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兮下班去门口的餐馆拎了两个菜，带到斤羽家。
斤羽拌了一个凉菜，放在正中间。
“看看，我做的，就是不一样。”
林莫兮瞧着一盘牛肉一盘海鲜，给她的小凉菜当配角，也满意的点点头。
“荤素搭配，极好极好。”
两个女人吃吃聊聊，九天会也被他们扒的差不多了。
周泽没防过林莫兮，林莫兮也不可能防着斤羽，所以一顿饭的功夫，斤羽也算了解的七七八八。
“你说，李九玄是不是就是个掮客，把人抓在手里，什么入会你得给别人办一件事，别人也得给你办一件事。这特么的，不就是哪啥勾结吗？”
林莫兮何尝看不明白呢，她还劝过周泽。
“他不听？”
“是啊，完全信了那家伙。还说要带我去熏陶一下，可拉倒吧。”
“去。”
斤羽兴奋的一拍桌子。
“啊。”
“你可是我在九天会唯一的人脉，你帮我看看，那里头都有些什么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莫兮哭笑不得，“我就说呢，你怎么忽然打听这个，我帮你看看可以，但你千万别犯傻去招惹他们，招惹不起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林莫兮心想，每回你都这么说，但哪回有事，都少不了你。
但她根本没想过拒绝，等反应过来，林莫兮忍不住在心里想，看来我也被你洗脑了而不自知。
随着音乐节所有的伤者都脱离危险，所有人松了口气。
只要没死人，一切都好说，死了人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脱一层皮。
余宝成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他家的律师可不是白请的，事实证明就是跟余宝成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么谁有问题呢？
当然是许盼。
活动公司是许盼找的，公司老板也承认自己给了她合约金额百分之二十的好处费。
于是，所有的责任都由许盼背了，直接被电视台开除，目前已被刑拘，罪名好几个，估计没个十年八年出不来。
电视台内部的管理责任由谁背呢，按道理应该是余宝成，他才是项目负责人。
但谁也没想到，由项目的另一个负责人，就是程叶走了之后，勉强将团队揉和在一起的小田。
他根本管不了许盼，也不负责任何外联事务，所有的合同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在接到台里处罚通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他左看右看都看不明白，最后横看竖看，才看到背锅两个字。
接到通知的当天，他就辞职了。
行李一卷，去投奔程叶。
他这么一走，好多本来也没在深城安家的年轻人也动了心思，他们不是当地人，又没买房，去哪儿都行。
程叶亲自招揽了一回，哗啦啦走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人，能跳到别的部门，别的项目的，也都是能跑就跑，塞钱送礼也要调走。
“谁不害怕呀，许盼坐牢，小田背锅，合着项目负责人余宝成一点事没有，他成了无辜小白兔，都是刁民想害朕。”
林莫兮毫不客气的吐槽。
剩下的人都怕以后再有事，烧到自己身上，只要跟着余宝成就没好事，几乎成为一种共识。
只有余宝成，根本不在乎。
他翘着二郎腿，“这种在底层做事的人，发个招聘，能来一车，还怕没人给我干活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所有人都只干份内的活，任何决定都不会做，统统去问余宝成，然后签字为证。
余宝成吩咐的工作，说一句，人家才做一句，没说的，绝对不会多做。
骂就骂呗，总比坐牢背锅强，虽然我走不了，但底层人也有自己的保命哲学。
之后，他想做任何事，推行都极为缓慢，想提拔个人手起来帮他干活，人人推辞，都道自己能力不行，不堪大用，还是您自己负责，我们只干活就好。
他的精英会客厅拍摄质量更是一落千丈，收视也越来越低。
反观斤羽这边，胡远已经收集到许多素材，包括真正进去治疗过的学员的采访。
而胡远的父亲，当然是请台里年纪大的同事扮演的，也顺利和学校联系上，开始咨询治疗事宜。
胡远主动请缨要深入虎穴，斤羽则是十分犹豫。
她当然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问题是，胡远孤身进入学校，万一在里头出了事，该怎么办？
胡远也知道斤羽在犹豫什么，特意约她下班之后吃饭。
两人好好聊了一通，胡远有很多的想法，也有自己的事业规划。
“我对娱乐方面的东西，不是太灵，我就喜欢挖掘社会民生的黑暗面，把他们无耻的嘴脸，曝光到阳光下，摊到观众面前。”
“这条路，可比搞娱乐难多了，而且还不赚钱。”
斤羽看向他，“你可真会挑。”
又难又不赚钱，傻子才会选，但胡远宁愿做傻子。
“千金难买我愿意。”这是胡远的追求，热烈又纯粹的赤子之心。
斤羽拿着饮料跟他碰了一下，“我明白了，你真想好了，那就去，但安全措施一定得做好。”
“谢谢你。”胡远真心诚意，虽然事情是他做，但斤羽肯答应也是要冒风险。
他要真有什么事，背锅的肯定是斤羽，跑都跑不掉。
她是拿自己的职业前途支持自己，当然要感谢。
否则换个领导，打死都不会同意，你想做调查，那就辞职或是请假，以独立个人的身份去做，把单位和领导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但他要是真做出成绩来了，看着吧，那些不肯担责的人，抢起功劳来，那是一点都不会客气。
“器材方面，你提要求，全给你配置上最好的。”有单位支持，装备上头肯定不能亏待他。
胡远确实有自己的想法，有些可能还得定制。
“那就定。”斤羽拍板。
几天后，斤羽开始陷入到焦虑当中，有时候半夜还会被噩梦惊醒，梦到胡远满脸是血的喊救命。
她每每心慌的无法再入睡，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自己为一个同事都这么担心。
为什么身为父母，把自己的子女交给陌生人，却能那么放心的安然入睡。
或者他们对于子女，根本没有爱，只有控制欲。你不听我的，那就打到听为止。
至于为什么，明明你既无知又愚蠢，没有学历又没能力，却非要子女听你的？
别问，问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胡远被“父亲”送入特殊学校，很快就被编入新生班。
学校的条件十分艰苦，按照的也是军事化管理。对此“父亲”非常满足，声称他又不是送孩子来享福的，就是得挫挫这小子的锐气，让他听话。
老师非常赞同的点头，“听话才是孩子的天职，更是美德，不听话的孩子养来干什么，还不如养只猫养条狗。”
父亲递烟，两人相聊甚欢。
回到单位，一起观看拍摄画面，一屋子都是年轻人，简直肺都要气炸。
“MD，感情我长这么大靠的是运气，要是我爸妈也这么想，我估计都活不过十岁。”
“这些人的爹妈，有本事自己不看电视不打麻将，老了不去跳广场舞。”
“等这些孩子长大了，也开一家学校，但凡打牌打麻将喜欢看电视的，都给逮进去学习听话。”
斤羽听了嘿嘿直乐，再过个二十年，男女老幼一起刷视频，再没人说什么短视频成瘾，虽然确实成瘾，但大家都被拉下水了，也就没所谓的成瘾。
“能不能找到这些家长的名单。”斤羽问道。
“父亲”举手，“应该可以，学校会定期举办家长之间的活动，我应该能想办法搞到。”
斤羽看了一眼这位老同事，“程哥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项目组，总借调也不方便，你的身份可是很重要的。”
他当然有兴趣，不然怎么会这么配合。
斤羽去了一趟灵猫，灵猫音乐一直在深城电视台播着，得亏了余宝成看不上这档节目，反而一直活的很好。
但斤羽不是为灵猫音乐来的，她有别的事。
可是灵猫音乐不知道呀，节目组听说消息后，一阵兵慌马乱，翻合同的翻合同，上报的上报。
节目组仅剩的一个，对斤羽还算了解的老员工撇了一下嘴。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斤羽连我帮都没拿走，还会拿一档音乐节目。”
组里人恍然大悟，是哦，我帮一直到现在，依然是深城电视台最拿得出手的节目之一。
只不过，肉眼可见的，失去了锐气，也不知最终会走向何方。
斤羽根本不知道自己随便去谈个合作，就能引起一堆人无端的恐慌。
胡远也在学校里，度过了最初的平静，很快就迎来了学校的课程。
一群学生吃过稀粥和发硬的馒头，就开始跑步，之后便是来到教室，在老师的引导下，检讨自己的错误。
胡远跟着老师念引人发笑的格言，但凡有人不念或是表现的心不在焉，一根棍子就直接甩过来。
可能是砸到脸上，也有可能抽在背上，胳膊上，轻重全看老师的心情。
有些调皮的孩子，晚上掀开衣服，全是一道道的血檩子，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胡远实在忍不住了，“不是说家长每半个月会来看一次吗？你不告诉他们？”
这个一脸倔强的孩子摇头，其他孩子跟胡远解释。
“他发过誓了，这辈子不会再跟他爹妈说一句话，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他就是去要饭，也不会回家。”
“说了有什么用，他们只会说不打不成材。”另一个孩子翻上床，一脸死气沉沉。
压抑的气氛并不是一入学校就能感受到的，而是住进来后，一点一点的感受到的。
胡远身处其中，有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这里的人，和自己身边的人，明明身处同一个世界，怎么偏偏好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