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拍卖会停电前15分钟。
每天18点准时闭馆的港城美术馆,为了这次慈善拍卖晚会,特意延长闭馆时间,整座美术馆灯火通明,宛如一座精美的海边灯塔。
黎何慧美披着蓬松的皮草,气势汹汹地走出宴会厅,不顾仪态地闯入一个无人展厅,黎落散漫地跟在她身后,对她的烦躁视若无睹。
展厅里没有开灯,黎落不紧不慢地走进房间,走廊的灯照在他身后,黎何慧美只看得见他的侧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也懒得看,因为她一眼便认出他身上的裙子属于王玥。
这条裙子在她眼底摇曳着,仿佛那个女人又活了一遍。
她拿起手机,里面是她跟黎落的聊天记录。
表情努力维持着端庄贵气,说话声音却咬牙切齿:“黎落,你知不知道今晚的嘉宾有多少豪门名流?你允许你穿着你妈的死人衣服,打扮得不男不女来这里?!”
“那你拍卖我妈的死人项链,又是谁允许的?”黎落后背抵着墙,状态慵懒,仿佛只是在聊今天天气不错。
黎何慧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似乎被黎落激出了裂痕。
“喔唷,什么叫你妈的项链,遗嘱写得很清楚,那些珠宝都是我和黎升的!!我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服你去找律师!”
“怪就怪你妈知三当三,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们母子。再说,我们把他拍卖出去钱也没进我的口袋,我全捐出去做慈善的。花那么多钱,还不是替你,替黎家积福!”
对黎升计划一无所知的黎何慧美,把话说得有理有据。说实在,黎何慧美比黎升老谋深算,明明对老公出轨恨之入骨,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平静包容的大房范。私下却找律师,把老黎的家产蚂蚁搬家似的慢慢搬到自己手里。
等老黎和王玥意外去世,才露出狐狸尾巴,让黎落一个孤儿挑不出一点错。
黎落冷笑:“那你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黎何慧美对黎落的反话置若罔闻,手指从脖上的翡翠项链滑过,下巴上扬,六十岁的人,脖子上一条皱纹都没有,像一只优美高傲的天鹅。
“我跟黎升感情好,让你想起跟母亲的过往,我也能理解。虽然你不喊我妈,但好歹看着你长大,有什么要帮忙你尽管直说。”
“除了你手上的物业,我还可以每个月额外给你一些零花钱。但像这种任何公众场合,你不能再出现。更不能对外说你是黎家的人。”
黎落听着笑出了声,笑声很快变成了急促的咳嗽声。他用手帕捂着嘴,快速擦了擦,嘴唇比适才红了不少。
他边藏起手帕,边摆摆手:“别了,我怕有钱没命花。”
“而且,你们母子感情那么好,我一个私生子掺合进来干什么?黎升也该结婚了吧,跟亲家怎么介绍啊?”
坦白说,黎落一次次的出现,让黎何慧美如鲠在喉。本想趁此机会,索性摊开说清楚。要么给点钱先哄住,要么摆事实讲道理,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居然油盐不进。还反过来威胁她!
怒意被点燃,贵妇的体面被彻底撕开,她指着黎落吼道:“黎落,你别不识好歹!到底想怎么样?!”
“啪!”走廊的灯,突然灭了。
黎落像一只鬼魅蹿到黎何慧美的身边,黑暗中他的气息瞬间笼罩在黎何慧美身边,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他声音从耳畔响起,带着阴森森的寒意,反问:“我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们这对豪门母子的感情,到底多惊天动地~”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黎何慧美心中最看重,最重要的那张牌。
儿子是她的软肋,也是她活着唯一的指望。任何对她儿子不利的事情,她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她举起双手往前摸,企图抓住黎落:“你想干什么!你不许碰我儿子!”
黎落冷笑:“你当初怎么对我妈,我就怎么对他,简简单单,以牙还牙……”
听见“以牙还牙”,黎何慧美呼吸声骤然停了,紧接着发出狂怒的吼声:“你想杀我儿子?你做梦……”
“……”黎何慧美愣了一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被逼急说漏了。
黎落眉眼舒展,冷笑了一声:“啊……终于肯承认是你们设局害死我妈了?”
黎何慧美否认:“你……含血喷人,说我谋杀,你有证据么?!”
“那我说以牙还牙的时候,你为什么怕我杀你儿子?!”黎落也朝她吼了一句,然后决绝道,“我确实没有证据,但不代表,我只能袖手旁观,毕竟,天道有轮回呢……”
“时间差不多,先不剧透了,待会儿见!”
说完这句话,似乎在顷刻间,黎落凭空消失在诺大的展厅内。
“黎落!你个阴险的贱种!你不许走!你回来说清楚!”
然而,任凭黎何慧美如何疯狂地怒吼,并没有得到黎落的一丝回应。
黑暗之中,黎落的话像咒语一般,萦绕在黎何慧美的心间,一阵风吹过窗帘,像鬼魅的裙摆“刷”地展开在她眼前,转了个圈。
巨大的白色窗帘几乎覆在她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一具被盖上白布的尸体。
她“啊!”一声尖叫着往后退,脸色比窗帘还要白。
黎落的话,还在她耳边360度环绕播放。让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四肢无力。
她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心里有个急切的想法——要立刻回宴会厅,要留在儿子黎升身边。
于是,她强撑着身体,靠着窗外微弱的月色,提着裙摆摸索着从展厅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
宴会厅内,一众宾客在黑暗中窃窃私语,本以为电力中断只是几分钟的事,很快就会修复好。结果,十几分钟后,依然毫无恢复的动静。
大家的情绪开始变得焦躁,黎升一方面让主持安抚现场的情绪,另一方面,借着大家看不见,偷偷拿出手机,企图联系闪电终止任务。
然而,虽然场馆停电,但依然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短信发不出……黑暗让焦虑滋长,他焦躁地把目光看向内间——珠宝展示区的方向。按照原定计划,闪电此时已经在行动了。
宴会厅里人心惶惶,内间的珠宝展厅同样一片混乱。
停电后,红外线感应器失效,保险公司负责安保队,全员紧绷,李队长的眉头更是紧得能夹死苍蝇。
“阿伟,迅速去找美术馆的人,恢复电力。”他想了想,拿起对讲机,“新人听到吗?!你拿保险箱过来,把展厅里的珠宝赶紧撤走!”
“喂?!新人,听见了没有!”
直到新人那边,一阵窸窸窣窣,声音怯生生地,回道:“听……听见了,队长!”
李队长冷哼一声,才接着说:“其他人围在展柜周围。以免有人趁火打劫。“
所有带着耳麦的保镖,齐声应着:“收到!”
借着手机微弱的电筒光,展厅内响起一阵低促的脚步声,像紧张的鼓点打在人心上。
……
“各单位注意,目标人物出现!各单位注意,目标人物出现!”
林志高的声音从耳麦传出,他们提前在内间展区隐秘地增加了“夜拍也清晰”的无线摄像头。在停电环境下,依然能清晰看见展厅内部的情况。
当安保公司的保镖自以为把展柜围得密不透风,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头顶天花上,早有一个人从天而降,伺机行动。
闪电穿着紧身黑衣,带着夜光镜,像一个特技演员被半吊在空中,他的体型瘦小动作非常迅速,眨眼间就降落到展品柜的上方半米位置。
那条“月女王”钻石项链,已经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虽然它被安放在一个防弹玻璃箱中,但完全不妨碍闪电的行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玻璃箱顶端。
“他准备做什么啊?”在监控室内,所有人都盯着屏幕,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大家都在等林志高下达指令。林志高难得听一次话,说了句:“陈警官说,一定要等闪电偷到钻石,才能抓人!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候,整个美术馆响起警报声。林志高第一反应,问馆内其他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一直盯着屏幕的人却说:“林警官,你看!”
他立刻把目光看向屏幕,此时,原本完整的防弹玻璃箱顶端已经被炸碎,里面的“月女王”也不翼而飞。
大家才反应过来,刚刚的警报声,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遮盖炸碎玻璃的声音。让闪电有机可乘把“月女王”偷走。
他们把目光转移到展厅四周,企图追寻闪电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太快了吧!那么多人盯着,居然还能金蝉脱壳!”
国际通缉的珠宝大盗果然名不虚传。
林志高发现项链被盗的同时,现场保镖也发现了。李队长看着被炸开的玻璃箱,还有不翼而飞的项链,掏出手枪,骂了句:“他妈谁敢在老子头上动土!”
说完带着一队人,气势汹汹地冲出内间,前往宴会厅抓小偷。
因为停电,加上警报器突响,本来就人心颤动的宴会厅,更加鸡飞狗跳。
都是穿着光鲜的富豪名流,此时顾不上礼仪姿态,尖叫着往宴会厅唯一一个出口冲出去逃命。
李队长在黑暗中努力眯着眼辨认,可几百个嘉宾像渔场饲养的鱼,在门口挤成一团,哪怕贼就在中间,他都分不清楚!
他的任务就是保证珠宝的安全,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他朝耳麦怒吼:“让美术馆的人封锁现场!!一个人都不许出去!”
……
与李队长判断完全相反,监控室内,林志高对着耳麦说:“陈嘉良,目标人物把东西偷到手,该往你的方向去了……”
此时,陈嘉良带着另一支小分队,埋伏在内间唯一一条员工密道内守株待兔。
他难得安分地回了句:“收到。”
根据黎落的分析,闪电把“月女王”偷到手后,只有两条路逃离。一条是直接混在嘉宾中,从出口逃离,另一条就是秘密通道。此时,宴会厅出口全是保镖在地毯式搜索。密道这个空缺,自然交由警察把守。
陈嘉良双手握着枪,夜视镜背后那黑峻的眼睛,正盯着紧闭的门,通道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跳声……
在他回答完的下一秒,通道门被打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乎在下一秒,闪电穿着装备闯进密道。
“警察!举起双手!”
一盏亮光从密道往外射出,直接朝闪电的双眼射/去,他歪头避开。过了几秒,才看清通道口里,早就有警察蹲守。
他骂了一句:“操!你们怎么会……”
陈嘉良说:“等把你抓回警局,再慢慢告诉你!现在举起双手,抱头蹲下!”
闪电眼睛盯着陈嘉良,面对那么多警察,却丝毫不见慌乱,看似听话地把手慢慢举起,嘴上喃喃:“行行行,你们不要开枪啊!”
陈嘉良警告:“你不耍花招,我们就不开枪!身上的武器慢慢放在地上,踢过来!”
“好……”到此为止,闪电依然非常听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按照陈嘉良的叮嘱企图蹲下。就在这时,他嘴角一扬,手指突然朝他们扔了一个小黑球,刚刚炸玻璃箱用的就是这个!
“砰!”一声,炸开刺眼的光芒,紧接着,陈嘉良闭上眼睛,捂着头闪躲。很快,通道内瞬间烟雾缭绕。
等他们再次睁开眼,拨开烟雾,闪电早就没了踪迹。
唯一的密道被他们堵着,闪电只能往唯一的出口逃离。
陈嘉良咳嗽几声,对耳麦说道:“目标人物往宴会厅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