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放置杂物的地方靠近船尾,这个地方很容易经过人。汤婵一开始还没有在意,只是竖耳听着。
脚步声纷沓而至,汤婵渐渐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声音显然不是经过,而是有人从船尾上船了。
汤婵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猜测,她们可能遇上匪患了。
要不然怎么会半夜三更,有那么多人上船,汤婵心沉了沉。
大江朝四面不安不说,这两年因为前江帝无能,匪患也愈来愈多。
匪患不仅有山上的,还有水上的。
汤婵咬牙,心中后悔,早知道就不走水路了。
她看了一眼罪魁祸首,正在睡觉的江念月。
船上的人越来越多。
她们没有枕头,就铺了层破布,睡在船板上,随着人多,脚步声也越来越杂。
汤婵盯着江念月,果然,江念月似乎听见了什么,想要反转身子。
汤婵眼疾手快,捂住了江念月的嘴,制止了江念月的动作。
船上越来越杂乱。
汤婵听见了有人道:“老大,这里真的有货。”
如今南北走货水运缴税,税不说多少,单说货物,就容易被人盯上。
江朝虽然没有大的战乱,但是这两年年景不好,江帝治理不行,地方官贪污腐败,一层层剥削,官员们一个个大腹便便,百姓倒是面黄肌瘦,甚至有些地方还有吃不上饭饿死的。
有人受不了,落草为寇,虽然不光彩,但是到底能活命。
这些人不只盯着岸上,连船货也不放过,甚至有人专门盯着船货。毕竟能用船运送的也不能是什么便宜货。
汤婵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关窍。
她闭了闭眼,忍不住想到,她怎么那么倒霉,那么多船不选,偏偏就选了这一条。
她睁开眼睛,看着江念月,再一次想到,果然是小累赘。
江念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睡得好好的,被汤婵捂住鼻子。
要不是因为发现是汤婵,江念月就吓死了。
因为她知道要是英王叔的人,江念月想自己就没有性命了。
还好,不是别人是汤婵。
只是汤婵在干什么。
汤婵在听着外面的声音,然后想办法。
她们不能坐以待毙。
这里即便是放杂物的地方,水匪也会翻一遍。
她和江念月在这里,肯定是早晚会被发现。
所以该怎么办?
水上不似陆地,陆地能跳下去马车,然后跑,那水上呢。
汤婵不会水,就算是会,她还带着一个小孩。
还不是普通的小孩,是金疙瘩,汤婵这块金疙瘩觉得和自己的命也差不多重要了。
这么块金疙瘩,即便是汤婵能跑,也不会落下,她贪心的很,不仅想要金疙瘩,还想要活命。
她必须活着,金疙瘩不是,是江念月,也必须活着!
想到这里,汤婵十分冷静,一点慌张也没有。
杂物间没有窗户,但是木头和木头之间的缝隙能透过光。
江念月被汤婵抱在怀里捂着嘴。
她吸了吸鼻子,发现汤婵好香。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现自己脏兮兮的,于是立马觉得汤婵也不是那么好,汤婵背着自己偷偷抹香粉,没有给自己。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她就好奇到底怎么了。
汤婵要干什么,为什么捂住自己的嘴。
江念月想问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嘴被捂住了。
她张了张嘴,汤婵感觉到她动嘴,低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透过木板缝里面的月光看到彼此。
江念月看过很多天的汤婵,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不屑一顾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却没有看到这样的汤婵。
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现在的汤婵是什么样子,非要让她形容一下的就是,一言不发,并且十分冷静的汤婵。
江念月说不出来话了,她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她闭上了嘴,汤婵松了口气,也不再看她,她倚在木板上,后背紧贴背后的木板,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一切。
她连呼吸声音都很轻。
江念月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也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她也往外面看。
然后就看傻了。
她看见了血,看见了刀。
还听见了惨叫,江念月没有说话,但是心跳加速。
她想外面死人了。
“货呢,还有多少人”
船员有拿起来刀剑和水匪互砍的,只不过双方人数实在是差很多。
不一会,就有人抓到了船长,船长被抓,剩下的人就好办了许多。
除了船员之外,还有像汤婵她们这样,单纯的坐船的。
被抓了之后也被水匪拿刀架着,问:“行李呢?”
“没,没行李。”
“啊”
那人不过是说了一句,就被抹了脖子。
汤婵看到这一幕,更是冷了心,若是没有杀过人还好办。
但是这些明显是杀过人的,甚至还杀的十分的熟练。
男子尖叫声音传了出来,汤婵就觉得怀里的小人一抖。
显然是看见了。
江念月不只是看见了,甚至看的十分清楚。
她见过这样的场面,那日王府中,有人也被这么的抹了脖子。
很快,前一刻还站在母妃身前的人,后一秒就没了气息。
血喷出那么高,那么高,高到江念月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那些血。
江念月脸色煞白,一时间陷在了回忆里。
汤婵看了看她,微微的偏了下身子。
挡住了江念月的视线。
水匪并不在意这人说不说,反正他们掌控了整个船,只要搜查一下,就能拿到船上所有人的行李。
既然不愿意说,就直接杀了。
水匪的动作,震慑到了不少人。
水匪头目带着人去点了货,剩下的喽啰看着船上的人。
喽啰看着这些吓软了腿的人,道:“船上就这么多人了吗?”
他们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地方,大概就发现这些人,喽啰也觉得大概是没有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需要问问。
汤婵听到这的时候,看了小孩一眼,她刚才只顾着想怎么出去,忽略了江念月。
江念月如今小脸煞白的样子,显然是不可能逃命,她叹了口气,心想莫不是这两日吃的不好,连脑子都钝了。
被喽啰问的人是船长。
船长被五花大绑,腿吓成了软脚虾,喽啰问他的话,他压根就没有听清,一直说是是是。
喽啰不耐烦,将刀架在船长脖子上。
问道:“老子问你,船上只有这些人了吗?还有没有别人?”
月下的刀都反着光,泛出来瘆人的寒意。
船长看见刀上一闪而过的流光,立马不一个劲点头说是了,他左右看了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还有,还有两个。”
喽啰闻言,马上问道:“人呢?在哪里,快说,你要是给老子耍花招,看老子不杀了你?”
船长已经感受到刀刃蹭到自己的脖子了,脖子那里开始疼。
他都快吓哭了,说道:“在船尾,放杂物的地方。”
他指着的地方,正是汤婵和江念月安身的地方。
喽啰听见船长的话,连忙让人去看。
杂物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来的两个拿着刀的水匪以为里面是男人,却不想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两个人下意识的就看向汤婵。
一时间愣在那里,反应过来,才开始叫人。
他们喊:“老大老大,这里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说是女人其实不太准确,应该是一个小姑娘。
毕竟汤婵今年不过十四。
但是她实在是好看,让人看到第一眼,就想到这是一个美人。
两个人的声音实在是大。
他们的老大老远就听见了,忍不住呸一声,说道:“一群蠢货,打劫还这么大声音,这辈子没见过女的”
他刚看了一批货,是从京城运的布匹,都是京城今年时兴的成色布样,都是往南方运的,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劫匪老大高兴坏了,只觉得宰到一头肥羊。有了这批货,他可以扩张人手,挣更多的银子。
因此即便是嘴上骂骂咧咧,但是其实也没有多少生气。
这面没有船只,又离百姓住的地方远,即便是下面的人大声叫喊,也发现不了什么,要不然他们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杀人了。
匪首走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的,值得属下大呼小叫。
然后进了放杂物的地方,就止住了骂人的话,一时间都忘了字句之后要说什么话。
不为别的,就为了汤婵的样貌。
匪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就连扬州瘦马,他都玩过,那是贵人上等人才能接触到的,他有一次打劫船只,就见到了那么一个。
听说扬州瘦马都是按着贵人喜好养得。
浑身上下哪里都是好的,样貌也是一等一,匪首试过之后,将人转头就卖进了青楼,卖了高价。
如今看向这一个。
匪首咽了咽吐沫只觉得自己有眼无珠,扬州瘦马算什么,和眼前这个美人根本就没有对比性。
他看着汤婵,一时间忍不住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