿姨面色难堪,感觉自己冒犯,最后拍拍沈初月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要坚强。”
沈初月才十六岁,并不知道话语的意思,心想不是小病吗,为什么要坚强。
直到阿姨再牵着小姑娘离开时,小姑娘转头正要给沈初月挥手说拜拜时,被阿姨快速拉走。
虽然声音很低,但沈初月同听得很清楚。
—“幸好你不是这个病,不然就完了。”
完了。
沈初月坐在铁凳上,不明所以地被这个词砸中心脏。
十六岁的沈初月,不明白什么时候一个人会完了。
后来的生活里,脊骨被机锋浸润,听着看着母亲每日的泪水洗面,这个病就成了母女间藏着掖着不可见光的秘密。
种子种下,却没有能够露头的时刻,便理所应当向下生长,盘根错节。
她不知道为什么其她的种子最后都能枝繁叶茂,宽远辽阔。
直到有一天,她见过太完美的植株,她才明白——
自己是颗坏种子。
沈初月起了半身,邱霜意的名字很模糊地从她唇瓣间流露,她抱住邱霜意,双手扣在她棉软的卡通睡裙上,攥起几分小小的褶皱漩涡。
沈初月落下的一滴泪,润湿了邱霜意的衣料,成了一小块无人知晓的湖泊。
“就算是疼,也是我疼。”沈初月唇角颤颤。
「我站在悬崖面前,已然不卑不亢。」
“可你……为什么要哭呢。”
沈初月耳边是邱霜意低声的呜咽,邱霜意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腔。
她吻去邱霜意眼尾的泪滴,在晦暗眸色中润开的情愫变得纷纷落落。
夜啊,太过于漫长。
「而她却站在我身后,愿意拯救一万次选择坠落的我。」
——
一个月后的半山内,袁时樱目睹着电脑程序内的算法,不禁一笑,看向阿萨。
阿萨放下手中的花壶,本是焦虑的面容上缓缓舒展开,“袁姐姐今天笑着真开心。”
袁时樱靠在椅背上,双手拉伸:“今日第十三个灰网被炸掉了。”
阿萨一愣,跑到袁时樱面前,眼睛瞪得圆溜溜下,观察着袁时樱没有任何异状,状态很好。
随后放下心,问了一句:“有涉及我们民宿的吗?”
袁时樱按着键盘,实时监控民宿的隐私安全,继续整理接下来的操作:“没有,是托我处理的其她女性民宿。”
而阿萨还是担心她的身体恢复状态,还是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袁时樱看向她,目光缓缓锐利,笑容不变。
“你还记得针孔摄像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