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餐厅靠墙的长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自助菜品,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中间的圆桌则是摆满了打包好的饭盒,方便客人们随时带走。除了没有任何服务生,一切都是极其寻常的酒店景象。
一行人走到餐厅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入。好在那阴影一般的接待员小姐已经先行离去。
温泠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自顾自就近在一张圆桌旁坐下,拆开了一个饭盒。
南柯也随之跟上。
见状,在场的其他人都暗暗放下了心,三三两两各自落座。
“你不怕吗?”南柯就坐在温泠身旁,打量着正在吃饭的少女。
“嗯?”温泠咽下一口青菜,微微偏头。
“因为有你第一个进行尝试,其他人才敢动手。”南柯看向不远处正提着打包盒向厅外走去的几人。
“目前还没有过魇梦域会对食物动手脚的先例,违反了规则的情况除外。”温泠解释道,“并且,酒店很有可能会限制用餐时间——这场魇梦域似乎对时间规则卡得很紧。”
比如夜间熄灯后必须入睡,到早上10点才会解除的门禁。
“你不饿吗?”温泠瞥了一眼这人面前至今未曾打开的饭盒,话题又是一转。
“哦我忘了。”南柯似乎是懵了一下,而后果断拆开包装。
由于有打包好的菜品,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直接把饭盒提回房间。比起陌生的大厅环境,显然还是至少已经住了一晚上的房间更能带给他们安全感。人群陆续离去,很快,大厅里只剩下了温泠,南柯,林芝三人。
温泠吃饭速度并不快,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南柯似乎是有些挑食,夹起的每一筷子都会仔细打量。林芝明显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努力地咽下食物。
吃过饭,温泠这才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酒店餐厅环境。走过靠墙的自助吧台时,她在一个蛋糕托盘下,发现了被压着的一条崭新的菱格条纹丝巾。
“丝巾?”南柯走了过来,接过丝巾打量,“是谁落在这的还是……”
听见响动而抬起头的林芝,瞬间脸色苍白。
“林芝,你知道些什么吗?”温泠注意到了这一幕。
“我……”林芝缓缓起身,声线有些颤抖,“我有一条同款的丝巾,因为限量所以很珍惜,几乎只是用作收藏——我没有带进来。”
“不用急,也可能是其他人的,只是撞了同款。”南柯连忙安抚道。
温泠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收好了那条确实几乎是全新的丝巾。
紧接着,两人又走遍了整个餐厅,其余则是一无所获。
线索意外的太少了……温泠无声叹息。
见温泠和南柯打算离开,惴惴不安的林芝也连忙跟上。在三人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天花板一角又响起提示音。
“请注意,明和酒店将在三分钟后停止餐品供应,请各位客人不要在餐品供应时间之外用餐,保持酒店环境的干净整洁,谢谢合作。”
南柯下意识看向墙上悬挂着的大摆钟,此时的时间是十二点五十七分。
“希望大家都吃完饭了吧。”南柯喃喃着。
温泠不语,跟林芝一起进了电梯,南柯紧随其后。
电梯里早已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地上看不出有过接待员小姐血水流淌的痕迹,只不过那位死而复生的接待员小姐此时也并不在场。作为在场唯一男士的南柯拦住温泠,自己按下了标注电梯十三层的圆形小纸片。
红色的数字13闪烁两下过后,电梯稳稳停住了。
这次,并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
但在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猛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副断了一只脚的眼镜。
“什么鬼要求!什么会死!胡大强躲起来装神弄鬼骗谁呢!死就死吧!来啊!来啊!”身形瘦弱的男人冲着门外大喊了好几声,吼得脸红脖子粗,看上去气愤不已。
温泠微眯起眼,打量男人的衣着,回想起这人应该是刘洋。
刘洋就是胡大强的临时舍友,而今早的兵荒马乱之后,居然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当时并不在场。
“温泠小姐,”蒋鸣和罗亦正一并站在门外,蒋鸣注意到电梯里的温泠,冲着她招了招手,“刚才那个女人来过,说晚餐前电梯都停用,我们不能够再下去了。”
“……我记得我们在这场魇梦域里,基础设定是客人。”身后南柯小声碎碎念着。
待遇却仿佛是一群犯人……
温泠明白南柯的未尽之言,面无表情接话:“大概是梦主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闻言,南柯突然莫名笑了起来。
温泠没懂南柯的笑点,她转而看向身侧刘洋一行人。
蒋鸣还在努力劝说:“刘洋,真的,大不了就饿一顿吧,别乱走了。”
刘洋冷笑:“这是饿一顿的问题吗?这是你们联合起来整蛊我吧!昨晚我眼镜坏了,迷迷糊糊就跟你们走了,今天又告诉我有什么吃人的头发,怎么,拍个整蛊综艺还有魔幻设定?告诉你们,我刘洋不会再上当了。”
“……”刘洋话里信息量不少,蒋鸣和罗亦都被哽住了。
“没话说了吧。”刘洋嗤笑了声,转身看向电梯内两人,“你们是要跟我一起走,还是留下?”
闻言,温泠和南柯当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林芝也连忙跟上,铁皮的小房间内只留下越发气急败坏的刘洋。
见状,罗亦和蒋鸣无奈地对视一眼,缓缓摇头,也转身离开了。
见在场几人居然都选择离开,刘洋又“切”了声,自顾自摁亮1L的按钮,再反复按了好几下关门键。
很快,电梯门即将合上。
但在两块门板彻底闭合的前一瞬间,刘洋突然听见走廊上传来焦急的呼喊。
“等一等!等等我!”
刘洋一愣,伸手摁住开门键。
门开了。
但门外没有人。
刘洋无意识地以门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戴上手中破碎了一大半的眼镜,自电梯口探出头环视了一圈门外。
确实没人。
“什么毛病……”
片刻后,电梯门开始自动闭合,刘洋嘟囔两句,觉得自己果然是被人恶作剧了。
“等等我啊!”
这次门外喊得更急了。
“啧。”刘洋不太耐烦,但有人愿意跟他一起走是最好,他抱着这种期待,还是重新按住了开门键。
……又一次,没有人。
有那么一瞬间,刘洋甚至突然觉得,这室内的光线都莫名暗淡了些。
“你们有毛病吧!别再来搞事了!老子不陪玩了!”
刘洋对着电梯外连连咒骂好几句,下定决心直接离开,就算真有人也不管了,自己赶不上怪谁啊。
“等一下!”
第三次呼喊声传来时,刘洋完全不在乎了,他安静地站在原地没动弹。
但开门声再次传来。
“妈的究竟……”
刘洋猛地抬头,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没有按开门键,门外也没有人。
自动开启的门……是感应到了什么。
电梯门开启了一阵后,又即将闭合。
又一次……
“等一等!”
声音响起。
门打开了。
门又关上了。
刘洋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尽管一直在大口大口深呼吸,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完全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胸口憋闷得慌,心脏也狂跳不止。刘洋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些什么,他甚至不敢出去确认。
人声一次又一次,门一开一合,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刘洋能清楚地听见自己上下齿颤栗相撞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半封闭空间内被无限放大。电梯门开合的声音则更甚,明明是并不算大的动静,那声响却似乎就是在他耳畔来回摩擦碰撞。
“等一等啊!”
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呼喊声响起,刘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离开啊,可以离开啊!
刘洋重新控制自己已然僵直的身躯,向电梯门的方向冲去。
男人的身体路过那扇门,正恰巧处于关闭状态的门却仿佛没有感应到一般,直挺挺地合上。
“啊——”
动作不及的刘洋正好被卡在了两块门板之间,以肉身感知到铁板予以他的千钧重压,并且这压力还在进一步增大。
他更知道,自己即将要死在这。
不,不。
他不想死啊。
刘洋拼了命地往外挤,双手疯狂抓握推拉他所能触及的一切,试图与两块渐合的铁板竞争。
不知过去了多久,好不容易挤出来一段身躯,门板上手印指纹遍布,酱色的陈旧地毯也被他攥得凌乱不堪,但刘洋仍有两条腿被紧紧地夹在电梯内,甚至已经是痛到极致没了感觉。
那个喊“等一等”的声音呢?怎么不见了呢?怎么不喊了啊?
“救我!”
刘洋电梯门的压力还在进一步加大,刘洋只觉得自己双腿似乎隐隐传来了骨头挤压碎裂的声响,但他还是不愿放弃,奋力呼喊。
“无论谁都好!来人救救我吧——”
走廊这块区域不知何时逐渐熄了灯。
、一片昏黑中,只有刘洋绝望又无助的求救声隐隐传出。
“救……救命啊……”
…………
温泠和南柯离开电梯后,打算再去这第十三层的其他地方找寻一下线索,但还没等开始行动,拐角另一头的电梯那处,突然传来男人凄惨的求救声。
“……刘洋?”南柯迟疑地说着。
温泠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
“去看看。”
伴随着刘洋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温泠和南柯很快回到了电梯旁。
摸索着摁亮了这家不但会断电、居然连声控灯都没有的老旧酒店的电源开关后,温泠和南柯同时看向地上的声音来源。
本就损坏的眼镜被慌乱扔到了地上,此时已经被彻底压碎,破碎的镜片四散在地毯上,或是直接扎在男人的衣服上。
而眼镜的主人——
正完好无损地趴在地上,双腿并拢、姿态诡异地来回扭动,并伴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温泠果断转身进洗手间,在洗手台边的墙上抽了张纸巾用水完全打湿,再折回、把纸一把糊到了刘洋脸上:“醒醒。”
被凉意和水渍这么一激的刘洋安静了几秒,像是终于回神,他也没去管脸上的纸,只知道伸手用力抱住自己的膝盖:“我的腿啊!腿啊!它没了——”
“还在。”
温泠冷淡回话。
“没了——啊?”闻言,刘洋又懵了下,而后手忙脚乱地拿开脸上的纸,再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这是真的吗?”刘洋坐起身,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腿,又抬头去看温泠,“你们,你们是真的吗?不是我的幻听已经进一步变成幻觉了吧?”
眼镜彻底坏了,高度近视的刘洋只能眯着眼去看面前的两人。
“是真的。”
眼见着温泠似乎已经相当不耐烦,南柯果断代为回话。
温泠:“你遇到了什么?”
刘洋一愣,停下摸腿的动作,“我受苦的时候你们不在,现在事情解决,就想捡我拼了命的成果了?”
“……”温泠闭眼,转身,看向南柯,“直接走吧。”
“……嗯。”南柯也表情微妙地点头。
见着两人真的就要离开,刘洋忙不迭起身:“哎,你们等等我……”
下一刻,张琳琳兴奋的尖叫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我找到了一部旧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