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金融大厦正门外。

“我真的是警察，我来这里是搜证，不是骚扰……”

陈嘉良举着自己的警官证拼命解释，大厦保安却视若无睹，4个保安联手把他夹出国际金融大厦。

大厦物业的负责人站在台阶上，盘着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陈警官，我已经给高级督察林警官打过电话。他说，这个案子由他全权负责。”

“他从来没有允许你私自搜证。我不清楚你们内部怎么沟通的，如果你坚持搜查，麻烦你回去跟林警官沟通好，带上搜查令再来。”

虽然不给好脸，但话糙理不糙。说完，经理带着下属，返回大厦。

被驱赶的陈嘉良，站在大街上，抬手拍了拍被抓皱的西装外套，喃喃道：“等他给我出搜查令，一周都过了。”

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喂？Vans，找你买鞋啊。”

……

从金融中心打车到Uncle Maggie，花了20分钟，沿途经过的摊位上挂出不少骷髅头和魔鬼面具。市政在路上还增加了南瓜怪的装置，万圣节确实很近了。

他下车后，直接走进Uncle Maggie。眼睛一扫，吧台又坐满了人。

猛然想起那只纸折的蝙蝠，眼睛把吧台的客人，挨个看了一遍。察觉他视线的客人，特别是女客人，以为他有什么怪癖，纷纷回瞪他。

本来在跟熟客吹水的Maggie，走到他身后，拎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

低声问：“陈警官，你进来吃饭还是查案啊？收起你的镭射眼，再看，我的客人要被你吓跑了。”

陈嘉良还想多看两眼，结果被Maggie拉着，按坐进一张卡座里。

“找人是不是？把照片给我，我站到吧台后面，大大方方帮你找。”

被连续两波人拽过，他的西装外套，皱得不能看了，只能整件脱下，丢到一旁。

他托着头看Maggie老板：“没有照片，但你应该记得，就是那个请我吃饭，送我蝙蝠那个人。”

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人，Maggie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的陈嘉良喊。

“哦……那个腿长一米的美女！”

陈嘉良打了个响指，说道：“Bingo！”。

然后纠正：“但他不是美女，应该是腿长一米的帅哥。”

面对这么大的反转，这个中年酒吧老板的嘴里，突然冒出夹子音：“真系噶？”

陈嘉良点头，继续说：“而且，他点名要跟我玩一个一周的游戏。”

Maggie眨了眨眼睛：“点解噶？”

虽然他的语气有点做作，但陈嘉良心中居然有种被人捧场的感觉，他压低声音：“他出现的原因，我们还在查，但这属于警方机密，不能透露太多。你可以理解成，他假装女人想骗过警方的追捕，但被我发现了！”

本来Maggie是想逗一逗陈嘉良，那句：“你好叻啊……”刚说出口，细品觉得不对劲，“……啊？”

“啊”字说了一半变了调，这才细品出话里的不对劲。

他也不夹了，追问：“你是说……那个忽男忽女的人，其实是……疑犯？？”

陈嘉良挠了挠头：“有点难定义。”思考了一会儿，跟他分析道：“虽然挟持了人质，还朝他开枪，但子弹是假的，没造成伤害……虽然试图抢珠宝，但最终也没成功。还试图在闹市开枪……但……细节不能说。容易引起市民恐慌。”

我的天呐，这他妈还不够引起恐慌吗？在良好市民Maggie听来，已经是鬼故事的程度了！

Maggie自认见过不少风浪，开酒吧也见过不少牛鬼蛇神。可一想到自己跟反社会人士，曾经距离那么近，就觉得心里发毛。

这时，酒吧进来一个满头脏辫，穿宽大T恤工装裤，手里还提着滑板的男生。

陈嘉良抬手，跟他打招呼，喊道：“Vans！这里。”

叫Vans男生很街头，跟穿着衬衫打领带的陈嘉良坐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看老板还站着不走，陈嘉良只能开口赶人：“老板，例牌一个A餐，热奶茶换热咖啡。”抬头问Vans，“要什么？”

Vans没来过，以为这里是清吧，没想到还能吃茶餐厅，指着餐牌：“要……茄牛通配冻柠乐。”

Maggie拿出下单纸，潦草写了两笔，丢下一句：“等着。”

表情像是没往心里去，但去给厨房下单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吧台的客人几眼。

确认没有跟疑犯相似的面孔，才安心回去工作。

……

陈嘉良的视线跟着Maggie打了个转，才慢慢转回Vans。

“让你查的资料，查到什么了？”

Vans朝四周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嘴上抱怨：“陈警官，你们警局什么资料查不到啊？居然要找我这个私家侦探帮忙？”

陈嘉良快速打开文件袋，黑眸闪着光，一夜无眠也不妨碍他精神亢奋。

边看边解释：“陈警官现在只是个后勤，林志高不会派人手让我查的。再说，论收集资料，谁比你强？”

他从国际金融大厦给Vans打电话，到现在，最多半小时。这人已经带着这叠厚厚的文件过来找他了。这要是在警局，林志高还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

怕他看资料漏了重点，Vans还凑到他耳边贴心讲解。

“这条月女王钻石项链，原本是珠宝大亨黎康所有，半年前，黎康在巴黎遭遇交通意外身亡。黎康的家产，全部留给夫人黎何慧美和儿子黎升继承。”

“这个月的31号是黎升母亲——黎何慧美的六十岁大寿。黎升包下港城美术馆，想给母亲办一个私人慈善拍卖晚宴。还从收藏里，挑了一批珠宝拍卖，而最贵最受瞩目的，就是这条月女王钻石项链。”

“因为要拿出来拍卖，流程上要有珠宝鉴定师鉴定真假，同时还要给保险公司投保，以防万一。安心保险是黎□□前就一直保持合作关系的，所以黎升就找到了安心保险。后面的事，你比我清楚了。”

陈嘉良看了几眼黎康一家三口的照片，没看出什么端倪。转而问：“关于那个疑犯，有查到什么么？”

Vans挠挠头：“时间不够，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但是呢……黎康遭遇交通意外的时候，同车还有一个珠宝设计师。你应该认识。”

他在一堆乱如麻的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手指在照片上的一个女人身上点了点。

陈嘉良拿起来一看，照片里的珠宝设计师穿着优雅的连衣裙，在巴黎街头喝咖啡，本以为她只是面对劫匪的挟持时冷静，没想到，日常拍照时，她表情也只是淡淡的。

他喃喃：“当年闪电挟持的人质。”那个瓷器美女。

Vans继续说：“她叫王玥，是一名珠宝设计师。这次黎何慧美打算拍卖的这批珠宝，都是她的得意之作。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月女王”。”

“当年，闪电行窃的时候恰好被她发现，于是，闪电才挟持了她。还好你最后保住了这条项链。”

原来如此。

当年，陈嘉良身中两枪濒临死亡，在ICU昏迷了一段时间。后来，听陈师奶说，那个获救的人质，特意来探望过他好几次。时间相隔太久远，他已经不记得了。

陈嘉良确认道：“所以，那次交通事故，她也……”

Vans点头：“嗯，她跟黎康都死于那次车祸。”

陈嘉良自言自语道：“老公和珠宝设计师，同游巴黎，结果发生交通意外双双身亡。半年后，儿子和老婆，拿着珠宝设计师最爱的项链做慈善。很奇怪……”

“黎康跟王玥关系应该不简单，往这个方向再查查，另外……再查查王玥有没有小孩，或者兄弟姐妹。”

Vans手指比了个“OK”，说道：“这条项链，贵是贵，但感觉挺不祥的。出现过两次，第一次，遇上国际珠宝大盗，死伤无数，第二次，只是透露了一点风声，在保险公司就有人敢动手。”

陈嘉良目光看着王玥的单人照，手指在上面点了一下，又一下。

说道：“第一次是被人盯上了，但第二次，有没有可能，疑犯并不是想偷走项链，反而是给我们提醒呢？”

……

陈嘉良在外面跑了一天收集资料，黎落却悠悠闲闲地呆在山顶加列道的公寓里。

象牙白流线型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内，正悬浮着月女王钻石项链的切片模型图，模型旁密密麻麻标注着项链的参数。

这些仿真度极其精准的数据，全是通过，那副内置3D扫描功能的墨镜实现的。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他在储存室，仅仅是把项链认真“欣赏”了一遍。

此时，电脑连着几米外的3D打印机正根据项链的参数，用造价不菲的锆石材料，把“月女王”一比一仿真还原。

被3D打印技术吸引的王树生，手里捧着杯冰咖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黑科技”加持下，见证“月女王”仿品的诞生。

眼看冰美式里的冰全化完了，咖啡要从杯子里溢满，他还没回过神来。

黎落看不得他痴汉的模样，提醒道：“咖啡再不喝，就要滴我地毯上了！”

王树生立刻收回视线，直接低头，像乌鸦喝水似的，从杯子里虹吸一大口，咖啡危机才算解除。

这时，“月女王”仿品也打印好了。黎落带上手套，郑重其事地，把“月女王”捧出来，近距离细致打量着。

王树生很久之前，有幸见过一次真的“月女王”，他凑到黎落旁边念叨：“啧啧啧，了不得啊。这种程度的仿品，不是珠宝鉴别专家，一般人看不出是假的吧？”

黎落点头，无论是重量，款式，甚至是细节位置都模仿地和正品无疑。不枉他千幸万苦，找来这台专门打印航空零件的3D打印机。

第一次见识3D打印技术的王树生又开始直男发言：“话说……这东西能不能打印出来一个人？？”

黎落冷冷看着他，本想提醒他，这个想法很危险。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当用途，就把话咽了回去。

改口劝他：“拜托你找个真人谈恋爱吧！”

谈到这个，王树生反而兴致缺缺：“真人有什么好的？暧昧期过去，对彼此就有要求了。”

“兄弟，相信我！真人恋爱，永远过不了铁达尼极限。”

王树生自小成绩就差，不知道“铁达尼号”和“泰坦尼克号”是同一条船，才是他的正常水平。

现在能脱口而出一个，黎落都没听过的“铁达尼极限”？

黎落打量着他，问：“什么是铁达尼极限？”

从小到大，只有王树生提问，黎落解答的份，突然角色转换，让他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他放下咖啡，凑到黎落面前，显摆着：“铁达尼极限，你居然不知道？”

“这是我栋笃笑男神提出的一个概念。他认为，男女之间的好感和新鲜感的保鲜期极限只有72小时。”

“而在铁达尼号这部电影里，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还没超过铁达尼极限，因此，男主角Jack会在沉船后，把仅有的求生机会让给Rose，这个时候的Jack，是全心全意爱着Rose。能为她去死的那种极致的纯爱。”

“所以呢？”黎落看他口若悬河，越说越偏，忍不住问重点。

王树生眨眨眼，继续说：“所以，如果谈一段只有72小时的恋爱，在爱情层面会非常美好。但在道德层面会备受谴责，俗称：渣。”

“我既不想当渣男，又不想当让人失望的男友。相当于，没法跟真人谈恋爱。”

“那么……这个3D打印机，到底能不能按照我的喜好，打印一个人？”

兜兜转转，话又圆回来了。

黎落用漂亮的眼睛，剜了他一眼，骂道：“王树生，你他妈给我正常点。”

说完，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员工卡，放进快递文件袋里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