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跟在毕昉身后,她一想到陆廷渊喝醉了的模样就心急如焚,忍不住脚下也加快了速度。但让她忍不了的是,毕昉在前头悠闲地迈着四方步,一点看不出来着急的样子。
她走快两步到他旁边,皱着眉头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们阁主喝醉了要我去照顾吗?那你走这么慢做什么,难不成你是诓我的?”
毕昉被她劈头盖脸一顿说,也不恼,摇摇头探口气,指着前方的亭子说道:“姑娘,过了这座亭子就到闫副阁主的重云堂了,您说我们是快还是慢啊。”
岑溪转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个绿色琉璃顶的八角亭,她一挥袖,咬着牙说了声“那还不快走!”然后快步朝前走去。
毕昉看着她的背影,仍旧只剩下摇头叹气,缓步跟上。
岑溪往前走了百来米,就见一个涂着红漆的高墙大院,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依稀可辨是“重云堂”。
院门往左不远便是方才见到的八角亭,亭子左右两侧立柱上书对联一副,上联:半岭小楼泉石崖花云外赏;下联:山亭远眺风帆沙鸟日边来,横匾上又是同样龙飞凤舞的字迹,约莫是这亭子的名字,可惜看不真切。
岑溪撇撇嘴,这闫赋升还真是品味奇绝又爱装。但她现在的心思全在陆廷渊身上,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嘲笑闫赋升的审美,只想着快点把陆廷渊接回凌霄堂去。
她前脚刚踏进重云堂,毕昉后脚就将大门关上了,岑溪警觉地回头,心想“这下坏了,真中圈套了!”她本能地往门口跑,却被毕昉拦了个正着。
她火气上涌,瞪着眼睛正要发作,毕昉却摊开手后退了两步,弯腰拱手说道:“请姑娘见谅,副阁主有要事要与您相商,属下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以阁主为由,将您引到此处了。”
“还请姑娘莫要声张,副阁主一会就到,必不会叫姑娘久候,更不会叫姑娘久留。”
岑溪哪里吃他这一套,嘴里嘟囔着“卑鄙小人”就要往门外冲,毕昉又将她一把拦住,她正要大声呼救,却听得陆廷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闫副阁主还有何要事,定要与我来此处相商?”陆廷渊背身而立,看着山下的云雾翻涌,心中万分不愿。
“阁主,方才张太傅问及您何时迎娶衿羽姑娘,您为何避而不答?”闫赋升坐到亭中的石凳上,捻了捻衣袖说道。
“你同衿羽姑娘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此事阁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连张太傅及朝中大臣也有耳闻,你难道不准备给这姑娘一个名分吗?”闫赋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廷渊,等着他的反应。
“此事,便不劳闫叔费心了,我自有我的打算。”陆廷渊依旧目视前方,头也不回。
闫赋升心里冷哼一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可我见张太傅提及另一人的下落时,并未得你冷脸相待啊!”
“可见阁主你仍是对那位姑娘情根深种,无人能及。”闫赋升脸上挂着让人看不懂的笑,他倒要看这个毛头小子能装到几时。
陆廷渊果然被他这话惹恼了,转身呵斥道:“月晞是月晞,衿羽是衿羽,二人本不同,怎能相提并论!”
闫赋升嗤笑一声,站起来走到陆廷渊面前,悠悠说道:“张太傅说,他依照十年前的手下所说,去寻那个在山林里救了孟姑娘的猎户,却遇到了千机阁的人,闫某才知道,原来阁主一直在暗中寻人。”
“既已有衿羽姑娘在身边,却还心心念念着孟姑娘,阁主用情之专,令闫某刮目相看。”
“那猎户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我不过是派人前去探听一下,未做他想。”陆廷渊听出他话里有话,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一直在寻找十年前被他弄丢的姑娘,他曾经期盼过渴望过,满心满意都希望衿羽便是他寻了多年的人,可她似乎除了外貌与她相似之外,幼时的事竟不记得半分。
即便她身上有信物,但她亦说不清这物件的来历。
所以他一边挣扎一边怀疑自己,历经多年,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将往事记得真切。
他心里有衿羽,但又不敢放下先前那人,他想过要同衿羽一起共度此生,可他又不敢。一来,他现在羽翼未丰,与她成亲便免不了要将她拉入这漩涡中心,短短数月,她已历经数次磨难,他实在心有不忍。
二来,还是心中的不确定,若是有朝一日寻回那人,而自己却已成婚,那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她们二人。
思前想后,他早已决定了自己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定夺。他原以为自己正大光明的对岑溪好,有自己做她的后盾,众人亦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不曾想却起到了反作用,现如今反倒被催婚,确实让他有些左右为难。
他不愿再同闫赋升争论,只留下一句“往后我的私事还望闫叔莫要插手”,便拂袖而去。
闫赋升也不再多做挽留,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陆廷渊刚走,他便慢悠悠走到自家门前,推开门跨了进去。
岑溪与他们二人仅一墙之隔,方才他们的对话,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他们二人之间仅仅说了三两句,但其中的内容,却叫她一时半会难以消化。
虽然她也没做好准备,但陆廷渊对娶她的话题避而不谈,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与她共度余生?
闫赋升嘴里的孟姑娘又是何人?为什么要找她,还找了十年未曾断绝?
既然他心里有另一个人,那他这数月对自己的好,跟自己的极限暧昧拉扯,又算什么?
要说是假的,可她在他眼里看到的专注和疼爱,怎么可能是假象?
要说是真的,面对闫赋升的步步紧逼阴阳怪气,他为何不澄清反驳,将他对自己的真情实意宣之于口?
所以,自己于他而言,又算什么?
算倒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