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阮葵大步走回卧房里,将挎包往桌上一放。
藕香立即放下手中的活,笑着快步走来,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又给她收拾小挎包:“小姐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战况如何?”
“还不错。”喝一口凉茶,身上的燥热消散不少,她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儿,要去袖子里摸帕子,却摸了个空,“诶?我帕子呢?”
藕香偏头,也要帮她找起来:“是不是落在哪儿了?奴婢去寻寻。”
帕子上绣了锦葵,旁人一看就知晓是阮葵的,若是被哪个有心之人捡到故意做出些什么来,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藕香正着急,阮葵一拍脑袋,恍然想起:“对了,塞那呆子嘴里了。”
“塞嘴里了?”藕香一脸迷惑。
“他嘀嘀咕咕念叨得我烦了,我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就用帕子将他的嘴堵住了。”阮葵不在意摆摆手,“算了算了,那臭嘴,不要了也罢。藕香,你再给我做一条新的吧。”
藕香满脸一言难尽的神情,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如今也算是过了明路了,闹腾就闹腾去吧,反正元少爷性子好,不会计较什么。
“落在元少爷那儿就罢了,往后可是要收好,不能乱丢。”藕香将她挎包里的书本拿出来,整理齐整要往书桌上收。
“知道了知道了。”她敷衍两句。
藕香又瞧见她书中夹着的纸张,有些稀奇:“小姐今儿个还练字了?”
她举着杯子,支支吾吾没好回答。她才不想让人知晓原本是她要去找元献麻烦的,却被元献找了麻烦。
“昂……”
“小姐是该好好练练字了,往后小姐嫁了人管家,可是要会记账的。”藕香笑着道,心中却想,看来去元少爷那儿多待待也是有好处的。
阮葵已听这话许多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没听见,敷衍两句,又过去了,但“嫁人”二字深深刺痛了她,夜半,她翻来覆去没睡着,第二日自然而然就起晚了。
她到学塾时,夫子已经开始讲课了,趁人背过身去,她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去,悄声往自个儿的位置走。
“夫子!”阮莲突然大喊一声。
“嗯?”夫子转头,正好瞧见半路上杵着的阮葵,板着脸,严肃道,“为何来晚了?”
阮葵偷摸瞪一眼阮莲,低着头,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诚恳道:“我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今早就起晚了。”
夫子有些生气,故意问:“什么噩梦?”
不想,她真扬起头,一脸焦灼道:“我梦见我成亲了,嫁给了个恶婆婆,恶婆婆天天打我,不给我饭吃!”
学塾里立即是一阵低笑。
夫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见过这样听不懂好赖话的,拿着戒尺一拍墙面,沉声道:“肃静!”
学塾里立即安静下来,谁也不敢笑了,只有阮葵瞥他一眼,嘀咕一句:“你自己问的。”
“你还顶嘴!”夫子更气了,胡子都抖了好几下,拿着戒尺蹒跚走近。
阮葵看着越来越近的戒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夫子。”元献突然起身轻声唤。
夫子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冷静不少。他平时没有体罚学生的习惯,只是被气坏了,这会儿醒过神来,便就此打住。
“回到位置上,将今日的课文抄写十遍。”
“十遍?”阮葵没忍住喊出声。
学塾里的小姐们又想笑,可畏于那戒尺,一个个只能憋着。
夫子没好气看她一眼:“你是不是不想念书了?”
她骤然想起昨日元献的话,连连摆手:“没没没,我可喜欢读书了,今日就是个意外,我抄,我抄,我这就抄……”
夫子脸色稍霁,转身慢悠悠朝教室前方走:“我们继续往下讲。”
阮葵跟在他身后,走走停停,磨迹半晌才回到自个儿位置上,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头又疼起来。
十遍?老天,她要抄多久才能抄完十遍?
她往后随意扫了一眼,瞧见了元献。
很好,就是他了!
元献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她的目光,也朝她看来,看见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却只觉得害羞,微微垂了眼。
她不太在意,好学生嘛,都是这样的,没关系,只要帮她抄完那十遍就行。
午膳时光,她端了托盘,笑眯眯在元献对面坐下。
元献一怔,呆呆看着她。
“你帮我个忙呗。”她毫不客气、毫无羞愧将他碗里的鸡腿夹了放在自己碗里,不知是谁要帮谁的忙。
元献倒是不在乎这个,只问:“什么忙?”
她咧开嘴笑:“帮我抄十遍。”
“我就知晓。”元献嘀咕一句,道,“你以后别来晚了,我给你抄。”
阮葵只听见那一句给她抄,开怀道:“这样就很好嘛,省得我多余揍你一顿。”
元献瞥她一眼,懒得与她斗嘴,默默将另一只鸡腿也夹给她。
若真要打,她如何能打得过?
“慢些吃,省得积食肚子又疼。”
“要你管?”她事办成了,端着托盘便走,片刻不停留。
元献暗自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她到底是还没开窍呢?还是真不喜欢他呢?
阮葵没想那样多,她又不傻,还能不知晓吃得快了肚子疼?今日是不用着急抢吃的了,她才不会狼吞虎咽呢。
她慢慢悠悠将四个鸡腿吃完,端着干干净净的碗放回筐子里,擦了擦嘴,正要去夹道后面睡觉,却见身旁跟着出门的元献也拿出手帕,而那手帕上绣了一朵明晃晃的锦葵。
她一惊,往上一跳,将元献拿着帕子的手按在嘴上,拽着他往夹道走。
元献不明所以,怕反抗伤到她,只能跟着往后退。
直到进了夹道,她松了手,指着他手中的手帕质问:“你干嘛用我的手帕!”
元献看一眼手中的帕子:“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谁送给你了?你少胡说八道!若让旁人看到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呢!”
“我们之间没什么吗?”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阮葵惊得反问一句,伸手要去夺他手中的帕子,“还给我。”
元献举着手,轻松避开,最后将帕子塞进心口里,一本正经道:“我们不是已定下婚事了吗?”
“你!你无耻!”阮葵不好去掏他的衣裳,只能骂一句,骂完又和他掰扯,“谁跟你定下婚事了?你少胡言乱语!”
“是还没有正式定下,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一个帕子也没什么。”他又拿出帕子,慢慢悠悠、装模做样在干干净净的嘴边按了按。
“还我!”阮葵立即去抢。
元献不紧不慢又将手帕塞回心口,往她平日躺的地方一坐,一派云淡风轻:“你不睡一会儿吗?”
“你这个死呆子!看我不揍死你!”她往前一扑,又将他按倒在地上,抓住他的肩又晃又搡,“你还不还我!”
他盯着她气呼呼圆嘟嘟的脸,扬着唇道:“我都用过了,你要回去做什么呢?”
“扔了!烧了!不然你以为我会用你这张臭嘴用过的东西吗!”阮葵双手握住他的脖颈,威胁道,“你还不还我?不还我掐死你!”
“你要是将我掐死了,谁替你抄课文呢?”
阮葵一顿,下意识就松了手,插着腰往他腹上狠狠坐了坐:“那你把手帕还给我。”
“我都要替你抄书了,你给我一个手帕也不亏。”
也、也是。
阮葵深吸一口气,指着他道:“那你不许用!”
他懒洋洋眯着眼:“我不用,我拿你帕子做什么?我便是没有帕子用,才要你的帕子的,要不给我再做一条也行。”
“我给你做一条?”阮葵不可思议指了指自己,往他胸膛上招呼一下,“你想得美!”
“那我只能将就将就,用现在这条了。”他拿出帕子又往嘴边按。
阮葵眼疾手快又要抢,又落了空。
他脸上的笑快藏不住:“收货办事,妹妹放心,我会帮妹妹抄好那十遍的。”
阮葵瞪他好几眼,最后只能作罢,起身转头就走。
“不睡了吗?”他微微撑起身,在后面问。
“狗占了我的窝!”阮葵骂一句,毫不犹豫走了。
元献拿出怀中的帕子,笑着看了看。
这样好的手帕,他如何舍得用来擦嘴?
他将手帕又塞回怀里,起身缓缓也朝外走。他来这儿是因为阮葵在这儿,现在阮葵不在了,他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不如回去再温习一会儿书本。
阮葵正趴在案上睡觉,他一抬眼就能瞧见圆鼓鼓的睡颜,看了会儿书,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收起,在案上铺上一张纸,照着阮葵睡觉的模样画下来。
阮葵几乎是睡了一午,到了下课的时候,立即清醒了,一溜烟儿跑了,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笑着摇了摇头,终于能安心读书了。
一个时辰后,夫子给他开的小课也上完,他收拾好东西,跟夫子行了礼,出了学塾大门,拎上荷生送来的山楂汤,抬步朝阮葵的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