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我知道一个法子！”
穿着深灰色布衫的人混在小弟之中，一时之间楼念银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是我。”那人高举起了手，在人群让出一道路时，又忐忑地咽下口水，才缩着脖子走上前。
‘这人……谁啊？’楼念银一脸茫然，他们这群头发五花八门的人中竟然还有这么素的“朋友”，这不对吧？
他的迷惑太明显，连看不懂眼色的黄毛都看出来了，“楼老大、不对，楼主管，这是我们刚招的新人，叫泊灰，还没想要把头发整成啥色儿呢。我觉得紫色就不错，他非想要绿色。”
“那还是蓝吧。”楼念银喜欢蓝色，下意识接话后他语气一变，“别和我在这儿叉开话题，那个谁，你说有办法，什么办法？”
泊灰低着头，“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人叫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所以我也不确定……”
眼看楼念银就要骂着“磨磨唧唧”来揍人，泊灰吓得闭上眼，“那人说后山住着许愿精灵，能实现所有愿望！只要执念深，就可以见到它！”
――“识梦树！”
栖不观和[万界书]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识梦树口中所说的“许愿”是何意思。
“喂！你敢在老子面前编故事？”楼念银提这泊灰的领子，把人提离地面，“老子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说什么不确定！屁的不确定！”
“唰！”沈拾一手里的匕首一扔，正中楼念银的的脚边，“把人放开。”
若楼念银看起来是土匪头子，那此刻的沈拾一看起来更像黑少爷。至于为什么不是boss，是因为沈拾一还太小了。
这两年他都长哪儿去了？跟没长一样，就是肤色要比之前白了点。
“现在，我问你答。”沈拾一一伸手，红毛就机灵地拔出匕首送到他手里，“有人见过许愿精灵？”
泊灰摇头，“……没有。他们提着灯去后山找过，什么都没有找到。”
“但赵折见到了！”他极力证明自己的话语，“他一定见到了！不然以赵折那个成绩怎么可能考进月试前百！道院又不可能容许作弊。”
“而且，我看到他进入后山了！”
“这件事也没有被记录。”栖不观瞧着[万界书]的迟疑，叹了口气，“万界，我倒是有了个猜想。[万界书]以个人视角记录事情，若赵折本人都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呢？”
他站起身，眺望着后山的方向，“我一直在思考，戚梦仙君为何会认识赵折，他们身份差异太大，作为道院院长的戚梦仙君又怎会和平平无奇的赵折相识。”
“不观，你竟然没有忘这件事？”[万界书]自己都忘了，“这种情况不是该埋伏笔，等到我们又发现什么明确的线索，然后才想起来吗？”
栖不观给了它六个点，“回答的很好，下次别回答了。”他还没有蠢到失忆的程度。
他接着分析，“若在赵折自己在幻境之中和戚梦仙君见过面，那就好理解了。梦醒即忘却，入梦即想起――梦啊，还真是个好东西。”
“万界，你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才出门的吗？”
“是因为……”
[万界书]说起这事后背就感到发凉，那时他正对照《心魔分辨手册》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挨个练习，在栖不观的建议下，连死去的赵折也划入其中。
“因为赵折跳下迷雾渊时，意识是清醒的。”
他那时根本没有被心魔控制！
……
沈拾一似乎对泊灰口中说的“许愿精灵”很感兴趣，几句话就带着泊灰向后山出发。
被留下的楼念银和一地小弟蹲在一起沉思。
黄毛挠头，“那些天赋凶残的修仙者都这样……说啥信啥？”
然后被楼念银狠狠拍了脑袋，“怎么可能一样！”
他踢了踢黄毛，沈拾一走了，“老大”的名号又移到他身上，楼念银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草，“别被骗了，沈拾一是个不好招惹的……反正他绝不善良！”
楼念银竟然没有从那家伙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对生命完全就是漠视！
“你以为谁都会觉得你那被雷癖了头发变黄的谣言？”楼念银一摇一摇的，把硬木椅坐出了摇椅的意味，“也就只有宋、”
“报――”红毛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从门口跑回院子内，“老大！老大！宋老大来了！”
“谁！”楼念银把嘴里的草吐出，迅速整理衣装，“快给我看看，我衣服上有没有沈拾一的脚印？”
“什么脚印？”宋雪衣没听清前半句，但他看得清，“你背面有个，前面也有个。被人打了？”
“没，谁敢打我啊。”楼念银把宋雪衣牵上主位，铺上软席后让他坐好，“这是我新研发的潮流，比较有、额，特色！”
两手掩面的小弟们疯狂点头。
“那他们脸上是……”
“是易容！我不是最近和百晓生走得近吗？他教了我两招易容，但我没有学好，就成这样了。”
楼念银暗中塞给他们一瓶丹药，把他们往外推，“让他们先去卸妆，一会儿再给你演戏曲！”
“这次我可是拿了我爹收藏的经典！保证你没见过。”
为此还被打了一顿。
“对了，这是我刚从百晓生那里得到的灵茶！还有糕点！一直存放着。下次有机会去酒楼里面吃！”
他搬个凳子，坐在宋雪衣旁边，“老头子把我困在道院好久，说什么没有金丹下山就是给人揍的命，我想下山去玩都不行。”
“等我离开时，带你一起，下山。”
宋雪衣拍了拍楼念银，想要安慰他，反被楼念银握住了手。
“那我们说定了！”楼念银取出同心珠，将珠子给宋雪衣戴在脖间，“这是我爹给我留得保命道具，同心同命，可以代替一次死亡。”
“我知道你实力很强，但万道大会刀剑无眼，又要进秘境探索历练，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
“别急着拒绝嘛。我不一样啦，我就待在道院里面哪也不去，比任何人都安全。”
那颗同心珠一看就是楼念银贴身所戴珍重之物，上面还留有淡淡的温度，宋雪衣看着眼前人的嬉皮笑脸，将手搭在楼念银身上，给他留下护心灵力。
只是在收回灵力时，他窥见了楼念银糟糕透顶的内丹，黑色的、破碎的，只剩下了残渣的心脉。
宋雪衣知道，这是楼念银冲击金丹失败了整整十三次失败后留下的痕迹。
那十三次失败，足以打败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会保护你。”宋雪衣很认真，认真到他第一次明确意识到，这是自己有意识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还没有开始实现，楼念银就和唐诺一样，失踪不见了。
……
“等下、等下，什么叫唐诺失踪了？”茂密的后山树林里面，栖不观和[万界书]边走边聊，“唐诺是谁？”听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就是当初和沈拾一比试剑心的那位小弟子，愈育仙君的爱徒。”[万界书]飞得很高，四处张望，“后山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进入后山的那刻，他们就发现了怪异之处。
烟雾弥漫，暖阳天晴却照不进后山的密林。
空气中有股很微弱的火烧枯木焦味，栖不观往那个方向探去，果然发现了一截断掉的木头，和无数只剩一截一截的树枝。
藤蔓封锁缠绕，遍地都是打架后的痕迹。
“一方是识梦树，另一方……若不是使用火元素，便是对识梦树很有研究。”他更倾向第二种。
这些痕迹并不新鲜，像是已经过去了许久，还保留原样不是因为识梦树不想掩盖，而是没有办法掩盖。
栖不观还未走近，便感受到了热浪。
那块被灼烧的木头依旧很烫，像是仍有微小的火苗在燃烧，只待引子便再次复燃。
“白垩焰，传言能吞噬其他火焰，不一灭则二生，为世间少有的特殊离火。”
因为太过特殊，所以几乎道院内是个有思维的都知道，宜椒院长逍椒炼器所用本命火便是白垩焰。
栖不观将藤蔓拨弄回原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比起他们这边的随性，另一边实力弱小的泊灰只感受到北风呼啸、阵阵凉意，觉得自己和流放宁古塔的犯人没什么区别。
“走快点。”
押送泊灰的沈拾一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还被人严加看守的那种。’
脑袋后面也没长眼睛啊，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的泊灰声音弱弱的，“沈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许愿精灵也可能只是传说。”
要是他知道说出来会成为这样，他打死也不会说。
况且瞧沈拾一的模样，哪里像是去许愿的，简直像去行凶勒索。
他不敢反抗，只好低着头继续跟着沈拾一前行，‘以往的后山的有这么冷吗？’
“到了。”
沈拾一突然停住脚步，在泊灰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把人往前一丢，“你也没用了。”
‘到哪了？――我靠！悬崖！’
泊灰还没叫出声，整个人就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