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瀚看李木鱼与鱼儿嬉戏看地出神,一大意,他松了气息呛了水,河水随呼吸灌入喉咙,势在要他的命,他拼命反抗,在水中翻腾挣扎个不停。
这引起一阵小小骚动,惊扰了其中自由自在漂浮的鱼类。
水母们收起莹莹发光的色彩,水域忽而暗淡,像危险降临的警示,成群结队的小鱼乱了阵脚胡乱冲锋游走,正与李木鱼玩乐的背着个厚重贝壳的大鱼将她挡在身后,李木鱼这才发觉异常,“怎么啦?”
她环游四顾,视线穿过混乱的鱼群,瞧见不远处挣扎的一人,黑发摇曳,白衣黑裤,扑腾的四肢遮挡了面容,她还是认出他,李星瀚。
“哎呀,遭了。”她双脚一蹬,朝他那头冲刺过去。
经过时鱼类都给她让出通道,她像水族的首领,发出命令,“快,帮我。”
她的这一声,轰鸣贯耳,响彻整片水域,如神明之声。
李星瀚听到了。
那是直击心灵的声音,浑厚之中带着她本身甜美的音调,他放弃挣扎,深水之下,自救毫无可能,他坦然地等待命运的安排,又或者,会等到她的生死救援。
分秒必争的时刻,他集中意识保持清醒,杀掉她定是个愚蠢的决策,有杀意无杀心,实在龌龊,他不要自己那么不堪,而此刻,他也更确信她非凡人,既非凡人,就要留着好好看一看。
神明创世,重塑天地与生命,生命延续发展,难道最终,是为了让有的人觉醒神明之力归于神明之位?
成人,莫非是神明的一场修炼?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她?
他对她更多了好奇。
李木鱼抓住他,“须鲲,送我们上去。”
河域那头游来一体型庞大的鲸鱼,嘴边两侧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胡须,她给它叫须鲲。
须鲲破水游来,张开大嘴将他们吞了进去。
里头别有一番天地,并不是黑暗无光。
李星瀚毫无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他靠在李木鱼身上,头晕目眩,仍勉强睁眼,想要一睹这壮观的场面,眼前模糊的视野里有隐隐的蓝光,他看见她的侧颜,沉静宁和,她甚至站立不倒,可怎么会呢,这分明在一头鲸鱼的嘴中。
今日所见之一切,都是他几百年来从未见到过的,虽为神明,也超出了他的认知,即便这一切都可实现,也应该只有他能做到才行,怎么能够是她呢?
李木鱼,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须鲲跳出水面,煽动鱼鳍腾空往上,快要到达崖壁顶上时,它缓缓张开嘴巴,李木鱼扛着李星瀚拉紧他手腕将他固定在自己身上,短暂一瞬,她往前倾身一跃,便跳到了崖壁之上的一处草丛间。
她放下李星瀚让他靠在长满苔藓的树茎上,随即转身往后,朝即将落水的须鲲招手呐喊,“谢谢你,老须鲲,改天回来看你。”
李星瀚使力睁开眼皮,咳嗽了两声呛出点儿水,伴随着嗓子眼的剧痛,他沙哑了嗓音道,“谢谢你救我。”
闻声,李木鱼转过来,看他还醒着,便赶忙跑过来,握住他手臂关心询问,“你还好吗?喝了不少水吧?”
李星瀚摇头,眼皮沉重欲坠,每一次呼吸都拉扯地他腹痛。
李木鱼瞧着他这糟糕的样子,斩钉截铁,“好,我知道了。”
还没等李星瀚再开口说话,她跨过树干绕到他身后,曲膝往下降低自己,抬起手臂立起手掌,伸缩到腋下蓄力,接着,后往他背上全力拍下去。
她这一拍力道十足,李星瀚整个人往前扑倒,差些脸贴地,却舒畅地吐了许多水出来,胃也解脱了,呼吸也顺畅了。
“好些了吗?”李木鱼歪头询问他的情况。
李星瀚赶忙伸开手阻止她又来一掌,边咳出水来边连连点头肯定。
李木鱼起身,打量着自己这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完了完了,这下回去要挨师傅骂了,他肯定说我偷懒玩水。”
这一落水,李星瀚被折腾地不轻,他后仰躺地,枕在树干上,随意伸展开四肢,让自己能舒服地休息一下。
后背的痛感因为草地的柔韧摩擦这时开始在身上蔓延,她那一拍本疼一下就麻木了,可似乎此刻疼更厉害了。
他能想象到那些被狼爪抓伤的伤口此刻裂成了什么样子。
“要是我死了,我恐怕就真的死了。”
李木鱼无心顾他,她干脆脱掉了湿漉漉的外衣,仅穿内里的一件宽肩背心在身上。
她将衣服挂在树枝上,又抖落抖落黏在腿上的棉布裤子,“待会儿回去怎么跟师傅解释呢?实际上也的确是失足落水,师傅应该不会教训我吧。”
李星瀚扭头看过去,恰巧瞧见她起伏线条光滑肌肤的纤细手臂,还挺结实有力,瘦而健美。
她一动一动地,他甚至还看见她干净的腋下,他赶忙转回头,竟有些心慌,禁止自己想象她衣服以下更深处。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在男人面前脱衣服?”
李木鱼也看着他那贴紧身体的一身湿衣,“我们得想办法把衣服晾干,不然回去怎么跟师傅说啊,他一定会说我没有照看好你。”
李星瀚眼神闪避,“是我撞到你你才掉下去的,用不着找其他借口搪塞你师傅,如实相告就是了。”
李木鱼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不然你也把衣服脱了晾一晾?”
李星瀚一转头,正对上她纯真无邪的眼眸,她的眼睛灿如星辰,脸颊上还淌有水珠,一丝丝浸湿的发丝贴在她脸上,楚楚动人,此刻,她在他眼里有了具体的模样。
“我听见你在跟那些鱼说话。”他坦诚道。
李木鱼面露为难的样子,很没底气地说道,“被你发现了啊…”
李星瀚趁机追问,“人是不可能在水里说话的,即便说话,难道不会呛水吗?也更不可能有声音的啊?我隔着很远都听到了。”
李木鱼闷声哼吟,正思考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挠了挠头,太湿的头发根本不好干,又没什么可以擦拭,她干脆解开头绳,胡乱拨乱头发散开来晾。
等忙完,她才接着刚才的话道,“这是我的秘密,师傅也不知道。”
李星瀚吃惊,“你有异能?”
李木鱼认真辩解,“这也不算异能吧?或许就是适应了这里的生态环境,身体自己长成那样了。”
李星瀚不信,摇头以示不理解。
“哎,怎么跟你说呢。”李木鱼说明道,“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师傅在这里捡到我的,在他来之前,我都活得好好的,虽然不会说话,咦呀乱叫,但是大家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它们说的,我也能听懂,我跟这里的动物们没什么分别。”
她充满感激地仰头四顾,细看这里茂密的丛林、密叶、横空而过的大鸟、刺穿密林的鸣啼,“是这里的土地养育着我,在这里的每一样物种,都是我的家人朋友。”
李星瀚温和了口气继续问,“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在水里你怎么呼吸怎么发声的?”
李木鱼自己也搞不明白,着急道,“反正就是那样啦,我可能从水里出生的吧?”
“你有父母嘛?”
“人怎么会没有父母呢?”李木鱼努嘴,娓娓细语,“师傅一直都在努力帮我找我的家人,我其实不大想找他们,当初把我丢掉,或许我对他们而言是沉重的负担吧,我不想让他们那么难过,所以找不找,没有意义,他们能过得好就行啦。”
李星瀚闷哼了一声,“虽然我记不起自己是谁,但若是我的父母将我抛弃,我会恨他们。”
“你快别说了,你都走丢了,搞不好你的父母现在有多担心你呢,你还是要赶紧回去的。”
“可是我现在哪儿都去不了,没人认识我,也没人像你们一样肯收留我。”
李木鱼看着他,笑容满面,“你不嫌弃我们的话,你可以想待多久待多久。”
李星瀚对视她这份天真纯良,她一头乱发,怪狼狈的,却可爱极了,他不由自主地就笑了。
“或许我们该好好认识一下。”
李木鱼笑地更开朗,朝他伸手过去,“李木鱼。”
“李星瀚。”
李星瀚与她握手,那一瞬间,他感受周身灵气复苏,当她先松开,那些刚冒出的灵气又沉寂下去。
你到底是个什么家伙啊?
你怎么能控制我的能力呢?
李木鱼自顾与他说话,“今天的事儿你得帮我保密呢,师傅只知道我亲灵,但不知道我在水下的事情。”
“帮你保密对我有什么好处?”
“还要好处哈。”李木鱼反应过来,也很理解。“行行行吧,哪能让人白帮忙呢,你说吧,我可以答应为你做一件事。”
“我也可以让出我最喜欢的糖果给你吃,怎么样?”
“嘁,幼稚!”李星瀚觉得无聊,一闪念,他又郑重补充道,“你答应我,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伤害我。”
“咦!”李木鱼拖着长长的音调,“我怎么会想要伤害你呢。”她拍了下他臂膀,“你一介凡人,在我的领域,我护你周全。”
“你的领域?你是说这儿?”
“算是吧。”
“那要在外面呢?”
“主要咱现在出不去,谁知道师傅他什么安排呀。”
“总之不管什么情况,你都护我周全可以吗?”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