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怀疑
柳三娘似乎也没想到这敲门之人会是赵瑾棠,她眼底浮现出几丝惊讶,福身道:“元二娘子,你如何会在青州?”
“我来寻我兄长,”赵瑾棠福身回礼,抬眼时不动声色地往包厢内瞧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方才瞧见这包厢里有位郎君,与我一位故人极其相似,一时冲动,倒是惊扰了柳娘子,烦请娘子勿怪。”
柳三娘笑靥如花,主动伸手将赵瑾棠牵住,她摇摇头,说:“这是什么话,咱们也别站在门口了,若二娘子不嫌弃,何不进屋坐坐。”
赵瑾棠心里记挂着屋内的另外一人,自然也不会拒绝柳三娘的邀请,她走进屋内,随口问道:“对了,柳娘子怎的也来了青州?”
话落,赵瑾棠转头便瞧见了站在屋内的白衣郎君,眉眼如墨画,容貌隽美无双,他身姿挺拔,气质温和。
赵瑾棠又是一愣,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她看向柳三娘:“这位郎君是?”
“元娘子方才瞧见的便是他罢?”柳三娘笑笑,她走过去,挽住男人的手臂,一向精明能干的柳娘子多了几分娇柔姿态,开口道:“这位是我夫君,江令舟,这戏楼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遇上娘子,也算是缘分。”
赵瑾棠眨眨眼睛,那股从江令舟身上涌现的熟悉之感瞬间消散,仿若只是她花眼认错了人,只几秒,她便收拾好情绪,道:“江郎君,打扰了。”
“娘子既是内子的好友,那便不算打扰,请坐罢。”江令舟嗓音温润如玉,带着几分清泠之质。
三人坐下,赵瑾棠这才继续开口:“柳娘子原来是青州人吗?我还以为你是上京人士。”
柳娘子正给赵瑾棠斟茶,听见这话,她摇摇头,解释道:“我的确是上京人士,我走商时在青州与二郎相识,后来又嫁给了他,这才在青州安了家。”
“不过,云锦阁毕竟是家中长辈多年的心血,我便一直经营着,本想着将二郎接入京中,谁知道发生了水患,一时间也没能离开。”
赵瑾棠点头,“原来如此。”
她抬起茶杯抿了口,又忍不住去打量江令舟,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江令舟的视线扫过赵瑾棠的手,没停留太长时间。
二人视线碰撞在一起,赵瑾棠弯了下眼睛,而后默默将脑袋转了回去。
只是不知为何,赵瑾棠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熟悉之感,可仔细端详,又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柳三娘注意到赵瑾棠的视线,她侧首看了眼江令舟,又扭头看向对面,问:“方才元娘子说我家二郎与你一位故人很相似,是容貌相似吗?”
赵瑾棠点头又摇头,垂首抿了口热茶,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失落,她到底没有和盘托出,莞尔:“嗯,隔得远,倒是让我看走眼了。”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即天璇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二娘子,绪风回来了。”
赵瑾棠顺势起身,又是福身一礼道,“此番是我叨扰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柳三娘起身,将人送到门口:“不必如此客气,若娘子在青州无聊,可随时来这百戏楼寻我。”
想到这戏楼来往的百姓不少,赵瑾棠停下脚步,斟酌道:“柳娘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我兄长随袁大人来赈灾,前几日却在防洪堤坝失踪,百戏楼来往百姓众多,劳烦娘子替我多多留意,若是有线索,还请娘子使人告知,我元家必有重谢。”
柳三娘秀眉轻皱,似乎在为这事感到揪心,她抬手拍拍赵瑾棠的手腕,郑重应声:“元娘子放心,我记下了。”
“那便多谢柳娘子了。”
——
屋门关上,曲声从戏台子上传来,江令舟起身走到窗前,垂眸看向下方正在吟唱的伶人,眼神冷然,身上的温和气质不复,反而隐隐散出一股使人寒蝉若禁的压迫感。
柳三娘站在他斜侧方,微微低首,姿态恭敬。
半晌,江令舟侧首回望,眼眸漆黑,问:“元家二娘子,元则礼之妹?”
“回郎君,是。”
“这便是你那日没有将人杀了的原因?”江令舟扯了下唇角,嗓音里的冷意越发明显,“三娘,你以前可不是这般心软的人,怎么,动心了?”
听见这话,柳三娘迅速单膝跪倒在地,语速飞快,解释道:“属下与元二娘子一见如故,那日见元家大郎被袁黎生连累,一时心软,这才未下杀手。”
江令舟慢慢走过去,最后停在柳三娘跟前,俯身伸手将她的下巴挑起来,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此刻全凝着霜,眼神似笑非笑,“三娘啊三娘,我可不想三年的谋划最后败在心软二字上。”
柳三娘抬眼与江令舟对视,长睫微颤,低声回了话:“属下知道了。”
“罢了,”江令舟松开手,重新直起身,他负手而立,悠悠道,“我改主意了,元家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郎君,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江令舟勾唇,嗓音中含了些许的嘲讽:“赵桓不是想在朝中多培养些人吗?我瞧着这位元大人似乎不太愿意同袁家为伍,甚至……罢了,将人丢出去罢,我倒要看看赵桓这个所谓的大邺天子,最后能得到几个人的真心拥护。”
柳三娘瞬间明白江令舟的意思,她立刻回话,坚定道:“请郎君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三娘,做戏做全套,元二娘子既然在青州,那便可以好好利用一番,若这位元大人不肯配合,你知道该怎么做,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郎君!”
——
与此同时,赵瑾棠走到包厢外,正欲推门而入,却被绪风拦了下,她不明所以,转头看着绪风。
只听绪风低声提醒道:“徐松石也在里头。”
赵瑾棠步子稍顿,随后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几秒后,赵瑾棠推门而入,瞧见屋内坐着的两人,她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徐松石身上扫过去,落在范新允身上,“范大人。”
随后她才重新看向徐松石,问礼:“元家二娘见过徐将军。”
“娘子识得我?”徐松石没想到自己与这元家娘子不过就是第一次真正意外上的碰面,对方居然能认出自己。
赵瑾棠莞尔,解释道:“我与徐娘子见过几次面,曾在她口中听过将军的威名,何况,将军战功赫赫,恐怕百姓们没有一个不认得将军。”
徐松石忍不住又多看了赵瑾棠两眼,这话他怎么就不信呢?特别是想起之前徐华兰与他说过的猜测,他就更不相信这话了。
“元二娘子,你来青州是为了寻敬可兄罢?”范新允开口,主动将话题带了回去。
赵瑾棠听见范新允唤的是元则礼的表字,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才短短一月多,兄长竟然已经和范新允好到可以唤表字了?
赵瑾棠应声:“是,那日见太师府匆匆忙忙的派了人前来青州,家中便有心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兄长也已失踪多日,下落不明。”
“爹娘日日忧心,我便想要来寻兄长,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临近酉时,日薄西山,戏楼却渐渐热闹了起来,外头的曲声越发响亮,看样子来往的人不少。
徐松石将窗户推开,看了眼,叹道:“今日若非二娘子,本将军倒真是不知道这百戏楼居然会如此别有洞天,怪不得府衙里那帮人天天往这百戏楼跑。”
“咱们累死累活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倒好,拿咱们几个排戏取乐,待本将军回京,定要好好参一本,这青州,该是要好好整顿了。”
范新允没应声,他转头看向赵瑾棠,问道:“二娘子如今在何处落脚?不若跟我们回公廨罢?”
赵瑾棠早就将自己递拜贴的事情说了,只是如今,刺史病重,府中的事务几乎全部让底下的长史参军来配合他们。
因此这眼高手低,看人下菜碟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元则礼虽也是赈灾朝臣,但在那些人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家世普通的协办官,比不得袁黎生几人。
范新允不止一次为这事与元则礼谈过,但元则礼并未多在意,只说办好赈灾之事就好,至于其他事情,既来之则安之。
若他知道自己妹妹被人如此轻视,恐怕会后悔说出这话。
如今,元则礼既然下落不明,自己作为好友,自然要替他照顾好元二娘子。
“范大人不必担心我,”赵瑾棠微微一笑,说起自己的打算来,“我带了些好手,若范大人信得过,这几日便让他们跟着大人,好寻兄长的下落,大人有其他的事情,也尽可差使他们。”
“至于我,明日我想在城外搭棚施粥,也算是尽一份绵薄之力,替我兄长积福。”
赵瑾棠这大段话,几乎让范新允瞬间明白过来,赵瑾棠此次前来青州,应当是带了米粮来,只是没想到被拒之门外。
如今,她已经不打算将米粮送入府衙,而是决定自己搭棚施粥,看来,是要打算替元则礼搏一个无私为民的好名声。
此等非常时期,若这等善事被传回上京,恐怕圣上都要对元家高看一眼。
若元则礼平安回来,这功劳也只会落在元则礼的头上。
元二娘子着实是个聪明人。
范新允收回思绪,笑笑,“二娘子既有了打算,那便放手去做,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尽管来寻我。”
“那便多谢范大人了,”赵瑾棠起身,郑重行礼,道,“我兄长的事,也拜托二位大人多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