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郁川正在看着手头几间公司的资料，电脑屏幕恰好在播放新闻。
“近日，明通集团与怀江集团宣布合作，进一步证实两家传闻要联姻的真实性......”
他疑心围标的人有意留下了一点把柄，刚好处于让人揣测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之间。
他有理由怀疑很多人，但唯独只能想到江颂。
如果真的是江颂......
对方一旦跟贺斯谨绑定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势必不会轻松，贺郁川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他讨厌江颂，但要利用对方。
贺郁川阖上手中的文件，在电脑上找出原本的项目计划书，替换了原料供应商那栏，抄送给喜欢冒用他成果的某位项目经理。
贺郁川去贺斯谨办公室的时候项目经理刚好也在，计划书上赫然写着对方的名字。
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问贺斯谨：“贺总觉得有哪里需要改动吗？”
“还可以吧，先这样。”贺斯谨没看出要改的地方，看向贺郁川，“你们预算的会开得怎么样？”
“江总先是要两万件附赠样品，”贺郁川故意停顿几秒看对方脸色，“后面又跟她商议了一下，最后让步到一万件，或者3%的让利。”
贺斯谨果然眉头皱起：“这就有点过了。”
“选让利3%。”
相比之下后者稍稍还能让人接受。
贺郁川点点头：“那就这么跟江总报了，下次开会就会敲定。”
贺斯谨揉揉额角：“阿颂真是......一点都不看情面。”
“要是换大哥亲自去跟江总谈谈，说不定能谈下来。”
“不行。”贺斯谨想都没想就拒绝，“我去谈她一定不会高兴，就按你们开会的结果来，不用继续扯皮，显得明通这边斤斤计较。”
贺郁川应下准备离开，又被贺斯谨叫住。
“董事长庆生的酒店选好了吗？”
“选好了。”贺郁川说，“具体订几间还要确认一下，除了几位董事和朋友，还有要加的吗？”
贺斯谨：“邀请名单先暂定这些，阿颂应该不去。”
贺郁川：“太太很重视这次董事长六十大寿，江总确定不来吗？”
“她说有事要忙。”贺斯谨听到疑惑更添心烦，低头去看剩下的文件，朝他挥挥手，“没别的事就回去。”
贺郁川被这么打发也不生气，出办公室前顺手把门也一并带上。
项目组吴经理还在外面徘徊，见他出来，跟着一道下电梯，顺便旁敲侧击地追问贺斯谨对计划书的态度。
“大哥没说什么，应该可以用。”
对方松了一大口气：“感谢感谢，多亏二少，不然我还真赶不上贺总给的ddl。”
贺郁川笑道：“谢我做什么，计划书是吴经理亲手写的。”
对方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二少果然爽快，有事尽管找我，我一定帮忙。”
贺郁川目光平静地移开，当然会有需要对方帮忙的那天。
从那次宴会开始，他脑海里时不时会浮现出那天的一些画面，不想看到江颂和贺斯谨顺利合作、完成联姻、皆大欢喜，他会利用身边可利用的一切。
阻止江颂跟贺斯谨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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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荀六十岁生日，贺斯谨让他提前预订了高尔夫度假酒店，邀请几个生意伙伴一同前往。
江颂原本也应该来。
江父退居二线，不愿意管生意上的往来，维护关系这种活动就全都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对方缺席，贺斯谨嘴上不说，其实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只不过不知道这几天对方在忙什么，开会都是视频连线，贺斯谨也约不到对方，只能作罢。
到达酒店，贺郁川帮所有人办理入住，贺明荀越过旁人问贺斯谨：“小颂不来一起玩两天？”
“我问过了。”贺斯谨道，“她公司有事，实在抽不开身。”
“就她自己，帮老江打理集团还是太累了。”贺明荀感慨，“还是多个兄弟姐妹帮衬的好。”
贺斯谨闻言不接话，贺郁川办好入住转过身。
“大家先上去休息，午餐我订好了这里的高空餐厅，高尔夫球场那边也约好了下午的时间，到时候会提前通知。”
“郁川向来安排得很妥当。”
一旁跟贺明荀年龄相当的股东满意道：“还是你会教育，我们家那小子干不了这种细致活。”
“您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贺郁川微微一笑。
贺夫人轻咳一声，贺斯谨上前接了房卡带众人进电梯，又收获“两个儿子都这么争气”等等赞不绝口的评价。
贺郁川松开紧系的领带，这才觉得四周清净了许多。
看着行李车在酒店门口尽数卸下，被侍应生运上去，他就打电话给餐厅确认今天中午的菜品，手机刚响了一声，面前就抛来一把车钥匙。
对方使唤人的语气浑然天成：“帮我泊车。”
贺郁川还没回过神来就对上温颂带着调侃的笑眼。
他挂了电话问对方：“江总怎么会在这里？”
还以为对方顶多送上份礼物，不会花时间专门跑到这么远的海湾度假酒店。
“来帮伯父庆生。”温颂把礼物从车上拿下来，顺便在对方西装前胸口袋塞了几张钞票，“我先上去了，辛苦二少。”
说完拍了拍他的口袋径自进了大堂。
495：“你也太狂了吧。”
温颂：“没办法，看见他就来气。”
“不过他都被你这么挑衅了，好感度竟然没降。”
“说明什么？说明这人不正常。”温颂说，“我要是他，被人这么羞辱，一定把对方绑起来锁进车里，先这样再那样......”
495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换个宿主：“闭嘴吧，你更不正常。”
因着贺郁川阴晴不定的好感度，温颂的账户岌岌可危，她不喜欢亏待自己，提前订了度假酒店的顶层套房。
午餐后她一露面贺斯谨意外惊喜道：“不是说有工作要忙来不了吗？”
温颂坐在对方身边：“昨天加班到凌晨，终于空出来了时间。”
“贺叔叔，祝您生日快乐。”
她把带来的礼盒拿出来，贺礼是一枚难得的纪念刻章，意头极好，很得贺明荀喜欢。
光看贺明荀和其他人的表情也能看出来，这个礼物费了不少心思。
其余几个老总和董事都大为夸捧，对贺斯谨玩笑：“小江这么厉害，你可得加把劲，早点追到手让你爸妈安心。”
“已经很努力了。”贺斯谨看着温颂笑道，“就是有些人太爱自由。”
“比起自由我更爱事业。”温颂举杯，“来吧，预祝盖亚花园能圆满成功。”
杯壁叮当，贺郁川慢一步拿起手边的红酒杯，他看到江颂朝他扬了扬杯，隔空相碰，他垂眸抿了一口，接下来都换成了水。
有了江颂在一旁作陪，氛围更加活跃起来，四个多小时的高尔夫主客尽欢。
期间，贺郁川还目睹对方在贺明荀的促成下跟其中一个老总谈成了数目不小的生意，礼没白送，人也没白来。
他听到贺夫人对贺斯谨说：“这种人本事大，得拴在身边才能牵制，你们联姻的事最好尽快，可别成了竞争对手。”
“她这次能来就算表明态度了。”贺斯谨安慰对方，“我相信阿颂在认真考虑。”
为了打得轻松自在，这次的球不记成绩，只算杆数贺明荀略胜一筹。
几个年轻人各自七十多杆，不高不低，既让中年人们玩得尽兴，又不抢贺明荀彩头，温颂没怎么认真挥杆，一心二用笼络关系，末了还是被球童偷偷私聊要联系方式。
【警告：攻略对象距离不足十米。】
温颂被球童堵着去路有点为难。
她对495道：“要不是贺郁川跟过来我就给了，这人刚才服务得不错，下次来还可以找他。”
495看着球童还不错的身材，抽了抽不存在的额角。
“大嫂，大哥正在找你。”
贺郁川走到他们五米外的地方站定，话是对她说的，视线却在那名球童身上。
球童盘算了一下午，听到称呼开始怀疑刚才得到的信息是不是出了差错，不等温颂开口，强装淡定地借口有事告辞。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二少的嫂子？”
温颂环起胳膊，兴师问罪。
贺郁川说：“只是为了帮江总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相信江总能理解。”
“没看出他不信吗？”温颂摇了摇头，“二少不如直接叫声宝贝，人估计跑得更快。”
贺郁川被惊得咳了咳，人也后退两步，像是避之不及地拉开距离。
495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好嫌弃你。”
温颂：“太好了，越嫌弃我越要恶心他。”
“江总说得也是。”对方忍耐力惊人，竟然还能接话。
“换好衣服我们该去吃晚餐了。”
中午为了打球喝得意犹未尽，晚上喝了个尽兴，温颂劝酒是一把好手，加上几样棋牌游戏都稳稳地赢了好几局，从一群醉醺醺的人中全身而退。
她身上一股酒气，在牌桌边没看到贺郁川的人影。
叫495：“定位，我要去恶心他了。”
海湾边有提前安排好的烟火表演，只不过那群人包括贺斯谨在内全都被扶回酒店房间，放了也没人欣赏。
温颂在酒店后靠近海湾的泳池边找到了贺郁川。
对方正在通知烟火表演的人离开，温颂接过电话：“留下吧，我想看。”
此起彼伏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半边漆黑的幕布。
温颂指间夹了根烟，贺郁川身上没有打火机，于是问：“需要帮江总去借个火吗？”
“你不抽烟？”
“不抽。”
“也不喝酒？”
贺郁川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他把酒换成了水，顿了顿：“不喜欢。”
温颂笑了：“二少真是乖孩子。”
贺郁川帮她叫来侍应生要了火，点燃了烟温颂也不抽，任由带着点清凉的薄荷气息浸染周身。
烟雾从四周缭绕到上空，模糊了对面人的眉眼，烧到一半温颂终于咬上手中的烟，舌尖抵住烟嘴，唇齿轻合，说话含糊不清：“烟花都放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夜里风凉。”贺郁川看向她手上被濡湿的烟嘴，“我等江总一起上去。”
“是很凉。”温颂给他看自己被冻红的双手，指尖落了一星半点烟灰，“要是贺斯谨在就好了，他小时候还会主动帮我暖手。”
贺郁川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江总觉得冷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温颂心安理得地裹紧外套汲取残留的温度，喟叹道：“现在不冷了。”
烟火残留的硝烟气息盖过了那点薄荷香，落下的粉末也被风带过来一些，落在贺郁川的肩头和头发上。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偏过脸随意拍了拍。
温颂就熄灭烟头，借墙上那盏荧黄色的壁灯细细打量他对着自己的半边侧脸。
被附着潮雾的阴影笼罩，贺郁川能感觉到对方用视线描摹自己，泳池前后都毫无遮掩，一切在目光下显露无遗，对方眼睛勾勒过的地方都烫得像复燃的烟雾。
不喜欢被这种眼神探究，指骨被逐渐增加的握力磨出轻微的痛，贺郁川手心微潮，低低道：“怎么了？”
温颂抬手撩起他额边的发丝。
贺郁川下意识偏过头去，他再往后就是大片池水，退无可退，只得被对方圈在这一小片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没了发丝遮挡，眉目变得坦诚，没了惯常的沉静，反而冷漠锋利，拒绝任何人靠近。
温颂一点点摸索着找：“你额头上的伤在哪，我看不清......”
指腹摸到一块没那么细腻的地方，停下不动了。
“愈合了吗？”她问。
“愈合了。”贺郁川哑声道。
微凉的指尖碰上另一处突起的伤疤，被年岁洗礼已然看不分明，却存在感更强。
“我是说十二年前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