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小零食看似轻松,谈论的却是极其严肃的事情。
简歌说,“今天主要是讨论日后小芷的发展方向。”
林达盯着手机音乐软件上那清一色的免费歌曲,心痛地带跑偏,满脸的可惜。
“小芷,你花光全部积蓄买回来的版权,就这样让人免费听,把钱用在买房上都能全款买三套了。”
林达去年成了房奴,整天为还房贷而四处找活儿,拼命挣钱。
“鼠目寸光,小芷这样做是为以后铺路,积人气,加路人好感度。”简歌以经纪人的身份,相当赞同她的作法。
林达反驳,“以后的路指不定是啥样呢,还是真金白银握在手里才最实在。”
简歌不屑,“头发长果然见识就短。”
林达:“男人婆!”
简歌:“死娘炮!”
又来了,每次三人说正事都是以他们斗鸡似的开场白,姜芷音已经习惯透透的,懒得劝。
她手支着下巴趁他们斗嘴,手指偷偷伸向那包打开的薯片,一切进展顺利,正要得手之际,啪地一下手背被打,悻悻地缩回手。
唉!真服了,简歌吵架就不能专心点,干嘛还分神看着她。
简歌把薯片推到林达那边,“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把垃圾食品带过来,引诱小芷。”
“她的嗓子要保养,不能随便乱吃高油高热量的东西。”
林达翻着白眼,嘟囔一句“事儿妈!”最终还是将薯片塞回包里。
两人小吵结束,开始进入正题。
简歌说:“现在有几家唱片公司有意签约小芷,我调查了一下,目的不纯,都是看中顾氏的影响力,为了日后与顾氏合作。”
姜芷音本能地想说,‘我跟顾氏有什么关系……’
猛然想到她已经跟顾寻领了证,外人看来她就是飞上枝头的肉鸽,都想来舔一口油水。
可恶!绝对不要签这种公司,她要的是欣赏自己曲风,看好她实力的老板。
简歌知道她的想法,别有用心的那几家公司都婉言谢绝了。
“不如我们开个工作室,自己当老板。”林达想想就爽翻了,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你想得倒美,开工作室不用成本吗?包装推广打开知名度,制作专辑前期投入,后期宣传,每一样都需要资金支持,你有还是我有?”
林达一谈到钱瞬间气短,爽不起来了。
姜芷音也沉默着,如果不买版权的话也许开工作室还有可能,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来做启动金。
其实简歌也不是没想过单干,成立工作室拥有自主权,但以小芷的知名度不是最优选,当做是备用方案。
“我再找找别家唱片公司。”
三人会议结束,简歌是行动派急匆匆地走了,林达是蹭车来的,也跟着回市区。
姜芷音窝在亭子里有些怄气,难道自己真的真的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当今的乐坛网络歌手层出不穷,歌词浅薄直白到没眼看却火到没边。
特别是加入戏曲艺术元素,搞怪的肢体动作,油腻变味的唱腔,还要扣上为国粹发扬光大的帽子。
这也能称之为音乐?
她真的不懂了,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
唉~
“是谁惹到你了?”
躺在软榻上的姜芷音抬眼看去,是顾寻。
他坐进来,斜倚着。
亭子不小,他们之间隔着三两抱枕,倒也不算尴尬。
姜芷音觉得这人还真不客气,在别人家来去自如,蹭吃蹭喝还蹭她的亭子。
亭子半空是隔壁西梅树伸过来的树枝,上面被她绑了很多条红丝带,多半是装饰为了好看,顾寻如是地想。
微风吹动长长短短的丝带刮到顾寻的脸,他伸手拦了下,被姜芷音伸手制止。
“不要乱动,这对我很重要。”
顾寻看她一脸宝贝的样子,想起上次也是这样,只不过是稍微动了一下丝带,她便立即将它们弄平整。
他有些吃味地问,“是什么重要的人送你的?”
姜芷音将其它飞舞打结的丝带小心地弄好,极其肯定地答。
“是超级重要的人。”
顾寻眼眸涌动着暗沉,想到之前轰动一时的绯闻,那个叫曲一鸣的人,她的前男友。
被她重新整理后的丝带红的刺眼,他无意中瞥见上面居然有字迹。
‘工作如意’
‘一夜暴富’
‘顺利上岸’
“……?”
顾寻纳闷之际听到她说。
“这些都是粉丝朋友的愿望,重要又珍贵。”
原来是这样,他眼底的阴影烟消云散。
“很早以前我在家里无聊,就拿手机乱拍天空啊,云之类的,还有院子里的竹子,秋婶种的小菜,然后发到帐号上去”
“我最愿意拍西梅树,从枝条发芽,长叶子,吐花苞,很快就开满枝头……”
她咽了下口水又说,“接下来就结果子,小小的一颗看着它长大,超有期待感。”
“那时候你是不是在想,‘哎呀呀什么时候能熟啊?’然后每天都来看哪颗最先被摘下来。”他夹着嗓子学着她的语气。
“对呀对呀!”姜芷音被猜中心思,兴奋地点头。
顾寻笑着继续打趣。“再然后,拍下收获今年第一颗西梅入口的照片。”
“对呀对呀!!”姜芷音没心没肺地还在点头。
“请问你这样肆无忌惮地发到网上留下证据,有想过我这个主人的感受吗?”
“……?!”
姜芷音被他的话猛然戳醒,对哦,自己在偷吃人家的果子,不仅发到网上还当着他的面说,是有点那个……
无地自容的她眼睛转了转,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我们……不说这个嘛。”
她说‘我们’他听得很顺耳,眼角流露出笑意。
他问,“怎么会想到帮粉丝写这些?”
“也是巧合,一次有个粉丝朋友留言说,她家小狗走丢了,很伤心。”
“那时我陪秋婶去庙里烧香,看到树上挂满了丝带和福牌。”
“福牌太重我怕压坏树枝,就找了丝带帮她写上愿望,结果小狗真的找到了。”
“从那以后,粉丝朋友有什么愿望,我就帮着写在丝带上,时间久了就攒了这么多。”
顾寻看着挂满枝头的丝带,在绿叶的掩映下格外地夺目。
他伸出手指牵出其中一条丝带,一字一顿地念着。
“遇十个男人,三个哥,三个弟,三个大叔,外加霸总一个。”
他挑眉看向她。“这个不会是你的愿望吧?”
被指‘夹带私货’姜芷音一口否决。
“才不是呢。”
“那是一个失恋的粉丝,当天私信聊了好久,怎么劝她都还是哭,受了很大的打击。”
“最后恨恨地说再也不谈恋爱了,以后就是要玩男人。我好怕她越哭越凶,就同意写了这个。”
“哈哈哈哈。”
顾寻忍不住笑,先不说莫名其妙地相信丝带的力量,就算有,这个高逼格的愿望实现的机率也不大。
“你干嘛要嘲笑别人的梦想!”显然姜芷音觉得他不尊重人。
他收起笑,清了清嗓子,解释。“我没有嘲笑谁的意思,就是觉得有趣。”
姜芷音努努嘴。
顾寻眼眸闪动,试探地问。“那你呢,有什么愿意要实现的?”
姜芷音想都没想,很是干脆地说。“没有,我什么都不缺。”
她的话让他很安心,看来失恋已经远去。
西梅枝条晃动,摇曳的丝带中有一条较旧的挂在高处,上面写。
‘身体康健,署名晚禾。’
他眸子微动,将它握在手心,暖意直达心底。
姜芷音看过来,她说。
“这位阿姨的名字跟我一首歌同名,很巧吧。”
“她说最喜欢那首歌,听了好多遍。”
“阿姨留言说她身体不好,在国外养病。她说不怕死,就是放心不下儿子,所以许下这个愿望能活得久一些。”
顾寻的思绪渐渐飘远,那年母亲的肺部要做一个大手术,临进手术室时她笑着跟他说,寻儿,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当时的他以为是母亲安慰自己,没想到是指有丝带祈福庇佑。
也许是有了强大的精神支撑,手术很顺利,从母亲醒来后便捧着手机敲敲打打。
问她跟谁在聊天,她说是偶像。
那段最难捱的日子,病床的母亲反而是笑容最多的时光。
他从来没见母亲迷恋过什么,也是那段时间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叫姜芷音的歌手。
听母亲如数家珍地说,她人有多好,有多温暖,把歌迷当成家人。
母亲每当看到她的照片,就拿来逗他。
“寻儿,我将来的儿媳妇要是音宝就好了。”
他也开着玩笑地应。“好,只要您安心养病,到时我就去追您的偶像。”
“好久没阿姨的消息了,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没有。”姜芷音的话将顾寻拉回现实。
他嘴唇微动,想要说……
稍有气馁的她又立即打起精神来,笑眼弯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定是阿姨的病好了,跟她的儿子在国外度假游玩到乐不思蜀。”
顾寻眼神飘忽,心中五味杂陈,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该有多好。
他手心的丝带倏地飘起,在空中迎风飘扬,同母亲手机的屏保一模一样。
顾寻微抿的嘴唇,轻启。
“她不是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