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稍不留神,后面的人就跟丢了前头的人,四人走散。
待李木鱼与李星瀚寻得方向追上任听白与贾逢年的时候,任听白在一幢红木楼阁外正与一体型微胖的男子交谈什么,男子身后跟着四名随从,看起来定是这栋楼里有身份的存在。
两人侧身后有一中等大小的公告牌架,任听白手持一绳索,对着公告牌与那人比划着什么。
随后,那男子从长衣口袋中掏出几张钱币交于他手上,两人双双拱手做揖,男子随即带着仆从回了楼里。
这幢楼,是这热闹的街上独一高耸却闭门不迎客的楼。
噬灵兽从一旁窜出跳到二层的护栏上,沿着围栏优雅迈步,到了拐点,又轻盈一跃,跳到三层的一扇窗上。
李星瀚细细打量这楼的构造,自下而上共有五层,左右延伸有数十米宽,不算大但绝对工艺精良,楼上窗子有开,却不见有人。
街头的喧哗隔绝了人听得其他声音,可专注聆听,仍能听见隐隐约约婉转悠扬的笛声、琴声。
“任听白!”
李木鱼跑上前去,略微惊讶探问的口吻问他,“你怎么来这儿啦?刚与人谈什么呢?”
她的疑问吸引李星瀚的定睛思索,他眸光一沉,寻思这里至少不是寻常商家。
任听白见他们二人,傲娇挑了挑眉,嘴角噙笑,反手拇指指向后头,得意道,“这家挂榜还是人力换榜呢,给他们出了个主意,顺便赚点儿零花钱,怎样,我说能赚得钱吧。”
贾逢年满副崇拜的样子,连连夸赞,“小白哥好厉害的,给他们出了个手拉绳自动换榜的主意,这家管事的就给小白哥哥钱啦,两百银呢。”
李星瀚再抬头看这楼阁上头,顶层牌匾上两大红字——红楼。
“这是什么地方?”他随口问道。
李木鱼仰目注视眼前这幢建筑,“这里,是河东县赫赫有名的女子学阁。”
“每年学阁各课主事都会从万东城各地挑选在某一方面富有天赋的女子,琴棋书画,歌舞才艺,凡是有一技之长,都会招她们入阁,给予特别培养,待养成至这万冬城数一数二的人才,会以高价出售给那些达官显贵,那些挂榜的榜单,便是其中一些女子可出售的参考价格。”
任听白一听变了脸,冷眉凝目,悄声问,“这岂不是给那些大人物物色俏佳人的地方?还是高知多才的俏佳人?”
“不知道。”李木鱼抖了抖肩,继续道,“除了专门挑选的人才,还有自费入阁学习的,之前听师傅说,自费的那些人没有卖身契的约束,待学有所成,想离开就离开,至于那些受困于卖身契的女子,若有足够的多钱赎回自己的卖身契,也是可以离开的,所以,不好判断它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李星瀚寒目紧盯那楼门,冷声道,“买卖人口,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四人正激烈讨论时,楼阁大门“咯吱”开启,走出一锦绣白衣的男子,四人无意间被吸引回头,一回头,却都愣住了眼。
任听白不可置信又讶异于眼前忽变得年轻的玄烛,“师傅?”
玄烛信然走下台阶,见他们,打趣道,“这么巧,在这儿都能遇见。”
任听白再次追问,“师傅您怎么在这儿?您到里头去了?有看上的佳人?”
玄烛嘴角挂着淡笑,轻佻道,“来这儿与一姑娘聊个天儿取个乐儿,你们想进去也可以进去呀,无非就是金子够不够的问题。”
他左右看看他们几个愣神的呆样儿,径直走到前头去,悠然背手,潇洒洋洋,“看你们这样,该是到了没多久吧,先随我去吃个饭呗。”
李木鱼顿时一副嫌弃不解的脸色,几个碎步跟上去,凑近他质问道,“师傅,您是那儿叙旧去了?”
“您该不会真的对吴姑娘上了心吧,人家心高气傲,可瞧不上您嘞,倒是您,没动其他念头吧?”
玄烛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斜睨她问,“你对某人动了什么心思没?我不在这两天,你俩有没有什么进展?”
李木鱼慌了神,左右闪躲目光刻意回避,装傻充愣反驳道,“我能对什么人动心思啊,我很忙的,而且我道心清静,对于世间俗爱的事儿,根本无心也无意。”
玄烛笑了笑,又道,“喜欢就喜欢,别怂,爱就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木鱼翻白眼,抗拒他的说教,反问道,“您是在说自己吧?”
“我猜定您去那儿是去见吴姑娘了,若真是动了情,倒是您,冲就是了,真别怂。”
玄烛静默不语,再不接她的话了。
待到了县里一家酒馆,玄烛领他们上了二楼,进了单独的包厢内。
玄烛爽快道,“今儿也不用你们点菜,师傅请你们吃个套餐,既然来了这繁华之地,就带你们好好体验享受。”
李木鱼好奇,“师傅您打哪儿来的钱?”
玄烛不看她,还转移过目光有意去看贾逢年,“年年,待会儿好好吃好好喝。”
“嗯。”贾逢年乖乖点头,“谢谢师傅。”
任听白止不住想问他一些问题,又看一眼贾逢年,冒出喉咙眼的问题又给憋了回去,实在不好当着他的面儿提起孩童绑架一事,担心他想起心灵受创。
不等他先开口,玄烛从袖下拿出一纸团来放于桌上。
四人好奇注目。
任听白忙问,“这是什么?”
“好吃的?”李木鱼猜想。
玄烛打开纸团,褶皱的油纸中央,包裹着三粒黄色的药丸。
李木鱼疑目,心里光想着什么糖果,便清爽的口声疑问,“这是什么啊?”
“长青丹。”玄烛道。
李木鱼顿时弹起身抬头一脸的惊诧,“长青丹?!”
“长青丹是什么?”李星瀚疑问。
李木鱼说明道,“久闻这长青丹,食之可驻人容颜,即便年迈也能让人回春,是流传于贵族间一个神秘的传说。”
她反问玄烛,“师傅你怎么会有?”
李星瀚闻之只觉得荒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存在?生老病死乃自然之力,逆天而行,势必遭反噬而不得善终。”
玄烛却淡淡悠悠道,“此等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任听白从那药丸上移开视线,抬起头来问,“可是师傅,这药丸与您所查之事有何关系啊?”
怕他听不明白他所说之事,他还特意强调道,“就那事。”
玄烛会心一笑,“我找到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里头还有个空间,应是他们实验的地方,至于现场嘛,实在惨不忍睹,在那儿,我在地上捡到这三颗药丸,也是方才我才得知,这就是长青丹。”
“所以这长青丹,是在那样的环境中炼制的?用那些…”任听白追问,眼瞳震颤,难以消化这以孩童之躯炼制的丹药,不过就那么小小一粒,竟是以生命的代价?
玄烛哀声惋叹,继续道,“这长青丹,在他们看来,有品相好坏之分,目前尚不得知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但这几粒,显然是流行不到达官显赫那一层,那些人,长期给红楼供货…”
任听白怒不可竭,一想到这丹药要取一孩童的性命,他愤然拍案,“到底是谁!”
“是谁在做如此恶毒之事?”
李木鱼皱着脸,不敢细想,只觉得可怕。
“这丹药,其来源竟如此可怕,那岂不是说,一直有人失踪,然后为此丧命?可是为什么没有听闻失踪的消息呢?一直以来清梦解忧,也未见得有人家丢了孩子而心魔作祟大闹啊…”
李星瀚沉着问,“师傅上报给县府了吗?”
玄烛平静道,“事已至此,已不是报官就能讨个正义。我们要报官,势必会成为上头的眼中钉被针对,但也不是无路可走,我们可以暗中收集证据调察真相,行正义之事,为含冤之人讨回公道。”
“只是,你们怎么看?”
李木鱼纠结道,“这河东县县主并非良人,我们在这儿上报案件,不一定会有结果,如果要报案,也得令找官府,这天下,也不是所有做官的都贪赃枉法。”
李星瀚突然问,“北贾村隶属于哪个镇哪个县?”
玄烛道,“就这儿,河东县。”
任听白愤慨站起,“我觉得不该忍气吞声,我们该与之一抗,若前路泥泞,我们就踏平它!”
玄烛压压手,“别冲动,先坐下,大话好说,不如来点儿实际的,你们会什么。”
任听白怂了,“师傅何必为难我们,县主谁敢惹?难道我们就就真的算了?那些亡故的魂灵就没人为他们说话了?”
贾逢年隐忍不屈,眼含泪花,“师傅,我没有家了,没有母亲了,我想知道真相…”
他嚎啕大哭。
李木鱼忙拍扶他脊背,“你放心,不会就这么算了,失去的家园,要讨回来。”
贾逢年横臂擦干眼泪,看着她,“小鱼姐姐,我们报案吧?”
“嗯。”李木鱼点头,“我们理当报案。”
李星瀚沉声道,“何惧他不作为,我们搅动风云,他岂敢不作为!”
任听白认真问,“李大星,你支持我?”
“算是吧。”
玄烛点头,“你们统一意见就行,既然叫我们撞上了,我们就行这正义之道,破他们的肮脏之局。”
李木鱼感叹道,“这之后,希望万家太平喜乐,生命生而平等,无贵贱之分,夺他人性命者,势必受到天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