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谨一愣,他不解为何檀启为此动容,难道真是感人至深的师生之谊,他没想到檀启这么直接,立马矢口否认
“殿下,奴婢身份低微,怎能是凌少师之子。”
“可你很像他。”太子捏着阿谨的脸上下打量。眼神似乎要穿透阿谨。
“殿下,或许只是巧合罢了。”阿谨眼神躲开,说道。
太子闻言突然狠狠甩开阿谨的脸质问
“我查过你,十二年前凌府惨遭灭门之时正是你入宫的那一年。”
“殿下,凌少师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可奴婢本姓陈,是跟了我家远房叔叔才从沧州前来进的宫。”
檀启看了一眼阿谨,知道问不出什么,冷笑了一声。
檀启准备起身离开却好巧不巧的用火把撩到了方才给阿谨的袍子,这一幕却恰好被赶来的檀盛看见
“阿谨!”
檀启看了一眼正凶狠瞪着自己的檀盛,又看了看刚被不小心点燃的袍子,合着这位弟弟是在怀疑自己要暗中处决他的侍宠。檀启来不及笑话檀盛,示意侍卫拿起腰间的水壶,马上朝外袍浇上去,又踩了踩,好在刚烧起来的火不大,几下就熄灭了。
檀盛推开那名侍卫,又立马扶起还跪在地上的阿谨,往后拉了拉对檀启道
“太子殿下真当宽宏大度,在众人面前放过臣弟的人,没想到半夜在这里杀人灭口。”
檀启很无语,冷笑一声没有理会檀盛,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望再阿谨看了一眼。檀盛见状下意识用外衫挡住阿谨,就怕他被抢走了一样。
太子离开后,檀盛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连忙收回了外袍,又拿出给阿谨的长袍,询问阿谨。
“太子大半夜是不是在这不安好心动用私刑。”檀盛打量着阿谨,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太子问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开始打猎之类的话。”
“啊?他这是何意?”檀盛不理解檀启为什么回放过自己
“我觉得太子应该不会再抓住此事不放了。”阿谨道
“你好像很了解他……”檀盛嘟了嘟嘴小小声音说道
“什么?”
“我说,太子没有刁难你就好。”檀盛边说边看向周围散着的木材,蹲下身道
“你去找木材了。”
“夜里很凉,便想着生火。”阿谨一起收拾着木材。
“若你当初能选,是不是会去东宫或者檀茂那里……”檀盛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开始没有安全感的自卑起来,他明白自己在宫里的势力应该不会有人主动愿意与他为伍的。
“为什么这么说?”阿谨停手。
“哈哈哈没什么,就是突然问问。”檀盛好像又突然很害怕阿谨的回答,好像觉得他的答案一定不会是他。于是连忙挤出笑容,加速收拾。
阿谨看着眼前人,不免生出些心疼,于是接过檀盛怀里的木材道
“走吧,这些木材够了。”
檀盛见阿谨结束了话题,却也变得更加失落。
阿谨抱着木材,檀盛在一旁举着火把,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树林,没有讲话,从下午那会石林出来后,二人间的气氛一直很微妙,既疏离又亲近。
火烧得很旺,二人连外袍也脱去搭在身上,阿谨想着刚才太子奇怪的神态以及说出的一番话,总觉得太子至少在对待凌家这一案上的态度似友非敌,若是真的有机会潜入太子那里,查当年的案子不就会更加容易一些。
可自己若是离开,那檀盛……阿谨望了望檀盛,他又已经睡去。阿谨添了把柴,又想到方才他说的那番话,他若能选,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该选什么吧,好像在他的世界里,不能凭借想要和不想来做选择,更重要的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如果我有机会,不管怎么样我都想选择你。”阿谨温柔地看着沉睡的檀盛说道。
第二天晨,二人被叽叽喳喳的鸟声叫醒,檀盛转了转有点僵硬的脖子,这是第一次真正露宿在野外,没有扎帐,没有屋顶,还好没有遇上风雨天气。
“殿下醒了?我们现在可是回不去猎场了。”收拾行装的阿谨看着檀盛。
檀盛踉跄起身,看着无限好的秋景,道
“去京畿转转?”
阿谨笑“正有此意。”
就再和他一起最后一次吧。
京畿之地是京城郊区再往五十里的田耕地区,负责京城的粮食供应,若有外敌来犯,也是京城最外围的保护屏障。
然而又出现了问题,京畿离此地有二十里,不可能步行前往,他俩现在只有一匹马,若是回去猎场,是不可能的,二人现在必须像昨晚那样共乘一骑。
“咱俩估计还得像昨晚那样。”阿谨说。
檀盛挠了挠头,心想自己紧张什么,压制住了那些奇怪的想法
“那你还坐我前面,我来驭马。”
“该殿下坐前面了。”阿谨说着便率先上马,留出前面的空位。
檀盛看着得意的阿谨,笑了笑,准备上马的一瞬间,将阿谨向前一推,满意的坐在后座将阿谨怀抱在身前。马儿叫了几声,似乎在对自己背上的重量以及这俩人争来抢去的行为抗议。
檀盛怀住阿谨拉着缰绳,阿谨转不过身,只能感受到檀盛的温度,一路奔波,来到了京畿九里村。
九里村是京畿西边最大的村落,有许多农户将自家小院分出一角当作驿站使,供来往进出京城的人歇脚。
檀盛和阿谨盘点了身上的钱财,所剩还算富余,于是为了寻清净找到一片桦树林里的竹舍,小院不大,是一对老夫妇经营。
因为地处偏僻,他们是唯一的客人,老妇见有人来访,连忙出来迎接,扶起倒在一旁写着“住店”二字的木牌擦了擦。
竹舍环境优美,他俩住在景色最好的一间,价格比想象中便宜许多,檀盛清点着银两,阿谨见状道
“这地不算便宜,只是你不知道民间的物价。”
檀盛抬头看阿谨
“怎么说?”
“我们住这房花了三两,那是许多百姓几个月才能攒下的。”
“好几个月?”檀盛读到的书上面写的那可是务农百姓月入少则五两,平均都是十两,善经营者月入二十两都是常见。先前都是在京城里花钱,也没觉得物价多低。
“百姓多数靠天吃饭,近些年赋税又比较高,能攒下钱都是好的。我们若是住那些人多的通铺店,怕是几十文便能住一晚。”
“几十文?京城的糖葫芦都需要几十文。”
阿谨笑
“六皇子殿下,您这是不问民间事啊。”
“我还当我那二十两月钱少……”
“只是在皇城里少罢了,这还是京畿,若是去地方的农家,二十两想必可以活很多年。”
檀盛若有所思,突然疑惑阿谨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出生在乡里,自然知道民间疾苦。”阿谨解释,然而他内心却知道,这些都是小时候爹爹带他看的,他们一起去过崇山峻岭的小镇,去过极寒的北境,他见过那些因为贫穷而整片消失的一个又一个村落。
檀盛看了看兜里还剩下十两多,留下了一两,将其他的都拿了出来。
“干什么?”阿谨问。
“我想留给这里的农户。”
“快收好吧,你这些也不够分的,反而容易引火上身。”
檀盛不解之时,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二人收好银子走了出去。
走出住屋,发现围栏之外的草丛似乎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二人,二人对视一眼,走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只见那人一袭白衣,背上背着一个斗笠,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像是一个江湖人士。
然而这位的力气和胆子似乎都不像江湖人士那样大
“啊,放过我!!!”檀盛和阿谨把他拉出草丛,正脸白白净净,不像是游历四方之人。
“你是谁?”檀盛问
白衣男子见二人好像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打量了一番,连忙变成了笑盈盈的脸色
“二位也是住店的吧?你们……住这里?”白衣男子没有停止大量四周。
“对……”那人开朗的笑容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檀盛和阿谨放松了警惕。
“哦对,我忘记自我介绍,在下是京兆张家张清虞。方才为了躲避村民的追杀……”张清虞拿着剑向二人作揖,侠客的样子学的倒是有模有样。
“你杀人放火了?”京兆张氏,檀盛听过这家的名号,是从高祖开始便在朝中为官且长盛不衰,是清廉为家风的名门大户。
“不是!怎么会!”张清虞连忙摆手。
“你是施舍了他们银两,结果人心不足蛇吞象?”阿谨接道。
张清虞连连点头,阿谨看着不可置信的檀盛,无声的解释方才自己为什么让檀盛财不外露。
问过原委,得知张清虞行至此地见农民一年下来自家的粮食所剩无几,于是善心大发,在某个改为驿馆的农户之家为在场的路人都出了住店的银钱。
然而这事没一炷香便被传出去了,几十号农户拿着铲子斧头就来问张清虞要钱。张清虞哪见过这场面,于是一股劲往林带里跑,最终进入了檀盛他们所住的桦树林农舍。
檀盛总算知道为何方才阿谨要拦着自己善心大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