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盯着护卫,回忆着过去,盯得久了,让盛瞻和的目光也跟了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哦,”她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位……臣妾曾经见过。”在外人跟前,她还是维持着太子妃应有的称呼。
盛瞻和看向云峰。
云峰一惊,下跪回话道:“殿下容禀,属下与太子妃不曾见过,恐是太子妃认错了。”
觅瑜咬着唇,意识到身为主母不该这般幼稚后又松开,重回端庄的模样。
她与云峰不过一回意外之面,又是在一年多前,她的身量还未长开的时候,对方不记得她很正常,如果不是这一次引荐,她也不会想起来。
她在意的是“太子的暗卫跟随在奇王身边”这一点。
虽说奇王就是太子,两个人是一个人,属下是同一批很正常,但“太子”与“奇王”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毕竟,在“太子”与“奇王”看来,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跟随的属下也应该是不同的两批。
盛瞻和思考过这点吗?如果她贸然指出,会不会让他陷入思维错乱?她是不是应该顺着云峰的话,说他们没见过,是她认错了?
可如果她这么做,又显得她与暗卫之间有什么一样,令人生疑。
觅瑜犹豫良久,终是选择小心试探:“一年半前,奇王……十弟在清白观中养伤时,臣妾曾经有幸照料过一段时日。”
“其间,臣妾不小心与一位护卫撞上过,那人的模样看着……与这位很是相似。”
盛瞻和微微笑了:“原是这般。”
“那你们应当的确见过,十弟性子毛躁,常年在太乙宫中清修,孤会时不时派人送点东西过去,或遣人照看一二。云峰就曾奉孤之命前往。”
派人过去照看?这就是太子的回答吗?觅瑜默默在心中记下,准备等日后有机会了再问一问奇王,看看两者的回答有什么不同。
云峰也约莫是想起来了,叩首请罪道:“属下有罪,冲撞了太子妃,请太子妃责罚。”
觅瑜等了片刻,没有等来盛瞻和的开口,便知他是让自己拿捏,遂道:“你不过无心之失,何罪之有?即使有罪,也是本宫大意在先。何况那时本宫还没有成为太子妃,更谈不上什么罪不罪的,你起来罢。”
“是,谢太子妃恩典。”云峰谢恩起身,动作十分规矩,可见太子御下之风。
盛瞻和瞥了一眼他,看向觅瑜,道:“你往后走路时也小心些,别再磕磕撞撞的,撞着人是小,伤了你自己就不好了。”
觅瑜有些不好意思。他这话说得她像一个莽莽撞撞的稚童,过去的她或许称不上沉稳,也的确是个小孩子,但现在的她已经大不一样了。
不过鉴于这是在人前,当年的事也的确是她理亏,没有看路,遂小声应道:“是,臣妾记住了。”
这一篇就此揭过。
太子大婚有十五日的休沐,觅瑜按照教导姑姑的叮嘱,在新婚燕尔期尽心尽力地陪侍夫君。
她虽然摸不清楚盛瞻和的脾性,但见他对自己态度温和,时有亲近,便常常询问他一些东宫事宜,以免日后独自打理时闹出笑话。
当然,问得不多,毕竟他已经给了她两位掌殿典司,她如果问得多了,会显得她愚蠢,问得精而少才最好。
并且不知是不是她才嫁进来的缘故,宫内需要她处理的事很少,几乎一天到晚都很清闲,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太子妃会管很多事情。
不过她也得不到多少空,她需要陪伴盛瞻和,不管是他陪着她熟悉东宫,还是她陪着他熟悉自己,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晚间尤其需要她打起精神。一开始她还有些放不开,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除了逃避不了的身体反应与脸红害羞之外,她自觉已经接受得不错。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窥得一点盛瞻和的真实面貌。
当他在烛火下凝视她时,当他亲吻她、他的十指与她交缠、肌肤与她相贴时,他总会流露出几分克制的动情之色,眸底似春风融化雪水,淌出涓涓真情。
这时候的他比起太子更像盛瞻和,单纯的盛瞻和,但这情状出现得太少、太快,像一缕风拂过她的指尖,她摸不着,也抓不住。
如果她能全程保持清醒,或许还有一试的机会,但是她做不到,他眸底融化的那些雪水似乎流进了她的心里,带着冰凉的滚烫,把她烧灼得神志不清,变得不像自己。
白日回想,她总会面颊通红,觉得这一辈子无颜见他,可到了晚上,甚至还不到晚上,她又总会忘记,重新变回那个不像自己的自己。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不由令她产生恍惚之感,怀疑盛瞻和真的存在么?也许不曾存在的不仅是奇王,还有太子,得了臆症的不仅是太子,还有众人。
这种想法会在盛瞻和亲近她之后消失,那时,她的眼里和心里只会满满地充斥着他,她只会想着如何接纳他、承受他,无暇再想更多琐碎的事情。
她想,她有些沉沦于他的柔情中了……
三日期满,太子携太子妃归宁。车马仪仗齐整,阵势十足,回门礼如流水般被抬进赵府,彰显出天家气派与太子对太子妃的重视。
府内堂上,先由大理寺卿携妻子拜太子与太子妃,再由太子与太子妃齐拜高堂,最后是太子与舅兄之间互相见礼。
礼罢,盛瞻和被请坐上首,赵得援陪坐次首,其余人依次分坐。席间翁婿叙话,岳母提问,新婿俸敬,一时融融和乐。
中途,祝晴以准备午膳为借口,拉着觅瑜离席,到房里偷偷询问:“太子殿下对你如何?”
觅瑜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如常回答道:“太子殿下待我很好。”
祝晴嗔道:“娘问的不是这个方面!是夫妻之事。”
她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红,低头垂眸,小声道:“也……很好……”
祝晴继续询问:“娘给你的药,你服了吗?”
她点点头,道:“服了。”
“照着娘的叮嘱服的?”
“是,头一次在六个时辰内服下,往后三天各服一丸,再之后每旬服用一次。”
她答得乖顺,祝晴却没有放心,给她把了一回脉,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记得定时服药,千万不要忘了。药服完了就找娘要,娘这里有许多。”
觅瑜再度乖巧点头:“是,女儿知道。不过,娘,这药女儿要服多久?倘若因情势所致,女儿需要怀孕,要提前停药吗?”
祝晴道:“提前两个月即可。”
“放心吧,娘用这药用了十几年,经验多着,不会让你吃亏的。倘若你急着想要孩子,娘还会额外给你开一方坐胎药,帮助你调理身体。”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女儿一眼,笑了笑,露出一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低声问道:“太子殿下……于夫妻之道上如何?”
觅瑜一愣,双颊霎时蔓延开两片火烧云,顿足羞怯不已:“娘!你、你怎么问女儿这种问题!”
祝晴正经不已:“这种问题最需要问。娘行医多年,见多了类似的事。”
“但凡子嗣艰难的人家,十户里有九户是男方的问题,偏偏丈夫还以为是妻子无能,往家里抬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不说,还叫妻子吃药受罪,当真可恨。”
“所以娘现在要问清楚,看看太子有何问题,有就早早地治、偷偷地治,势必不叫你吃这种苦。”
觅瑜还是红着脸,绞着双手,又是害羞又是局促地回话:“这……我……女儿……娘给殿下治了这么多年的病,难道不清楚殿下身体如何吗?”
“这种问题看不出来的,要亲身体验过后才能知晓。”祝晴老神在在,“你也别害羞,就当做是在听娘讲课。快告诉娘,太子殿下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觅瑜真是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向何处诉说。真的会有亲娘询问新婚不久的女儿这种问题吗?虽然理由听上去很靠谱,但、但也不能这么问啊!
而且这叫她怎么回答?说太子殿下身强力壮,兴致高昂,每每折腾得她腰肢酸软,体力不支?她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她只能满脸通红地憋出一句:“女儿……女儿真的不知道……”
祝晴看着她的神情,像在看一个背不出十二脉训的学徒:“哎呀,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可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的人生,你不能糊里糊涂的!”
“这样,你得空把《全经》第五卷第十三篇和十四篇读一遍,读完你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不过你不能妄下诊断,一定要和娘商量,知道了吗?”
觅瑜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娘亲说的什么,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红着脸直点头,有什么应什么。
祝晴看出她的敷衍,嗔怪道:“你别不放在心上,这是关乎你终身的大事,半点轻视不得,要是真有问题,到时有的你哭的。你说说,娘方才要你读《全经》第几卷第几篇?”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