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良知的恶魔!”克拉依把拐杖用力挥向天上的太阳,语气狂热,“陛下做得好啊!就该把你们统统杀光!”
辛莱把孩子甩到一旁,手掌闪电般探出,掐住克拉依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能拧断这满是褶皱的苍老皮肤。
“你说什么——”
克拉依被掐得眼球瞪出,清晰地倒映出辛莱脸上的恐怖,她毫不害怕地高举双手,虔诚地拥抱自己的信仰。
“神会降下神罚......雪山终会崩塌!”
“你们背叛了神!是你们引来的狼群——”
“雪山会吞没你们!狼群会吃掉你们!”
“只有鲜血!”克拉依在越发窒息的空气里断续说道,“只有献祭鲜血......才能熄灭神的怒火......”
“无稽之谈!”
辛莱眼里冒出怒火,用力抓紧了手指,克拉依顿时抽搐着上翻起白眼,胡乱地伸出双手抓向辛莱,拼命挣扎着。
直到桎梏松开,可怜的克拉依跪在地上,大口呼吸起空气,不停咳嗽着,她却顾不上这个,反而惊异地抬头看向辛莱。
“血......”
她的眼神瞬间闪烁起疯狂,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辛莱的衣服,耸动着鼻子嗅闻着,失控地癫狂自语道:
“是血......我闻到了......是神的血!!”
辛莱皱眉,刚想再次抓住克拉依,就看见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
“这不可能——!!!”
“为什么!”克拉依愤怒地质问他,“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神的血?!”
什么神的血?
辛莱忍住烦躁和一枪崩了这个疯婆子的冲动,伸出手把克拉依拽远了点,直截了当地问:“我要买艾克萘汀,开个价吧。”
克拉依表情一顿,静了片刻,随后抬眼看向辛莱,“艾克萘汀?”
和先前疯疯癫癫的模样判若两人。
“嗯,”辛莱说,“要足够穿过森林的量。”
克拉依阴着脸,看不出她什么态度,过了片刻,她冷哼一声,眼眸扫向还在这附近的孩子,用力挥了挥拐杖,大声怒骂道:
“都待在这干嘛!还不快滚回家!”
等孩子们都跑散了,克拉依才满含嘲讽地对辛莱道:“你觉得我会卖给你?”
“不觉得,”辛莱握着手里的猎枪,冷冷地看着克拉依,“你的命和你的药,选一个吧。”
“呸!”
克拉依往地上吐了一口,嫌恶地说:“果真是最恶心的雇佣兵,一群目无王法、杀人如麻的邪魔!陛下当年杀得真对!”
“你再敢提一句和索博有关的话,”辛莱把枪口顶在了克拉依额头上,“我现在就杀了你。”
克拉依冷笑着:“我不会要恶魔的钱,你大可现在就开枪。”
辛莱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刚刚说的神血,要吗?”
克拉依愣了一下,旋即眼里喷出怒火,“你什么意思!!你要对伟大的神子做什么!!”
“哦,”辛莱掀了下嘴角,“神子啊。”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虔诚的神教徒,应该会想要神明的赏赐。”
辛莱抬了抬下巴,对发起抖的克拉依道:“你想要多少血?一罐?一桶?还是把他整个人抽干了给你——”
“我卖!!!”
克拉依要疯了,根本不敢想下去,她瞪着辛莱,颤抖着仰头看他,“我卖你,但你不许动神子!绝对绝对不许伤害他!”
辛莱嗤了一声。
她也知道是他不是祂啊。
“但我有个要求,”克拉依重重地拄了拄拐杖,“我要见到他!我要确定他是安全的!”
“好,”辛莱收起枪,“你会见到他的。”
*
森林的深处,伍德一行人把猎到的野兽搬上木板车,用绳索捆好,继续往雪山走。
和平时积极瞄准猎物,换来同伴们几声叫好喝彩不同,今天的格瑞相当沉默,只是推着木板车在雪地里前进。
烦,格瑞心里乱糟糟的。
一遍又一遍去想那个红眼睛的男人,还有辛莱,不断回忆他们一同生活在莫尔斯村的这三年,无数记忆清晰地展露在眼前,才堪堪让他找回一点心安。
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格瑞抿了抿嘴,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和失落,还有愤怒和委屈。
明明他才是辛莱的那个人,格瑞烦躁极了,当时在辛莱家门口时,他就不应该退缩,他就应该冲进去,命令那个红眼睛滚出去。
但是,但是,格瑞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最熟悉的辛莱突然变成全然陌生的模样。
居然还拿枪指自己。
这算什么啊,翻脸不认人吗?
那以后呢?自己和辛莱还能继续......吗?
还是说那个红眼睛的男人要留下?
别吧!
光是想想格瑞都要膈应死了,但,心底又隐隐冒出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东西。
特别是那个红眼睛态度轻佻地拿刀在自己脸上划弄的画面,他到现在脸颊上都还能回忆起那种红肿和刺痛,和心里头不自觉的发抖。
操!不是吧!
格瑞连忙甩甩脑袋,不敢继续细想。
说起来,红眼睛来莫尔斯村找辛莱干嘛?
逃奔?求收留?
还是......
格瑞又甩甩脑袋,不敢去想。
好像是什么交易,格瑞想起来了,应该是红眼睛求辛莱办什么事。
但是辛莱能办什么事呢?
他最多给你些自己种的草药,现在的辛莱连打猎都做不到,不可能重现那时和狼群搏杀、和一群人射杀的场景了。
格瑞努力去这么想,在心里把辛莱的实力缩水再缩水,免得红眼睛真的把辛莱抢走。
希望红眼睛能识好歹,格瑞默默地想,早点离开莫尔斯村。
他发誓,只要红眼睛一离开,他就去找辛莱,跟他表白,说“爱他”,要和对方在一起一辈子,即使这会被达因、克拉依他们阻碍,自己也不怕。
村子里最能打的是伍德,大不了让辛莱把伍德废了,自己去对付达因,至于克拉依,那个瘦弱的婆婆实在是没什么威胁,也就会骂上两句。
格瑞琢磨着,畅想着,然后被雪下的石头绊了一脚。
“小心!”边上的男孩扶住他。
“走神了。”格瑞冲对方笑笑,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孩之前没见过,是第一次来。
“普尔?”格瑞认出他了,一个刚成年的小子。
普尔点点头,有些担心地左右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格瑞说。
又过了一会儿,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石洞,漆黑昏暗的石壁上嵌着一盏盏灯,随着伍德的点燃渐渐照亮眼前的一切。
木板车停在石洞门口,猎人们脱下外套,把猎枪子弹什么的都放在了门口的架子上,随后走入石洞深处。
石洞的尽头是一个黑色的钢铁罐笼,伍德站在外面,剩下的人分批进入罐笼,在机械和齿轮的咬合声中缓缓下坠。
格瑞和普尔是最后一批下去的,普尔紧张地咽了咽,下意识往格瑞身边靠,格瑞注意到他的紧张,没说话。
这是莫尔斯村的猎人必须熟悉的。
经过让人难捱的一段黑暗后,罐笼终于到达了井底,
巨大又凌乱的矿洞在矿灯的照明下,清晰地出现在普尔眼前,格瑞随手把矿灯和镐头分给普尔,“抓紧干活吧。”
这是莫尔斯村的雪山,也是矿山。
理论上,这样规模巨大的矿山应该上报,但当初发现这里的子爵昧下了这片矿山,并用莫尔斯村来掩盖这个事实。
所以莫尔斯村的人终年不得离开这片被雪山和狼群包围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子爵开采矿石。
这些矿石会被运到工厂挑拣加工,成为子爵的私有财富,或者打造成武器、盔甲,喂养子爵的私有武装。
莫尔斯村从来就没有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