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唐三也懒得管了,道:“好吧,我不懂。你自己跟霄哥说去吧。”
小舞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行!小三!你得陪我呀!你不去的话,还不知道严凌霄那张嘴会说我些什么呢!”
“我去的话只会陪他一起说你。”唐三道,“你想让我帮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呃。”小舞顿了一下,然后直接窜到唐三床上,双手捧脸,“你看,小舞姐这么可爱,如果严凌霄的爸爸和他一样不解风情,看我不顺眼,我岂不是很可怜?”
“比起有凌霄和凌阿姨在的严叔叔,你就愿意面对我爸了吗?”唐三好笑,“我爸可凶得厉害,比大师还凶哦。”
“唉!不管!你先陪我去和严凌霄说!”
最后,唐三还是被小舞拉到了严凌霄面前。饭桌上,小舞颤颤巍巍讲完自己不去他家,要去唐三家。严凌霄坐在他们对面,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食指点着桌子。
哚,哚,哚。
在唐三都想说“你别装了,赶紧给个准话”前,严凌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回去和我妈说一声。”
“诶?你就这么同意了?”小舞惊讶。
哦豁,完蛋。唐三腹诽。
果不其然,严凌霄睨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等我骂你啊?小兔子皮痒了?”
“呸!你才皮痒!”小舞下意识骂回去,下一瞬变得期期艾艾,“我这不是不好意思么……说好了要去你家,还要努力把小三拉来的。”
“主要是我爸。”严凌霄也没管她在唐三面前泄露了他俩的“作战计划”,解释道,“虽然我妈期望很高,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他醒不过来。到时候家里气氛可能不太好,你来也玩不高兴,这次就算了。”他看了眼唐三,“而且,比起我,一个人回家的小三更可怜。你这次就和他一起回去,好好照顾他。”
谁照顾谁可不一定呢。唐三实相地没说出来,闭着嘴当个吃饭机器。
小舞高兴起来,重新举起筷子:“那说好啦。等我们回来,给小三补过生日!你的礼物就由我转交给他啦。”
“我还没买呢。”严凌霄郁闷,想到唐三说好的送礼却至今没有音信他就气不打一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礼物给我?”
唐三赧然。他早就准备好了,但实在没到给出的时机。有了凌雪的教导,他表现出对这类武器的兴趣自然顺理成章,但接触这类武器不到半年就制造出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存在,他也确实不敢,只能一再推迟送礼时间,说在做了,在做了。
“再等一段时间。”他含糊道。会给的。
“可别一等等到我一百岁了。”严凌霄边吐槽边夹菜往嘴里塞,大有想把唐三当肉来嚼的架势。
小舞道:“说不定要等到一千岁,毕竟‘坏人活千年’。”
“坏人还请你吃饭呢。吐出来。”严凌霄伸手。
小舞脑袋一低就要吐他手里,被严凌霄赶紧躲过。小舞嘻嘻笑道:“不是你让我吐出来的吗?”
“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安静吃饭吧你!”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告诉爸爸他交了很好的朋友。唐三笑着看他俩斗嘴,趁他们的筷子在空中交战之际,抢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炸肉。他不一定能表达出来,但有小舞在,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到时候就有失偏颇了。
严凌霄和白翎送他们出城,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之后的路由唐三带领,周围的景色从森林过渡到农田,当来到第三座山头,唐三远远望见了村口属于自己家的铁匠标志。
“前面就是我家。”唐三一指。原本已经无聊下来的小舞瞬间来了精神:“那我们比赛,看谁先到你家!”
话音刚落,她就冲了出去。唐三可不乐意在自己家门口输给她,脚下运起魂力追了上去。
两人同时抵达唐三家门口。唐三稍作休息,露给喘息的小舞一个难以遏制的、带着得意的笑容,随后大声道:“爸爸,我回来了!”一边说着,他推开了大门。
然而,虽然唐三早有准备自己的父亲不会因为自己的回来而做出什么动作,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完全没有在自己家察觉到气息。
“是小三啊,你回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自里间响起。杰克村长走了出来,看到的就是面露些许不安的唐三和一个迷茫的小姑娘。
“杰克爷爷,您有看见我爸爸吗?”说是这么说,可是,唐三看着周围已经冷却、没有散发出往日灼热温度的器具,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不愿意承认。
杰克村长摇了摇头,苦笑着递给唐三一张纸:“看这字迹,应该是你爸爸留下的。我今早本来想找他一起去接你,但他不在,我到处找都没找见,这才进了里屋,结果看到了这封信。怕你回来后见不到他人、担心,我就还是没走,在这儿等你回来,好跟你说一声。”
小舞不清楚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却见原本神采飞扬的唐三在看完后失神落魄,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跟在唐三身边,陪他收拾了一下家里后,两个人一起做了饭。
有了严凌霄的搓磨,两人的手艺不说大有长进,也是能够入口的水平。吃完后,他俩一起洗了碗,坐在门口看着随着结束农活的父母而归来玩闹的孩子。
如果这时候严凌霄在就好了。小舞时不时瞥瞥身边唐三的表情,没法从那张沉静的脸上看出任何伤心或者愤怒的情绪。他肯定知道该怎么让跟只蚌似的唐三开口。
“抱歉,小舞。”唐三先侧过脸来,垂下的眼睫挡住了大半眼睛,“让你来我家做客,还麻烦你帮我收拾屋子。”
小舞摆了摆手:“这算什么?严凌霄还让我们帮他做饭呢。阻止他下毒可比这轻松多了。”
唐三也忍不住、也可能是配合地笑了一下:“确实。”他转回头,继续看向已经被山川吞没大半的夕阳。
“你爸爸……”小舞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你爸爸说不定是为了锻炼你呢?毕竟,如果他一直在你身边的话,你又该如何长大?
“而且,他应该也只是暂时离开吧?毕竟,有哪个父母愿意离开自己孩子身边……呢?”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她也沉默下来。
早在严凌霄邀请小舞去他家,小舞没拒绝时,唐三就有了猜测。也许,诺丁初级魂师学院已经是小舞唯一能待的地方了。当时他还对这个小姑娘抱有怜惜,如今自己也是一样的情况了。
……小舞说的对,也许正是因为父亲还留在身边,所以他才没有长大,才抱有这种傲慢的心思。
虽然这辈子有了亲人,但是,说到底,他依旧和上辈子一样,是孤身一人。或者说,实际上,人自出生起,就只能自己对自己负责。即便是父母,也有自己的人生,他们并不是将自己的一生捆绑在孩子身上的、孩子的束缚品,而是有自己的意志和经历的,活生生的人。
他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却直到今天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不再纠结于自己两辈子淡薄的亲情,唐三诚恳道:“谢谢你,小舞。”
“我也没做什么……”小舞苦恼道,“那接下来怎么办?你爸爸也不在,听那个杰克爷爷的意思,他还要找新的铁匠?”
“嗯。我想好了,在村子找到新的铁匠前,我都留在这里帮大家修理和铸造农具。”唐三道,“等新的铁匠来之后,这里就转交给他。当初我爸爸也是直接继承的上一任铁匠的房子,这里是属于村子的财产。”
小舞喃喃道:“那你之后去哪?”
“去诺丁城租个短租房,或者找老师蹭住。”唐三微微笑道,“再不济,就只能去找凌霄求收留了。”
“他乐意得很。”小舞撇撇嘴,“过年呢?咱们过年怎么办?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你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留这儿。”唐三道,“不过,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这里没什么玩的,我每日要打铁,可能顾不上你。”
这话已经有点送客的意思了。小舞眼睛一转,道:“好吧,那我在这儿再住几天。总得陪你挨过这段难捱的日子。”
唐三呵呵一笑,颇有大师嘲讽之时的风范:“小舞,你别再跟着凌霄看那些情感小说了。”
“我就看!我还写呢!”
两人打闹着回了屋。当晚,小舞睡在唐三房间,唐三来到自己父亲的屋子,看着里面没几样的破败家具,难得没有修炼地度过一晚。
翌日清早,唐三结束修炼下山,却远远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村口。
“哟。”严凌霄冲他一招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随意笑容,“你好,我想问一下,唐三家在哪?”
唐三目瞪口呆,缓过神来就意识到,多半是小舞那丫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找来了对方。目光扫过严凌霄肩头的白色小鸟,他就知道估计是白翎做的了,也不知这两人又背着他商量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下,他哭笑不得,脸上却不由自主勾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唐三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麻烦您带我进去了,这位唐家少爷。”
“不敢。区区陋居,怎么容得下您的大驾光临。”
他们吵着嘴打开大门,用一阵叮铃桄榔的声响吵醒了没睡够的小舞。
小舞睡眼朦胧,一手揉眼睛,一手推门,睁开粉红色的带着点血丝的眼睛,就看见一个黑色脑袋蹲在灶火前研究,另一个黑色脑袋踩着板凳在煮饭。她打了个哈欠,自觉在餐桌前坐下,等这两人给她端饭过来。
“你来这么快?”小舞问严凌霄。白翎站在桌子上,叼着碗里的坚果吃,被她拿走一个也不生气,只用白色的喙轻轻啄了一下她第二次伸过去的手。
“我想你们想得夜不能寐,一收到白翎的消息就赶来了。”严凌霄道,“一夜不见,甚是想念。不过来给你两个早起为你做饭的哥一个拥抱?”
“你俩起得早,这是应该的。”小舞道,“哪天我醒得早我也给你们做。”
“那估计我这辈子都吃不上了。”
“那你这辈子未免太短了点。”
回头看到依旧在拌嘴的两人,唐三忍不住笑。无论是跟在他们身后、目送他们到家的白翎和匆匆赶来的严凌霄,还是火速写信让白翎送达严凌霄手上的小舞,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这是和他的父母是谁无关的,独独给予他的关怀。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依旧可以结交到属于自己的朋友。
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这片大陆这么大,总会遇到合胃口、合脾气的至交好友。
而那,就是未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