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上,灵犀是被任灏然的拍门声叫醒的。
“灵犀!你醒了吗?灵犀?”任灏然语气有些喘急,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和灵犀商量。
“起来了起来了,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就来。”
说完,灵犀从被子里坐起,把床尾的衣服套在身上,踩着两只鞋就跑去开卧室门。
她顶着两个睡肿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一大早的,你最好是有要紧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任灏然着急忙慌指着楼下说:“门口...门口有一只兔子。”他的样子看起来没比灵犀好多少,一头鸡窝乱发,衣领歪斜到一边,说话还带着鼻音。
虽说山上的动物一般不会在白天往村里跑,可偶尔出现一两只傻兔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让任灏然如此惊慌失措吗?况且兔子也没什么攻击力,遇见这自己送上门来的食物...应该感觉到开心才对吧?
灵犀揣着疑问,一把推开任灏然径直往楼下走。
木门是虚掩着的,应该是任灏然上楼时留了道门口子,灵犀轻轻一推——
“啊!!!!!”
出现在眼帘的是一只中了箭的兔子,灰黄色的油亮皮毛上沾着已经凝固的绛红色血迹,一只羽毛箭横穿它的头颅,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灵犀赶紧背过身来,然后故作镇定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兔子的?”
任灏然也尽量把视线往看不见兔子的方向躲,觉得门外的画面实在有些瘆人:“就是刚刚发现的,我本来是准备去门口打水洗漱,结果一开门...一开门就看到这只兔子,然后就赶紧上楼叫你了。”
灵犀听完抿了抿嘴,又憋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双腿打着颤往下弯,想蹲下仔细看看那支横穿兔头的羽毛箭。
箭羽看起来是崭新的,羽毛根根分明,也没有沾染陈旧性血迹,箭身是柏木做的,从颜色上判断应该是老柏木。
“这箭看起来挺新的,会不会是...”后面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灵犀就在箭尾部看见一个油手印。
应该是抓握弓箭时,手上沾了油脂,被柏木给吸附进去了。
任灏然把灵犀没说完的话补全道:“会不会是伊万丢掉的弓箭?”
灵犀轻轻点头,又把手放在兔子的身体上,从身体冰冷的温度,和僵硬的触感上来判断,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摸清楚大致情况,灵犀站起身来,跨过兔子,从外面的水缸里舀了些清水,把手清洗干净。
然后才不紧不慢开口道:“你去把伊万叫过来吧。”
任灏然使劲点点头,拔腿就朝着伊万家跑去。
灵犀趁等待的时间,从房间里找来一块棉布,盖在兔子的身上。
看来偷弓箭只是序曲,警告才是最终目的,只是灵犀捉摸不透,为什么要偷伊万的弓,把兔子的尸体放在任灏然家门口?
这不会是死亡警告吧?
灵犀一边想着,就看见不远处任灏然和伊万匆忙走来的身影。
“让我...让我看看那只兔子。”伊万手里揣着一把弓,气喘吁吁道。
灵犀咬着下唇,把棉布掀开,兔子可怖的样子重见天日,感觉比刚才看起来更让人害怕了。
她随即又撇见伊万手里的弓,抬头问道:“弓找到了?”
伊万忙不急应道:“今天早上有人放在了我家门口。”
弓箭分离,各置一方,这分明就是不详的隐喻,灵犀皱起眉,把手伸向伊万:“可以让我看看这把弓吗?”
伊万点着头,用双手把弓递过去。
灵犀直接把视线聚焦在弓把(开弓时握持的地方),对着阳光稍稍倾斜,同样有一个油手印渗在木头里。
她端详着油手印,缓缓脱口问道:“伊万,你说...猎户在什么情况下,会用沾了油的手去打猎?”
伊万目视远方,作出仔细思考的模样。
若干分钟过去,他突然瞪大双眼,把视线收回到眼前的兔子身上,说道:“貂的身上有很多油,如果在打猎前,从陷阱里抓了貂,手上就会沾上油脂,这种油脂用清水是洗不干净的,只有回家之后用草木灰才能去干净...”
貂皮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十分珍贵的存在,在西伯利亚也不例外。
灵犀心里已经有了头绪,有条不紊道:“伊万,你把兔子脑袋上的箭拔出来,任灏然,你去把兔子埋了。”
尽管任灏然和伊万还没有猜透灵犀的想法,可听她的语气,应该是胸有成竹。
于两人没有再多问,按照灵犀的指示行动起来。
结束后,灵犀拿起地上的弓,递给伊万说:“走,我们去找克布齐酋长。”
伊万神色有些犹豫:“可是...”
“别担心,跟我走吧!”灵犀边说边走,没有一点想要和身后两个人解释的样子。
任灏然乖巧地跟在后面,只觉得灵犀十分聪慧飒爽,遇事最多慌三秒,第四秒就开始冷静思考,然后迅速分析出解决方案。
到了克布齐酋长家门口,灵犀先是看了看伊万,又再看了看任灏然,似乎是在问:谁去敲门?
两个男生的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脚下,以此来躲避灵犀的目光。
既然如此,灵犀麻利回转身体,抬手就拍克布齐酋长家的门,厚实的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没人回应。
灵犀紧接着又使出更大的力气,再拍三下。
依旧没有响应。
就在她抬手准备第三次拍门时,突然感觉有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肩胛骨,猛然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站着三个人:任灏然、伊万、和克布齐酋长。
灵犀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行礼后开口解释:“酋长...我以为你在家里呢。”
克布齐酋长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和蔼可亲,容光焕发。
她不紧不慢走上前打开家门,等身后的三个人都进了房间才问:
“这么早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任灏然和伊万依旧低着头不肯说话,可能是不知从何说起,也可能是不知道要怎么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竟莫名丢失的弓箭已经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兔子尸体也可能只是不小心被掉落的寻常猎物。
灵犀倒是淡定,娓娓道来:“没出什么事,就是...就是我们最近在准备星辰祭,现在手上缺两块貂皮,您也知道,这个季节不好找貂,所以想来求助您。”
这句话说完,任灏然和伊万都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星辰祭?不是来说弓箭的事吗?怎么突然变成了找貂皮?
克布齐酋长陷入沉思,低沉道:“这个季节,村民拿到貂皮都先顾着给自己家准备过冬的衣服,怕是没有人愿意拿出来换东西啊。”
灵犀早就想到这个情况,又接着说:“我知道的,但明天组织就会给我送来超级种子,我可以用种子来换貂皮。”
克布齐酋长:“超级种子?”
灵犀:“嗯,超级种子是城市里研究出来的超级基因种子,种植周期短,一季能丰收三到四次,用不了多久,就能存下一年的粮食,我相信村民会愿意用貂皮来换的。”
克布齐酋长:“可是...萨库酋长恐怕会来找我们麻烦,我们两村分家时,已经分配好各自的职能...”
灵犀:“这个我知道,可你们当初约定的是:分家前村里所有的种子都归萨库村所有,我带来的超级种子不属于你们约定中的一部分,就算萨库酋长找过来,我们也不理亏。”
克布齐酋长若有所思:“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灵犀:“所以您帮我问问看,最近有没有村民在山上打到了貂,如果是还没剥皮的,那就更好啦,”
克布齐酋长:“好的,那你们回去等我消息吧,不过我也只能试一试,不保证一定能找到啊。”
灵犀:“嗯嗯,我知道的,谢谢您。”
与克布齐酋长告别后,三人一起离开,回家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直到进了任灏然的家,关上了房门,任灏然和伊万才把忍了一路的敬佩之情尽情挥洒出来。
“你也太厉害了吧!到后面我才想到,你是想用这一招把偷弓箭的人引出来!”
“犀,你太厉害了,塔莎说得果然没错,你真的太聪明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你是天才吧?”
就在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彩虹屁里,灵犀差点迷失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轻皱眉头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你们倒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说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肚子空落落的,好像是饿了...”
任灏然一个利落转身,就去地窖里找食材去了。
灵犀这时和伊万搭话:“一会儿吃完早饭,和我一起去小木屋吗?我昨天和塔莎约好了。”
伊万点点头:“你想学打猎吗?”
灵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奋,雀跃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学打猎了!!”
伊万又接着问:“灏然一起去吗?如果他也去的话...”
灵犀赶紧打断,连忙摆手道:“他不去,那一堆鱼皮还等着他锤呢,等星辰祭过了,再约他一起打猎。”
听了这话,伊万难免有些愧疚,毕竟任灏然是因为自己才没按时处理好鱼皮。
“你们在说什么呢?”任灏然从地窖出来,见灵犀和伊万聊得热络,好奇问道。
“我们准备吃完饭上山打猎去。”灵犀应道。
“我也想去,上次踩了兽夹就没学成,今天我...”
任灏然话刚说一半,就被灵犀打断:
“我我我我我...我什么我,你今天就在家好好锤鱼皮,等星辰祭结束了,再一起上山学打猎。”
任灏然对此无可抗辩,只好悻悻点头,拿着食材去厨房乖乖准备早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