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博园离开,云疏雨只当没看见杜阡使臣顺手摸走的一块糕点,而是向通明帝禀告道:“陛下对茶博园里的一切可还满意?”
穿过一栏花树,通明帝自然是满意的不行,点头不断,脸上露出肯定之色,“爱卿做的不错。”
君主的心情就好像冰山,露出的不过是一角,胤连想,这里他得纳入皇家别苑才行。
君臣二人走在前头,不曾关注到身后的杜阡使臣,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点心沉思起来。
而后,快步走上前,抱拳说道:“看过贵国的茶博园,果然新颖别致,我代表杜阡,向灵朝国王询问,不知道这里是谁着手建造呢?”
不知他是何意,通明帝眉头不着痕迹一挑,云疏雨自然跳出来说:“图样由我设计,监工施建乃是孟大人。”
她嗓音轻快,自然也是对自己的设计十分自信。
杜阡使臣捋起了下巴上的胡须,不算谦逊,“我是杜阡的使者,更是杜阡第一智人,有个问题我想问一问你。”
云疏雨听出了他话外之音,似乎并不是有什么大问题要问她,更像是……
对二人能力高低之分的执着。
“你可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多少?”
云疏雨怔住,这不是阿凡提的故事?她是穿越了吗?穿越到了民间故事当中?
看见她愣住,杜阡使臣知道,她这是被自己难住了,不由露出洋洋得意来,刚想大声解答,就听见她说道——
“看见多少就是多少,此时白日,没有星星。”
云疏雨是唯物主义者,但此刻她选择了用唯心主义观点来回答他的问题,只要她闭上眼睛看不见,什么都不存在,更没有他所说的星星,他的命题也直接被否定了。
当即,杜阡使臣勃然大怒,“胡说!天上的星星有数不清!”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仿佛被戳到了痛处。
云疏雨不怒反笑,“凭什么能这样肯定呢?”
她是在问他的答案从何而来,有何依据。
杜阡使臣头脑忽然断了线,一直以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如此,每个人都认同,她凭什么质疑?!
好,他不生气。“那我再考考你,我的胡子有多少根?”
通明帝看着二人辩论博弈,也在思考他的问题。
但毫不迟疑,云疏雨回答:“你的胡子我来数数不就知道。”
她的神情就好像他问了自己什么好笑而又离谱的问题,通明帝想要哈哈大笑,又不得不忍住,他看这气氛有点不对。
“那我也来考考你,你知道我的名字有多少笔画吗?”云疏雨不甘示弱,隐隐又有自得。
杜阡使臣脸色一白,他他怎么知道?他连她叫什么都不清楚,又不是灵朝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有多少笔画?
想到这,智人低下了头,这他都不知道,真是枉称自己是杜阡第一智者!
云疏雨看他脸色不对,连忙给他台阶下,“我的名字有二十四画,智人不知道是正常的。”
但显然,此刻智人已经听不进去了,尤其是她口中的“智人”二字,此刻像是对他的嘲笑,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如此失败!
云疏雨连忙对视通明帝,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斟酌着用词,杜阡智人便昂起了头,“灵朝国王,我想请您品尝我们的美酒!”
他不信哪里都不如他们,至少他们杜阡的马奶酒是第一!
云疏雨诧异,这又哪跟哪啊?但他执意要让他们尝尝美酒的滋味儿,于是通明帝颔首,那就试试吧。
命人将杜阡的马奶酒呈来,宫人默默斟酒,清透的马奶酒如水一般,倒映在杯中,可以清楚看见穹顶琼楼玉宇。
云疏雨接过一杯来,轻嗅到扑鼻的酒味儿,好像,还不错?
杜阡智者面色慎重,“请!”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最出色的孩子,突然一天遭到了质疑,同时也包括他自己对自己的质疑,而变得谨慎慎重,只为了重新得到外人的赞美以及自己对自己的肯定与自信。
云疏雨吸了一小口,她的确更喜欢喝茶一点,所以对于这酒,也只是小尝了尝。
她沉默,是在品味马奶酒的滋味儿。
杜阡智者看向她,再看向灵朝国王,不禁心中有些忐忑。
通明帝本就对这些喝的东西感兴趣,第一口,马奶酒的火辣在舌尖蹦跳,咽下去后,辣的灼烧感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安抚人心的痛快。
好酒!
他心里赞叹,不过,面上到底没有显露。
他总不能夸耀对方马奶酒好吧?
但,杜阡使臣敏锐捕捉到了他们对于马奶酒的欣赏,不由沾沾自喜起来,就说无人能抵抗马奶酒的魅力。
“酒是好酒,不过,像我这样的人都更喜欢喝茶一点。”云疏雨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叙述马奶酒在灵朝的受欢迎程度可能没有茶高。
她放下酒樽,殊不知杜阡使臣在旁哼哼,“杜阡的子民也更喜欢喝酒。”
马奶酒一直便是杜阡的特产,只有最纯正的杜阡人才会喝最甘醇的马奶酒。
他忽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来,转不忿为笑:“若是你们的茶能在杜阡流传开来,我可以向我们的国王许诺你们一个心愿。”
这些年来,他为了杜阡四处奔走交往他国,此趟前来,国王已经许诺了他,圆满归来后,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
现在,为了自己与国家的颜面,他甘心将这个愿望用作赌注,就看她们敢不敢赌了!
通明帝愈发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询问云疏雨的看法:“爱卿你看呢?”
云疏雨倒是好奇,什么心愿都可以实现?哪怕她要天上的月亮也能给她?
“哼,金银财宝、名望地位、美人英雄、无上的荣耀和尊贵,一直以来都是人所贪图的,杜阡当然给得起。”使臣又一次捋捋胡须,胸有成竹。
云疏雨有些来兴趣,她从小皇帝眼中同样看见了兴致,不由得开口道:“好啊!一年之内,我会将灵朝的茶打入杜阡市场,使臣看如何?”
什么?!她说要在短短一年内将茶饮打入国内市场?杜阡智人惊愕,她要知道,杜阡人从没有饮茶的习惯,还有酒酿相争,实现的几率实在小!
但云疏雨不怕,她已经想好了,她要钱。
不是说可以实现她们一个心愿?她只要杜阡的钱。
“一年内,若是灵朝的茶未能盈利黄金万两,那么灵朝便抵押万两黄金给杜阡。可若是盈利了黄金万两,那么杜阡还要给灵朝黄金万两以作证明。”云疏雨将想法说了出来。
一旁,通明帝听罢,心中鼓掌,不错,赌都赌了,那便赌个大的。赢了他们还能得到双倍的万两黄金,如何不行?
杜阡使臣迟疑,似乎是在思考这场赌注是否划算。
“区区黄金万两,贵国不会没有吧?”云疏雨揶揄,她不信对方拿不出这钱来。
一旦上了激将法,杜阡使臣收了理智,他不是冲动,这是为了尊严而战!
不就是黄金万两?哼,每年杜阡光是外交所获即有黄金几十万两,这点算什么?
而且,茶根本不可能在杜阡流传起来,他们爱喝的是美酒,杜阡的基石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撼动?
好!他答应!
确定他可以接下这场赌注无需杜阡国王首肯,云疏雨便请孟绯烟拟了一份契约文书几份。
她字迹工整大气,云疏雨拿到面前来,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书面错误和逻辑误区,便将自己手里的那份呈给了小皇帝看。
而杜阡使臣面容凝重,一个字一个字的研读。
文书一式四份,灵朝语言和杜阡语言双方各执一版。
“在一年内,灵朝茶饮将会打入杜阡市场,期间,杜阡不得以任何理由泄露本条款的任何一条给杜阡子民。同样,灵朝应采取合法合理手段进入杜阡市场,若有任何隐瞒不公,合约作废。以上二者,一旦双方任何一方违反,即应赔偿黄金万两给对方……”
杜阡使臣小声念了出声,十分认真。
双方的合同写得非常详细,云疏雨将条目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拿了印泥来。
若是杜阡使臣同意,便可在上头按手印盖章了。
拿过印泥的一瞬间,云疏雨注意孟绯烟眉间隐约的担忧,这可是黄金万两啊,户部近半年的收支,若是拿去赈灾救济,也能解决百姓不少的困难。
云疏雨知道孟大人心系黎民,在按下自己手印之前,还是询问了小皇帝一遍,他是否支持这契约进行?
本以为小皇帝也会有些顾全大局,但是她没料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点头,仿佛迟疑一秒都是对云氏百茶的不尊重。
那边,杜阡使臣也已经过目了契约,鼓起勇气准备签订。
孟绯烟看向皇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是臣子,既然君主已经做好决定,就没有必要质疑。
云疏雨嘴边含着微笑,拇指按过印泥后依次按在了几份契约上,而后,是通明帝的印玺盖章。
时间是一年,但契约上也没有写明是今日便算作一年的头一日,而是在三个月后,七月初七。
出现了这件大事,杜阡使臣自然也没有在灵朝多耽搁,而是立刻启程回了杜阡,说是要向国王禀明此事。
云疏雨见人从养心殿内离开,背影匆匆,她也连忙行礼,不卑不亢:“陛下耐心等待,一年后,这两万两黄金必然有至少一半的钱充入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