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回了家中,为自己倒上一杯水,暗自开脱:我既没有滥用刑罚,也没有惩罚她什么,不过是通过正常的摄魂大法知道了一些内幕、进行江湖中正常的吞并和资金流动,不算过分吧。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但与楚留香和无花同行一段时日后,好似为他增添了一抹……厚脸皮?
何欢的确放过了上官飞燕。然而陆小凤却迟迟不至。他们并不知晓由于抓捕了上官飞燕,对方在“邀请”陆小凤的计划中便缺失了最要紧的一环。
花满楼皱眉:“我只担心他又陷进了别的麻烦之中。”
何欢问:“上官飞燕说他是江湖有名的“神探”,原来他还常常陷入麻烦之中么?”
花满楼无奈,“如果不是麻烦缠身,你以为他的神探之名又是如何传开的?”
“或许,是他就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吧。”何欢闷笑。
花满楼含笑望着他,何欢看见,“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不,只是感觉,你与你的哥哥,有时候很像。”
“……毕竟是兄妹。”何欢目光移开,有些心虚道。
上官飞燕坐在他们对面,被搜过身、还被点穴封住了武功。只能坐在那里神情郁闷的吃点心。她也懒得搭话,只愿另一边足够机灵,能随机应变,早早找陆小凤过来。
陆小凤虽然没有被算计到,但他还是来了。只因他们说自己的雇主抓住了花满楼。
然而如果真的抓住了花满楼,他们怎么还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围堵他?只要将消息放出去,陆小凤不就会为了朋友亲自送上门了吗?既然他们没有这么做,就证明花满楼应当还是安全的。
然而,即使陆小凤在心中对此十拿九稳,他还是来了。为了他的朋友,一分也不得马虎。
他赶过来的时候,如果看到朋友还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小楼里,一定会很高兴。但如果他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到江南,上楼却看到自己的朋友不仅好好的,还有佳人相伴,两人样貌般配、神情闲适,坐在明媚阳光下一起品茶弹琴……
那就不是很高兴了。
何欢手指轻击在桌面上,微阖眼眸听花满楼弹着潇湘,浪卷飞云时,有人脚步急促奔上楼来,他睁眼,就看见陆小凤手扶在楼梯栏杆上,面无表情的看向这边。
花满楼琴弦一转,云水变流水,他笑道:“我听见有人急匆匆赶来,却站在远处不说话。”
何欢抬起手撑住下巴,言笑:“你的知己来了,在吃我这知音的醋呢。”
陆小凤装不下去了,他脸上已经满是笑容:“我还说呢,谁会这么有本事将你捉去,果真是叫人骗了。可怜我着急忙慌赶来,连一口水都吃不上。”
“陆大侠既然这么说,为什么还站在那里,不过来饮一杯茶?”
陆小凤笑:“因为我只怕喝不起这茶。”
花满楼摁住琴弦,了绝余音,闻言道:“是新出的庐山云雾,用山泉水泡的,你若不想喝……”
“怎会不想喝,”花满楼这样说罢,陆小凤才提膝至桌边,坐下就为自己连倒了三大杯茶。
饮罢,他赞叹:“好茶。”
何欢摇头,假作不满:“原来陆大侠是害怕我在茶里下了毒,要害你与花满楼。”
陆小凤看了一眼仍然面带悠然的花满楼,便晓得这女子并未真正生气,道:“只因我从没见过他这人和女孩子单独待在一起,唉,我向你讨饶,自罚三杯茶水。”
“这你可说错了。”何欢向后一抬下巴。“喏,那儿还有个人。”
陆小凤转头,就看见一女子被破布塞住了嘴巴,捆在凳子上,昏迷不醒。
“这是……”他面露疑惑之色。
“来害人的。”何欢道。
花满楼补充:“四日前,她想‘请’我去他们府中做客,何姑娘识破了她的身份,劝我谨慎行事。我们便在此地等你前来一同商议。”
“她的身份?”陆小凤饶有兴趣,“我只知道他们要光复一个名叫金鹏的王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她是‘红鞋子’组织的一员。这个组织中成员皆是女子,遇到对她们稍有不敬的男人,就会割掉他们的四肢五官,堆在一起当收藏品。特点是穿着红色绣有猫头鹰图案的鞋子。”何欢道。
“本来只是点了她的穴位,没想到她还能趁机在茶里下迷药。”说到这里,何欢微微一笑,“陆大侠该再早一点过来,说不定正好喝上。”
陆小凤不说话了,只是摸摸自己那两撇胡子。他有些心虚时就会这样掩盖自己的神情。
“好了,既然你已经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就随便你们二位商议。我也该走了。”何欢站起身,正要转身下楼,就听见陆小凤疑惑地声音:“为什么既然我来,她就要走?”
花满楼解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何欢来到小楼后院,摸了摸小黄的头,“他接下来不一定能管的到你,你还要待在江南吗?”
小黄狗汪汪两声。
“好吧,既然你讨厌五鬼搬山,那就待在这吧。最多不过两个月,我也应该回来了。真饿了就去吃我给你准备的存粮。不准伤人,听到了吗。”
小黄狗摇摇尾巴。
何欢叮嘱完,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不论陆小凤的探案能力是强是弱,以防与他们产生冲突,何欢需做好万全打算。
上官飞燕至少要带他们回一趟所谓的“根据地”,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去上官飞燕背后真正的指使者那里走一遭。
……
白日,正午时分。一队身穿白衣的少女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霍休所在的小楼门外。
悄无声息的事情大抵都在夜中发生。然而面对思虑过重、夜间往往休息不好的老年人,最好在正午前来拜访。
为首的少女带着白色面纱,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她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清丽脱俗,不似真人之感。然而,在被一剑破门的霍休眼中,这队人就是不知死活的白蚁。
“打扰了,老先生。”这少女的声音有种忽男忽女、忽远忽近的感觉,听得久了,甚至会有些犯恶心。
“这点小伎俩,便不必在老夫面前使了,省些力气做别的事不好么?”
白衣少女歪头。
“我已不需要做别的事。”她轻飘飘道。
“或许老先生觉得自己的武功很高,又或许你觉得你的小楼有百种机关,旁人能耐你何。”
她声音慢条斯理,竟点出了霍休的依仗。
“是上官飞燕告诉你的?”霍休冷笑,“你以为知道了这些,就能同她一起算计我?”
她没有反驳,因为这并无意义。她只是问:“有何不可呢?”
“就凭这几个人?”
她依旧面带微笑,好像听不出这人对她的嘲讽。
“有何不可呢?”这句话,如今听来竟成了最傲慢的讥讽。
就在霍休的手正要触碰到机关总括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升起,刺激着他的大脑,他犹豫了一瞬间,就这一瞬间,他看到他的头上透下一缕刺眼的阳光。
人在屋檐下,怎会看到头顶的太阳?
说时迟那时快,他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砍下自己身旁的桌子,不顾样子是否难看,顶着桌面向屋外奔去。
一抹白色缎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天一神水,你们是——”
他看着白衣少女露在外面那双迷人的眼睛。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恍惚,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一向觉得,毒药就不该有名字。有了名字还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呢?但是将这些毒药全部都称作天一神水,也未尝不可。”
少女抬起带着白色天蚕丝手套的手,轻轻拿下他手中的桌面,向身后小屋一抛。
铁木桌面撞上屋子的混凝墙体,这些极其显眼的物件就犹如在阳光下消融的冰雪一样,扭曲坍塌,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草地上一滩不起眼的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她拿出一个瓶子,向前走去。
“神女,回收王水的事还是交由我们去做。”
“我怎么放心将这么危险的事推给你们。”
被称为神女的,自然就是何欢。她将所谓的“王水”引流入瓶中,盖上了盖子。
“将他带回神水宫吧,宫主会处置他的。”
“是。”众女敬畏的向他施礼,她们将霍休的手脚关节卸下,塞住他的嘴巴,将他折叠放入了一个黑色的箱子里,又将箱子放入刚刚何欢乘坐的轿子中。
何欢欲言又止。
随后他想:罢了,这人既然是江湖最大杀手组织的首领,想必罪孽也不少。便小惩大诫吧。
他始终做不成花满楼。
最大的一笔已经收入囊中。算算时间,还有另一个人。
何欢有些犹豫——若只有霍休失踪了,还能说是青衣楼这边的情报泄露,有人找上门来。如果再去另一处,难免徒惹怀疑。
罢,只审问霍休、精简吸收青衣楼一件事便有的忙。
然而何欢没想到,他不打算向上官飞燕供出的另一位山西富商动手,却恰巧又卷入其中。
“何姑娘,巧遇啊,你已经回过家了吗?”
何欢惊讶转头。
“花公子,还有……咦?你的胡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