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辞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与你的属下实力悬殊,若踏入弦月棋盘被他操控,他能瞬间让你要了你属下性命。”
“他这异能岂非无解?”听沈墨辞小声讲话,寒褚黎声音也不由得低下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还有,沈墨辞你不要假公济私,就算我离你再近,也不可能让你得逞——”
“首先,这世上没有谁的异能是无解的。”沈墨辞目光淡淡,注视着下方,“其次,麻烦小殿下下次说话前动动脑子,隔那么远说话,本座担心会被人听到。”
“被谁听到?那俩兄妹吗?我都没看到他们在哪儿……”
“那二人异能攻击距离都不远,即使没有现身,也应当就在附近。”
沈墨辞话音刚落,对面一棵枝干粗壮的老榆树下,迈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我当是逮住了他们的头儿,没想到只逮到三个小喽啰,枉我精心布置了棋盘,还想与给赋司的司命大人手谈一局。”
黑衣男子手执一枚白子。在他身侧,左右各悬浮着一只棋篓。他踏入院子时,商临等人脚下亮起一张和院子差不多大小的棋盘,商临看到他们脚下各踩着一个坐标,而他们便仿若坐标上的棋子。
那棋盘只亮起一瞬,便很快消失。商临吞了口口水,感觉很是不妙。
“也不算完全一无所获,那边有个不受兄长控制的人,倒是个稀罕物。”白衣女子像毒蛇般盯着原策微眯起眼,她附近的风速似乎比其他地方快上一些。
两人看着年龄相差不大,约莫都在二十五岁上下。与曾到给赋司的那对兄妹条件吻合。商临越看越觉得,他们就是当年被给赋司拒绝的二人。
只是为何他们不被朝廷接受,又为何来到昆言手下,这便不得而知了。
感受到商临打探的目光,寻七将视线放到他身上,嘴角冷冷一提:“昆大人教我们,打架要先解决最弱的。我猜,这里面最弱的人是你。”
商临面色一凝,声音微愠:“你说什么?”
阿乙把脑袋转向他:“她又没说错,你生啥气?”
“你闭嘴!”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商临脸色不由暗了几分,“有本事就放开我们正面对决,耍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寻七觉得他话说得好笑:“小女子不过一漂浮无萍之人,做什么英雄好汉?再者说,我们拿自己的异能与你们相较,怎么不算堂堂正正?”
弦月道:“阿七,不必与他们废话。他们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寻七不解:“莫非兄长担心打不过他们主子?”
弦月哼道:“那自命不凡的给赋司司命我自然不怕。可那行事低调的闲庭阁阁主却不是好惹的人物。此人智多近妖,诡计多端,若是他在,怕是一眼便能看穿你我二人异能的破解之策。”
听到这儿,寒褚黎忍不住偏头道:“你有破解之策,为什么还在这里?”
“本座为何不能在这儿?”
寒褚黎:“在这里有什么用?下去把你属下救上来啊!”
他有时候真搞不懂沈墨辞,看起来永远一副自信满满掌控全局的模样,实则大多是时候都只是隔岸观火,根本不会蹚任何浑水。
难道他想光靠耍嘴皮子,解决所有问题吗?
沈墨辞气定神闲:“望小殿下您搞搞清楚,本座的属下不受异能控制,想走随时都能走。现在需要救的,只有您的两位属下。”
寒褚黎:“……”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好像确实是这样。
原策根本不用沈墨辞操心。真正陷入危险的,只有他那两个笨蛋属下罢了……
寒褚黎又沉默下来,沈墨辞知道自己又戳中了这小皇子敏感的自尊心。
见寒褚黎气闷,整个人憋得脸颊鼓鼓的,沈墨辞颇为愉悦地勾唇一笑,收回视线继续看院中这出戏会如何演下去。
寻七见兄长如此忌惮闲庭阁阁主,便收起了折磨猎物的心思,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既然如此,那还是速速要了这二人性命为好!”
她飞身上前,右手一挥,周围原本平静的空气,瞬间凝成无数把风刀,向商临刺去!
商临顿时陷入惊慌:“不是,为什么都冲着我来啊啊啊!”
寻七狞笑:“按我们的规矩,先杀最弱的!”
“商临,快躲开!”阿乙急得大吼。
“我知道!”
风刃即将擦过商临时,他的身体忽然变得极薄,宛若一张纸般,将风刃全部躲了过去!
寻七看着眼前极细极细的一条竖线,暗自吃惊:“这就是你的异能吗?”
商临甚少在外人面前使用异能,昆言和他们调查许久,都没有查到商临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只知道他拥有的是攻击系异能,而非稀有的疗愈系异能。可眼前这条细线,算哪门子攻击异能?
这有什么攻击力啊?
寻七既震惊又疑惑。直到走到商临侧边,才瞧清商临不是变成了条细线,而是变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变成纸片后,他五官与身形都变得极为扭曲,不仅无了原本的清俊潇洒,甚至可以说是变得十分丑陋。
屋顶上的沈墨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忍笑:“我好像明白,你这属下为何不愿在外人面前使用异能了。”
寒褚黎道:“商临很在意自己的外貌,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丑态。”
沈墨辞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下方几人缠斗,用闲聊的语气道:“以色为势,终究是此人底气不足,容貌便成了他立足之本。
可他为何愿意跟着一位容貌与自己相似,但又明显比自己好看许多的主子?他与你一同出现,旁人只能注意到你,即使他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本座若是他,定会离你远远的,为何他肯心甘情愿追随你?”
寒褚黎没想到他能仅凭一个异能,便能想到这么多。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商临确实与他有三四分相似,也知道自己容貌比他逊色不少。寒褚黎一张脸标致到是世间难觅第二人与之相较。平日出门不想引人注目,还会带上帷帽遮掩。因此一般江湖中人只知道给赋司司命寒褚黎身边,有个英俊无双的下属,却不知他本人才是真正绝色。
若单看商临,无论是谁都会说他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没有人能挑出他样貌上的一点毛病。但只要他站在寒褚黎身边,就会像一件精美瓷器的粗劣仿品。在流光溢彩的真品照耀下,赝品所有的缺点都一览无余。
所以,有幸初次见面便目睹了寒褚黎真容的沈墨辞,便从不觉得商临有多么好看。
确如沈墨辞所说,商临不似阿乙般粗枝大叶,虽外表看不出来,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性格敏感自卑却尖锐要强,容貌是他的保护壳,也是支撑他自信的优越感。
寒褚黎额角划过一滴冷汗,聪明如沈墨辞,从这一点不合逻辑的行为,便看出商临跟随他,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理由。若他再说些什么,沈墨辞定然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寒褚黎答应过商临,帮他保守秘密。决不能让沈墨辞三言两语便试探出来。
他抿了下唇,用最笨却也是最管用的方法——直接中止话题道:“这是我跟他的事,你少管!”
沈墨辞耸肩,他对寒褚黎下属的过往其实并不感兴趣,之所以说那么多,不过是想看到寒褚黎因为他,紧张到焦头烂额的模样。
这小殿下性格太不可一世,他就喜欢看他因自己而吃瘪的样子。
沈墨辞目的达成,嘴角微微上扬。
寒褚黎见他不再追问,也没有因自己语气极差地中止话题而不爽,反应过来他真正目的不是想打探商临的事,而只是单纯想戏弄他。
登时大怒,提高了音量道:“沈墨辞,你有病吧!”
“谁在上面!”弦月警觉看向屋顶。
沈墨辞把寒褚黎脑袋倏地往下一按,弦月什么也没看到。
他眉头一皱,正想飞身上屋顶查看一番,却被原策半路拦下:
“若是做逃兵,你妹妹可不是在下的对手。”
弦月驻足,心道刚才莫不是自己听错了?若沈寒二人前来相助,没道理缩在房顶不下来。
原策是个不受异能影响的怪人,且武功高强,寻七绝不是他的对手。弦月不能将妹妹独自留在院中,抬头又望了眼房顶,见上面除了有两只黄鹂在叽叽喳喳外,没有任何人的踪影。遂放下疑心,专心对付原策。
他从左侧棋篓里抓了一把白子:“打架斗殴可不是在下所善,便叫在下的棋子对付你吧!”
他面前展开一张虚幻的棋盘,棋盘中浮现出一黑一白两枚棋子。他将一枚枚白子落入棋盘中,原本一动不能动的阿乙,竟不受控制迈开脚步。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阿乙扯着嗓子大叫。
弦月操纵着他的身体走到院子西南角,搬起那里的石磨,朝原策身后砸去。
原策不躲不避,任石磨朝自己砸过来。
阿乙大喊:“喂!你发啥愣呢?赶紧躲开啊!”
眼瞅着石磨就要砸到原策后脑勺上,阿乙下意识闭上眼,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定格在:完了,他杀人了!沈阁主定不会轻饶他!这下连殿下都保不住他小命了!
房顶上的寒褚黎心脏猛地揪起,下意识攥住沈墨辞铺展到他面前的白色广袖。沈墨辞嫌弃地拽了拽胳膊,袖子却纹丝不动,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巨石落地掀起层层飞尘,尘埃落定后,预料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阿乙小心翼翼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原策竟依旧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而石磨则在他身后,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