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梧桐大街。
柏油地面经过暴晒发出难闻的沥青味。街道行人很少，就连摊贩都寥寥无几。
“还网红小吃街呢，吃空气么。”拐角处走来五个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嘟起嘴：“好怀念家乡的冰淇淋。”
与她并肩行走的男生大笑：“哪有人出来旅游时刻惦记家里的。”
“就是想吃嘛，这里什么都没有！”
“姑娘！大娘这里的酸辣粉好吃量多还便宜，要来一碗吗？”不远处挂着吴大妈酸辣粉的小摊车车主向他们招呼：“人多有优惠！”
女孩匪夷所思：“这太阳差点把我热成狗，自虐才想吃酸辣粉。”
吴寻璐微愣：“热狗？大娘这里没有热狗，但有热狗肠，姑娘要来一根吗？”
女孩翻了个白眼：“我们快走吧，这里没有好东西卖。”
另一个女孩挽着她：“天太热啦，很多小摊贩晚上才会出来呢，我们先去游乐场玩吧。”
“好啊，不知有没有家乡的游乐场好玩。”
几人说说笑笑走远。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吴寻璐收回视线，摘下手套到处找纸巾。
一只手突然出现替她擦掉汗珠，她扭头，凉意贴上脸颊。
“当当~最美味的柠檬水送给最美丽的老妈！”
吴青溪将吸管递到吴寻璐嘴边：“尝尝，好喝么？”
吴寻璐想拒绝，吸管直接塞进嘴，她只好抿了两口。
“好喝吗？”
“马马虎虎。”吴寻璐向油锅放入火腿肠：“这玩意就是添加剂兑水，你也少喝点。”
“隔壁小姐姐送的，没花钱。”
吴寻璐动作微顿：“你……你小子好意思免费收姑娘东西啊，等我做碗酸辣粉你给人送去。”
将柠檬水放到老妈手边，吴青溪戴上头盔：“我帮她们店抬了新进的机器，这是谢礼。不爱喝你就扔掉，送餐来不及我先走啦。”
“等会儿！”
电动车启动很快，开到拐角时，吴青溪挥了挥手。
“臭小子，吃根肠再走啊。”
拿起冒着水珠的柠檬水，吴寻璐小口抿了抿：“别说，这玩意儿酸酸甜甜还挺好喝。”
最近天热，买酸辣粉的人越来越少。她原本想趁着学生放假多攒些钱，让儿子也赶赶时髦，去周边搞个什么……毕业游。
她放下柠檬水，抹了把眼角。
“大娘，来碗酸辣粉。”
“哎——马上好！”吴寻璐迅速翻出餐盒：“您要大份还是小份……飒飒？”
眼前女孩高高瘦瘦，黑色棒球帽遮了半张脸。普普通通的短袖与工装裤衬得她四肢修长，要不是看到熟悉的小半张脸，吴寻璐还以为这是个男孩子。
吴寻璐看到谈飒很开心，直接掏出大份餐盒：“飒飒你和杜珍这两天都没来摆摊，我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
谈飒过来时就发现哑女的摊位是空的，整条街只有吴大娘：“她两天没来摆摊？”
“是啊，以往我们铁三角风雨无阻，如今就剩我一个老人家。”
谈飒拖过小椅子坐下：“您才不老呢。最近有点事，处理完就过来坚守岗位。”
大妈将热气腾腾的粉丝倒进餐盒：“这敢情好……唉，哪能不老呢？都不会鼓弄手机。本来想学个创新，搞点别的东西卖。”
吴寻璐嘀嘀咕咕，起锅烧油。
看到吴大娘黏在脸上的发丝，谈飒想了想，扯过车前用来记账的纸。
“酸辣粉来喽！”
熟悉的香味袭来。谈飒肚子里目前只装着已经消化差不多的泡面——她回家睡了近二十四个小时，醒来直奔吴大娘摊位。
谈飒捂住肚子，在纸上飞快写完最后一行。
远处传来说话声，谈飒瞥到两三个中年男人正背着摄像机左右环顾。
“吴大娘，我打包带走，多少钱？”
吴寻璐柳眉竖起：“小妮子磕碜我呢，再提钱看我不削你。”
谈飒勾起嘴角：“我就是客气一下，您要钱我也没有啊。”
将写满字的纸放到吴寻璐手边：“如果有人来摊位找我，麻烦吴大娘告诉他们我去参加生日宴，晚些时候回来。”
吴寻璐很开心：“好，参加生日宴是好事。多和家里人走动走动，亲人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结。放心吧，我知道你客人多，会告诉他们的。”
谈飒拎着打包好的酸辣粉离开，吴寻璐扭头发现摊车多了张纸条。
纸条字迹工整，她眯起眼念：“夏日凉粉制作方法：1.选取红茶……”
“你好，请问你知道心想事成摊主何时摆摊吗？”
听到来人问话，吴寻璐重重擦了把眼睛：“你找飒飒？她参加生日宴，两天后回来。”
问话的男人挎着鼓鼓囊塞的包，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和一百块钱：“如果她回来，拜托你尽快联系我。”
说完，男人和两个同伴开车离去。
拿起名片，吴寻璐瞪大眼：“记者？！”
她想掏出手机立刻给谈飒打电话告诉她有记者采访。吴寻璐在电视看过，凡是有记者采访的街头小吃都会爆火。
号码即将播出时，她放下手机。
不行，她不能打扰谈飒和家人团聚的时刻。
将名片仔细放进钱包夹层，还是等飒飒回来时给她吧。
***
谈飒倚着公园长椅，嗦掉最后一根粉时看到记者离开吴大娘摊位。
动作真快。
系统：“宿主，那三人是汪记者同行吗？”
“嗯。”
“汪记者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人。”
谈飒嗤笑。
系统：“咦？宿主你在嘲笑我嘛。”
“没，只是觉得你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比如进化成250系统。
系统开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准备喝汤时，谈飒听到系统说：“检测到崩坏能量！”
“站着别跑！”
“抓小偷啦！”
正前方一个黑衣男攥着白色帆布包全速奔来。身后跟着个蹭蹭跑的老大爷，老大爷身后两个青年男子迈着风火轮的步伐向前冲。最后跟着个女子。
谈飒微愣，文心学姐？
“不想死就让开！”
黑衣男大吼，在即将越过谈飒时，谈飒掷出餐盒——
残存辣椒油的汤汁恰好泼进黑衣男眼里，惊慌下他左脚绊右脚，拧成麻花摔倒在地，白色帆布包落在谈飒脚边。
谈飒俯身捡起，不太理解：“本来没想管，你却非要吼一嗓子。”
两个青年赶了过来，其中一人对着谈飒道谢，另一人掏出个小盒子，拨了下开关，仪器滴滴答答响起警报。
“好强的反应，这得有多大破坏能量。”
将男人双手铐在背后，两人对着谈飒再次道谢。
“不用，我只是——”
话未说完，老大爷气喘吁吁跑到谈飒面前指着她鼻子：“可恶小贼，哪里跑，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腰间收音机非常应景的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谈飒、两青年：“……”
向老大爷解释清此黑衣少女非彼黑衣小贼后，青年带人离去，许文心这才捂住胸口挪到谈飒身前。
她接过帆布包，松了口气：“还好没丢，里面装着病人资料。”
许文心一身鹅黄长裙，脚下踩着米色高跟，难怪跑不快。
谈飒扶她坐回长椅：“学姐没受伤吧。”
许文心努力平复呼吸：“没有，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那人已经抢走包跑远了，幸好碰到你。”
“学姐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许文心家和工作单位都在距离梧桐大街很远的位置。
许文心微愣，举起紧攥的手册：“我去附近小区普及心理知识。”
原来如此。
缓了片刻，许文心从包里掏出糖：“奶糖，可以缓解舌头痛感。”
因为吃了酸辣粉舌头隐隐发麻的谈飒剥开糖纸：“谢谢学姐。”
“跟我就别这么客气啦。”
许文心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昨天和导师通电话时他还提到你，没想到今天我们就见面啦。我就说今早出门喜鹊叫，定有好事发生。”
谈飒挑眉：“被抢劫还算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许文心眨眨眼：“本来我不好意思发信息打扰你，但既然碰见，只好做个传话筒。”
“导师希望你能参加下个月11号北阳大学校友会。”
谈飒盯着长满砖缝的小草：“导师希望我去？”他不给她轰到大门外都算给面子。
许文心笑容俏皮：“导师嘴硬心软，是个傲娇的小老头。”
她拢起被风吹乱的发丝：“只是普通同学聚会，去不去都没关系，看你心情决定就好。”
谈飒点头：“我考虑考虑。最近心理诊所很忙吧？你脸色很差。”
许文心化妆品过敏，但她此时脸色比厚涂五六层脂粉还白。
许文心晃了晃脑袋，颇为苦恼：“是啊，病人很多。我经常忙到忘了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话落，她对谈飒笑：“学妹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继续工作？给你加工资。之前你治疗过的病人都很喜欢你呢。”
谈飒正想找借口婉拒，旁边撞树大爷脚边收音机突然高了几个分贝——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光明中学领导因体罚学生目前正在接受调查。专理局正对学生们展开心理辅导工作，具体内容请关注晚间新闻……”
宣传手册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