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片10正巧被他们遇到的时候,娜塔莉的肚子约莫着大了很多,他们六个行动不得不隐蔽起来,躲着Oasis众人。
游戏开场,地点是个类泳池的四方空间,不大,容纳他们6个刚好,一面墙上挂着幅巨大油画,人物面色各异,看着有些吊诡,正对画的一边是一大尊雕像,看着很熟悉。
更让人在意的,是地面上的棋局。看起来是国际象棋的残局,5颗人高的棋子横亘其间,分明的格子线条以“1-8”和“A-H”标记。白棋剩一王一车一兵,黑棋只剩一王一车,有股肃杀之味。
提示音响起:“The Cheat with The Ten of Diamonds; 游戏难度:方片10;通关条件:离开场地即胜。”
明美盯着这棋局,片刻出神。门轰然关上,整个空间被彻底密封。几秒后,水从四周涌出,不急不缓,也不等众人疑惑“离开游戏场地”何解,渐渐淹没几人脚踝,棋子却纹丝不动。
萩原去抬棋子,无果,棋子抬不得,只能按规则行走,如车可横竖,每次步数没有限制,而另一边松田推着的白王每每只能走一格,黑方不动作就推不动,但横、竖、斜都可以走。每移一次地面轰隆轰隆,看来机关内嵌得精巧。
“什么意思?我们该下棋赢下这个残局,然后才能出去吗?”娜塔莉开口问,她比谁都更想生存。
“看起来是。”伊达站在娜塔莉身后,看着松田和萩原将棋子回归原位,“只是旁边的画作和游戏的名字总让人在意啊。”
“咱们可得抓紧,这地方我看也就60平米,水位从刚才到现在涨了这么多......”松田看了眼快淹到膝盖的水,“估计才用了5分钟,按这个流速算,再考虑到我们的平均身高和水量,还有不到20分钟我们都会被淹死。”
“可要下棋的话,我们是黑方还是白方?”
“白方。”诸伏景光看了眼班长,“我哥哥以前收藏过一些棋谱,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著名的残局之一,Lucena Position.”
“什么意思?”
“白棋的小兵在B7格,升格成王后仅一步之遥,却被自家的王挡住,一旁黑王在D8虎视眈眈,角落里黑棋的车在A2守株待兔,从左右各限死了白棋的王易位给小兵让道,唯一可救场的白车却远在c1。”
“所以关键还是在小兵升变?你还记得解法吗,Hiro?”萩原问。
诸伏摇摇头。“我只记得关键一步是在白棋的车,但具体是怎样的我......忘了,哥哥教我是很小的时候。” 是父母还在的时候。
“车只能横竖走,每次步数不限对吧,那白方的车如果直行,直接去黑王身侧的C8,逼黑王让道呢?”
“不行,黑棋下一步完全可以逃去D7,也就是白车不能走的斜方,照样牵制C7、C8,白王无处可逃。”
“那让白车先去D1?给黑王以将军的威胁?然后黑王逃去C6,这样白王就可以动去C8,小兵就可以升格。”萩原继续追加。
“可以是可以,但这样两步之内的走法,黑方预料并不难,所以一定会往反方向E列走,然后白王就能......但不行啊,无论白王去哪,黑方的车都会动以checkmate白方,这样王一直逃,车一直追,小兵也动不了。”
“等等,可我们为什么要假设黑方一定也按照胜利的方向去下?如果目标是白方获胜,那我们故意让黑方下错棋也没事啊。”伊达问。
“......是这样没错。我们预设白棋的立场也只是因为Lucena Position确为白棋优势所在......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诸伏看向一旁一直紧盯墙上画作,一言不发的明美,“你有什么方向吗,Akemi?”
“D4可以吗?”明美从画里抽神,回头说。
“什么?”
“刚才白棋的车先去D1,黑王去E列后,白棋可以去D4。”
几人顺着目光,落到水下隐隐约约的D4位置,松田起身走过去,这时候水位已经接近腿根。
“确实可以!好像就是这个解法。”诸伏景光眼前的棋子仿佛在脑海中自行走动,白车缓缓驶向D4,黑车与白王几番周旋,片刻后白车横移至王前,挡住了黑车的攻势。接着,黑车咬住白车,白王顺势反击,吃掉黑车,小兵也终于得以升变,无人能阻。
“关窍看起来,是D4没错。”松田不顾水位蹲下身观察一阵后起身,“D4这一格这有个标记。”
几人闻言纷纷过去探查,果然发觉D4这块隐隐刻着一个淡淡的叉痕,像是被人匆忙划下。
“不会是之前的什么棋王也沦落至此,给后人以帮助吧。”松田甩了甩湿发,口鼻腔进水,声音有些浑。然后他看了眼明美,“做得好。你棋艺很好吗?”
“不是,是画告诉我的。”
“啊?”
明美背身,遥指墙上那副色彩斑斓的画作:“这幅《方片A的作弊者》,我清楚记得最左边作弊者背后手里的牌,虽然清晰可见是方片,但原画绝对没有画出来是方片A还是几,但是现在这幅能明显看出来是方片4……”
随后她又指向画作中右二位置的女性。“还有这个眼神看着奇怪的lady也是,原画里她只戴了一根珍珠项链。同作者画了副基本一样的《草花A的作弊者》,那副里面这位lady是叠戴了三根细一些的珍珠,但现在这幅......她脖子上戴了4根。”
“所以,画里强调两次4的含义,你就想到是D4?”
明美点头。“但我其实还在犹豫......”
“怎么了?”
“对面的雕塑,是《拉奥孔与儿子们》,荷马史诗里,他警告特洛伊人不要接受希腊人留的木马,但被雅典娜派出的海蛇绞杀......为什么要放在这?”
她说这话的时候,阴凉的水光在几人脸上闪烁。
“Beware of Greeks bearing gifts……小心带礼物的希腊人,意思是......”松田凝眉喃喃道:“笑里藏刀啊。”
水位此时接近胸口。
伊达航目光扫了一眼水位,顾不得多想,“来不及了。”他沉声道,随后按着白车的步法,先移向D1。水位阻力拖拽着他,格外吃力。对面,萩原也按计划将黑王移至E列,黑白两色的棋子在这一方狭窄空间中搏杀。伊达终于把白车推至D4,手上尚未松开,松田突然一声惊呼——棋子竟自行移动起来!
棋盘上的黑车、白王,活物一般,按着诸伏脑海中的路线,开始自行交锋。几人侧身避让,脚下的水涌动如暗流,打得人喘不过气。白车一步步逼近B4,突然——地板裂开!白车坠下,紧接着被白王吃掉的黑车也直挺挺地掉入深渊,地板在一阵低沉的咔嚓声后合上,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小兵升变,黑王无力回天,身形缓缓下沉。
一束冷光从侧上方刺入水汽,逃生裂缝缓缓开启。几人齐心先将娜塔莉送上去。伊达刚想跟上,谁知逃生门瞬间坠落,灯光陡然熄灭。此时,水位已经涨至几人的下巴。
松田喘息着,望着逼近的天花板,喃喃道:“所以,D4就是特洛伊木马?”他的声音沉浑带着疲惫。
“我们一定忽略了什么!”萩原咬紧牙关,一边安慰着班长,一边转向明美,急促问道:“雕塑有没有什么古怪?”
明美深吸一口气,没等多说,扎进水里游向雕塑,松田紧随其后。不多时,明美从水里扑出,喘息未定,“是手臂!”
“什么?”
“拉奥孔的右臂,原本应该反折显示痛苦的,现在却是朝天伸直的!”
松田闻言,迅速潜回水中,将拉奥孔的右臂扭转回原位。霎时,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缺口。然而,仿佛多年未曾有人用此法通关,出口却像是卡住了,开合之间,勉强只能容下一个小孩通过。水漫过众人唇鼻,压迫着每一口呼吸,绝望的潮湿气息浸入心肺。
“呵,这地方一股霉味,最后几口气可真不值。”松田笑了起来。
“咱们几个能死在一起,也……”诸伏话未说完,明美打断他:“嗯……手榴弹浸水还能用吗?上次本堂先生给我的。”
所有人极其不解看向她......以及她手里举高的手榴弹。
感觉酝酿了一锅情绪最后糊了的诸伏弱弱回答:“能......”
班长用力将拔了引信的手榴弹抛向天花板,机关被炸开,水流此刻帮他们抵挡住了冲击。只是通道开是开了,但本可以用来支撑的地方被炸了个精光,几人只能费力叠起人墙,将臂力最强的班长先送上去,然后是明美、诸伏、萩原和松田。
最后松田刚要被拉上去的时候,平层忽然松动,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明美一个趔趄,整个人向下滑去。千钧一发之际,松田反手一扣,单手死死拽住她,手臂从她胸前绕过,卡在腋下。明美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贴在他身上,心跳仿佛一瞬间都与这潮水融为一体。
他看着她一脸似视死如归的表情,旁人掉下去的第一反应都是撒开手抓,她倒好,现在两条手还开始收,好像生怕连累别人......
“我说你啊,在警察的手里,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他下巴上低落的水珠掉在她的眼角,刺得她眨眼。
她这一辈子过得蛮苦,坏人她避不开,好人她得避开,不好不坏的她一晌贪欢还受人指摘。怎的现在死了倒好,有人好得像那茉莉花一样清正纯白,稳住人心所有的兵荒马乱。
头顶上几个人围着洞口低头笑着看她,包括娜塔莉。
那个画面很好笑,好笑得她想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