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很多事就是这样的不如人所愿。

有瑕疵，不圆满，难两全，认真定制过的计划被意外打乱，而这些都只是常态。

如果把事情分为“好与坏”的两面性，那么坏的总是会被偏袒从而降临，好的总会被忽略因此消失。

就如今天这般一样，任尔难得等来一次她的主动，他眼见着幸福从天而降，可没开心多久，这份幸福还是被回收。

他就是想亲亲她，为什么这么难！

这样好的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他满脸的不开心。

顾影菲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可爱，双手放在他的胸前，两只手来回摩擦，想要给他顺顺气。

他抓住她的手，满脸委屈地说：“我还有机会能……”

这话他没说完，但她却明白其中之意，如果自己在这件事上装傻，那么今晚将很难走出这间办公室。

她松开被抓的左手，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踮起脚尖，以极快的速度在他嘴角上亲了一口。

速度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只是觉得自己的嘴角被柔软的泡沫触碰了一下。

这种不真实感就像泡泡一样美妙但转瞬即逝。

他轻轻抿了一下嘴唇，似乎还在感受着嘴角上残留的香气。

这个宛如浮光掠影般的吻让他全身酥麻，耳朵也红了一片，他有些兴奋的眩晕感，双腿也不自觉的绵软。

这个单纯的触碰与他们之前的亲吻不同，他的殷勤她无动于衷，可她的主动他想要跪拜迎接。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垂放在椅子两侧，像个被勾走魂魄之人，一动也不动。

在他的精神感知里，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学校园，办公室墙角摆放的龟背竹与黑金刚盆栽就像是校园道路两旁所种下的棵棵白杨。

直挺，旺盛，向阳生长。

而天花板上的吊灯就如日光般照耀着整座校园。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因为与她的亲吻和接触，他觉得自己从没变过，他还是从前那个他。

也只有单郁亭才能有幸得到这一切。

渐渐地，他嘴角边的触感在慢慢流失。

这种浅尝辄止的感受只有在体会过与她激情湿吻后才会明白，原来“在信仰里重生”与“爱欲横流中死亡”全然在她的掌控之中。

即使她掌控着他的生死，他也愿意将生命交付与她。

“原来此前的幸福并不是要收回而是它正要盛装出席走向我！”他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想起很久以前，在他最黯然失色的那段日子里，在长虹门的城楼之上，他看到了此生最美丽的烟火。

他想让这份幸福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即使知道明天这般的幸运会就此消失，但他希望能用最热烈的方式将它保留。

随后他站起身，牵住她的手，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没问，也没说话，就这么跟着他。

他带她坐上电梯，来到任氏大厦的最高层。

楼顶之上是她从未看见过的一番景象。

她原以为会是一片灰色领域，被基站设备与太阳能板所占有。

可意外的是，整个顶楼周围墙面被彩色涂鸦围绕。

中间矗立一座被黑色盖布所遮掩的不明物体。

顾影菲盯着它看了很久，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没再追究。

他拉着她的手，兴奋地说：“菲菲，你想看烟花吗？”

她点头：“可以看到吗？”

他指着远处的方向。

一个响指。

她便被声音吸引，转身就看见一道火光冲出天际照亮黑夜。

烟花随着一个小点逐渐放大，亮丽的烟火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任尔带着她站在大厦最顶端，她觉得自己离烟花特别近，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来观赏花火。

炫彩的烟火在夜空中放肆的绽放，落下的火光和这种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都如刚刚任尔的心情一样狂热。

在这场天赐之景中，她已经不在乎烟花是怎样被点燃，她只想静静地抬头欣赏着每一簇烟花的盛放，看着芜江最美丽的夜景。

一栋栋高楼大厦像钢铁森林从城市中崛地而起，浮华奔腾的车流与霓虹闪烁的灯光装饰着这座城市。

再加上这场烟花盛宴，让这片夜极具奢靡。

她记得上学时她和单郁亭也曾一起在芜江古镇的长虹门上看过烟花，那时她为他过生日，为他放烟花，她看他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

只是那时的烟花没有今天这般盛大。

他看着她被烟花照亮的眼眸，绵言细语道：“菲菲，我希望这场烟火能照亮我们彼此的心。”

照亮彼此的心？真的能照亮吗？

可在她的心中，这片关于他的阴霾还是延绵万里，无法退散。

他看她没说话，便走到中间，将这座巨大物体上遮挡的黑布用力摘下。

摘下后，在烟花的映照下，她终于看清这个一直被遮盖住的神秘物体。

这是一个用乳白色大理石所雕刻的雕塑作品。

没有很庞大，但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起还是足以让她震撼。

她走近细看，这个雕塑人物的神情和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感到难过，她触摸着雕塑光滑的表面问道：“这个作品叫什么名字？”

“雕塑名为：天使的拯救！”他看着雕塑作品，诉说着其中的故事：“如你所见，天使将羽翼收起，阻隔火焰，保护着即将被烈火焚烧的普通人类。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把雕像放在这里？”

“当你在深渊尽头窥视过地狱，那么离日月星辰最近处便是天堂，对我而言，天使是神明，是信仰，是拯救者。”他看着她，眼里有说不尽的情感，逐字逐句的表达：“而你就是我心中的天使。”

这些话带着欲望，是她从没在他身上看见过的。

原以为，如他的身份和所拥有的一切，他对所有的物质与事物都仿若过眼云烟，没想到他欲望的本身是在于她。

今晚的他好不一样，为什么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这些话真的让她很惶恐。

何来的拯救者，她哪有这个资格能拯救他。

顾影菲总觉得，他们有缘无分，相遇的太迟，相识的太晚，就连在最虚幻的梦境里都不曾见过。

她真的很想试图去了解他，去触摸关于他身上的秘密，可她太高估自己，总觉得在快要抓住之时，可张开手掌等来的只有失望，她无奈，直接问道：“任尔，你可以和我说实话吗？你的秘密是什么？你回国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回答道：“我的秘密就在这座雕塑里，我回国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你。”

“为了爱你。”

她听了这些话，在心中诚挚祈求，如果这里真的最接近天堂，那么请求神明给我答案，给我指引，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同样的烟火，不同的地点，五年前她的心情是激动和开心，五年后她的心情却是迷茫与纠结。

铺满天空的烟火投射雕塑中的火焰上，烈火燃烧，沸腾，感觉像是赋予了这座雕塑生命一样。

火焰是欲望，是嫉妒，是罪恶，是仇恨。

天使羽翼中被保护的普通人类，便是他。

在她不知道的时刻，她拯救了他无数次。

—

早先在烟火燃放最灿烂之时，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道路旁的行人驻足观看，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指引，沈恂与童栩结束约会后，便散步路过任氏集团楼下。

童栩抬头看到满天的烟火，激动不已：“沈恂，你快看，有烟火，好美啊！”

沈恂抬头，停了下来，感叹道：“真好看！真浪漫！”

“浪漫这个词你只能夸别人，我在你身上可没看见过！”

“谁说我不浪漫了。”沈恂疑惑不解：“那你告诉我什么叫浪漫？”

“王尔德曾说过，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在你们男人看来，送一束花可能就是浪漫，可是我们女人想要的不过只是你们潜意识里花费的心思，一件礼物毫无意义，可加上一颗心才最真诚。真心相待，经久不息的爱才最可贵，哪怕只是在一些微弱小事上的配合，都能体现浪漫。”

童栩的话让沈恂思考良久，最后总结：“你前面说的我都能理解，无非就是，真诚的心，宝贵的爱与虔诚的态度。可后面这句微弱小事上的配合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她言语犹豫，不知该怎样表达：“其实我发现一个秘密，而我最后一句话的答案就在这个秘密中。”

“什么秘密？”沈恂看她一脸的不自然，神秘兮兮，便好奇问道：“关于谁的？”

“关于任总的？”

“关于谁？任总？”他惊讶到仿佛像是没听清楚，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这五个字虽短，但让沈恂差点摔了一跤。

他自己都还没确定的事，难道阿栩比他知道的更多，早他一步发现真相，还是她知道什么重要的隐情，不会顾影菲也知道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慌乱。

童栩拽着他的胳膊，食指放在嘴上，嘘声道：“你小点声，行不行。”

“你在逗我吧，你能发现他什么秘密？你们才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他配合她照做，小声说：“那你告诉我是什么秘密。”

“真的，我没骗你。”童栩耐心解释道：“我发现，任总好像喜欢菲菲。”

这话让沈恂内心稍稍得到缓和，对比真相，这个倒还能接受，毕竟他也早就发现端倪。

但如果自己和童栩坦白，那么肯定会让她有所误会，更找不到理由解释。

他只能假装配合她，用最拙劣的演技，面部用力，再一次表现出吃惊：“什么？任总喜欢菲菲，你怎么发现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月照西雾参加宴会的那天吗？任总穿了一身暗紫色西装，既优雅又神秘，像个暗夜吸血鬼。他西装外套里面穿了件黑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可你注意到他西装上方口袋里用来装饰的口袋手帕是什么颜色了吗？”

沈恂摇头：“没有！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哪里能记得。”

“是蔚蓝色的，和菲菲礼裙是一样的颜色。暗紫色与蔚蓝色一个偏暗，一个偏亮，如果要是作为领带大面积的露出会让整体地搭配非常违和，但作为口袋里的装饰，只露出一点点，不仅不违和还相当亮眼。”

“关键是，我们的礼服全部都是任总准备的，而且在晚宴上除了菲菲，没有谁的礼裙是蓝色的，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她认真分析，非常肯定地说。

沈恂真的被她的脑洞给折服，原来女生可以细心到这种程度，在最无人关注的角度发现了精华。

有时候想想，任尔的爱隐晦中带着显然，要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关注，紧盯细节，不然阿栩也不会在这么小的事情上才发现重点。

不过童栩的话倒是让沈恂回忆起，关于很久之前他在单郁亭身上发现的事，在大家都以为是顾影菲苦苦单恋单郁亭的情况下，其实他早已在不为人知的言语，事物和细节中表明了心意。

那时候大家都看不出来，只有沈恂知晓单郁亭的心思，他们一起长大，他最是了解他。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他？

他看着满天的烟火，心乱如麻，真相到底是什么！

童栩看见自己说了大半天的话，沈恂却在发呆，不免有些生气：“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我听见了，你太聪明了阿栩！这么不易察觉的细节你都能发现。”他对着童栩真心地夸赞。

“那你觉得菲菲喜不喜欢任总？”

“这还用问吗？肯定不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心里只有单郁亭，如果任总真的能追到菲菲，我倒觉得是件好事。”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其实我也希望她别总惦记他了，时间越久越是伤人，也许……他真的回不来了。”

沈恂心里难受，太多年了，他也等了单郁亭好多年，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但希望又如这满天烟火般一晃而过。

“阿栩，可你之前说浪漫的答案在秘密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童栩双手爬在栏杆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江景：“最高级的浪漫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最隐藏的爱意。”

可这份爱意，如果不是因为使命，因为承诺，因为正义，因为过往，他又怎愿隐藏。

他多么想站在能看清未来的光明之路上，坦坦荡荡的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