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林睿的电话时,姜予眠正和姜家众人焦头烂额地躲在酒店房间里。
陈丽娟嫌医院护士照顾得不好,强迫姜浩海把她也接来了酒店,她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一边享受言雪晴给她按摩,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
“天打雷劈的小畜生!他居然敢把家里搬空,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吗!他凭什么搬空,啊,那些都是老娘的东西,老娘的!!”
越想越气,抬手在言雪晴腰眼狠狠拧了几下,“都是你生的好儿子,惹祸精,白眼狼,早知道出生时就该掐死他!浩海,你去找人,赶紧把那几个保险箱找回来,那是你妈的命啊!!”
“妈,你少说两句。”姜浩海捂着脑袋,太阳穴突突地疼,他苦口婆心地解释,“晓兰老公刚被带走,我不能轻举妄动。好在他不清楚什么关键信息,咱们耐心熬过这几天,总会好的。”
“熬熬熬!你当是熬药吗!瞧瞧这吃的什么!”陈丽娟一把打翻酒店赠送的果盘,这些歪瓜裂枣,怎么能和家里的热带水果比。
姜浩海一个头两个大,却仍是耐着性子安抚她:“妈,家里有钱,你别操心了。我买了几百万股港股,都在公司放着,现在港城回归势头正好,随便卖一支都够你花了。”
“真的?”陈丽娟顿时腰不疼了,一骨碌翻身坐起,见儿子发誓保证,这才舒展了面容,“还是我儿有本事,你那个儿子,就是个祸害!”
她不满地瞪了言雪晴一眼,仿佛生出这样一个品性低劣的儿子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姜予眠听见姜浩海的话,惊得险些跳起来:“什么,那几百万股港股,爸你还没抛掉?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留不得吗!”
被女儿指着鼻子教训,姜浩海脸色很难看,声音沉沉地道:“这事不用你教我。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贺总他们几个都要留到明年呢。”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啊!”姜予眠差点崩溃。
那可是几百万股股票,不是几百万块钱,换算成现金的话,只怕要上亿!
目前国内资讯并不发达,国际消息更加滞后,早在一个月前,她就提醒过姜浩海,进军港城市场需十分谨慎,那些港股,必须在7月之前全部卖掉。
可是姜浩海刚愎自负,总不肯听她劝。比起被怀疑是姜浩海的私生女,她更担心这笔钱打水漂。姜浩海可是承诺过,等这些股票赚了钱,要捧她拍电影,当大明星的。
她以后怎么办?
姜予眠气得脑袋发晕,而林睿的电话,就是在此时打来。
姜予眠感觉头更疼了,好不容易听林睿把事情说完,她险些吐血。
这个蠢货,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竟然打国际长途来烦她。他也不想想,那是在T国,她就算有心,也不能立刻冲去帮他解决掉言不浔。
言不浔,又是言不浔!
姜予眠咬了咬牙关,耐着性子对林睿道:“你先别急,机场是不允许带宠物的,你去找警察,多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务必对言不浔严惩。”
“这……这能行吗?”林睿嘟着嘴,有些迟疑。
“……”不仅蠢,还忧柔寡断,她姜予眠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姜予眠按着发疼的太阳穴,将胸口的浊气长长吐出,这才回答:“能行。小睿,你相信我,T国政权更迭频繁,腐败是最常见的现象,只要你钱给的够多,没有警察办不了的事。”
“真的?那我试试!”
得到肯定回答,林睿又高兴起来。
在T国处处要花钱,这点他是知道的,有钱的他,总比没钱的言不浔好办事。
他又上下打量一会言不浔那身寒酸的白T恤,想起此前调查的言家的情况,底气立马足了些。
他不光要塞钱把言不浔抓起来,还要请最好的律师,把他永远钉在牢房里!
目光四下一瞧,他猛地拽着言不浔的后衣领,向待命在窗边的巡警大步走去。
言不浔没有反抗,任由他拖着,语气散漫像是和一位老朋友聊天:“给你个忠告,现在松手还来得及。”
“闭嘴!”林睿低吼。
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到窗边,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往日看来不过很短的距离,此时却让林睿恨到滴血,言不浔那目空一切的姿态,每说一个字都刺激着他的神经。
“林、睿。”言不浔缓缓吐着他的名字,“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给我解答一下吧。”
“有病吧,你的问题我凭什么给你解答!”
“因为问题的主语是你啊。”
“你调查我?”
“你是大明星,有关你的问题,自然大家都好奇。”
“……哼!”
听他这么说,林睿心里又升起一股隐秘的得意。
不管怎么说,言不浔尊称他为大明星,那就说明,他的名气不小,连言不浔这种T国劳工都听说了。
看来他离真正的成名不远了!
他掩下心底的快意,语气仍旧嫌弃:“你要问什么?”
“张晓兰说你有怪癖,跟狗一样对别人的味道很敏感,是不是真的?”
“……”
林睿心口一滞,刚刚压下的怒火噌噌往天灵盖上蹿。
言不浔这人有种魔力,三两句话就能让人产生要杀死他的冲动。
“那你住酒店怎么办?那么多人和你共睡一张床,共用一个马桶。”
林睿:“……”喉咙哽住。
言不浔又问:“坐飞机怎么办?好多人呐。”
“……”
“坐火车呢?
“上学呢?
“现在呢?
“到处都是人!人!!人!!你呼吸着那么多人的味道,手里还抓着我的衣服,你就没有一点点难受?”
“……闭嘴!”林睿终于忍无可忍,恶狠狠大喝。
言不浔笑吟吟掰开他的手,凑近他耳边,凉如寒潭的嗓音如毒蛇在他耳廓爬行。
“要是坐牢,你又该怎么办?毕竟,你好像……并不会说英文啊?”
“!!”林睿脚步狠狠一刹,呼吸停了下来。
此刻他距离站在窗边的巡警只有三步远,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一双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睛直勾勾向他看来。
林睿咽了口唾沫。
他只会几个基本的英文单词,应付日常生活,连比带划地多说几遍,总能让对方明白。
可现在,他要说的是,把言不浔关进牢里去的事,偏偏这些单词他都不会。再者,他也不愿意在言不浔面前比手划脚,显得自己像只傻缺透顶的猴子。
“用不用我帮你翻译啊?”言不浔体贴地对他耳朵吹气。
林睿那千疮百孔的自尊心顿时怒火丛生。
管它的,先把这姓言的摁死再说!
林睿憋着一口气,飞快从衣服内衬里掏出自己那鳄鱼皮的名贵钱夹子,几十张美元码得整整齐齐,涨得钱夹子像要吐出来。
他恨恨瞪了言不浔一眼,一鼓作气,将那些钱全部抽出,“啪”地拍进巡警手里。
然后,他拽着言不浔,大声跟人比划:“这个人,带狗进机场,dog!懂吗?dog!我要他坐牢!”
巡警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半晌,撇撇嘴,又摇摇头,明显是没听明白。
不过那个“dog”很好理解,巡警顺着林睿手指的方向蹲下来,摸了摸二狗的头,瞥见二狗脖子上金灿灿的狗链,以及链子上那个刻有两棵红杉树的名牌后,用本地话说了句什么。
然后二狗不情愿地扭开脸,抬起爪子,和巡警握了个手。
林睿肺差点气炸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什么,dog!dog!”
他目眦欲裂,狠狠跺着地面,言不浔很怕他当场爆体而亡,好心向他指了指墙上“禁止携带宠物”的告示。
“对,就是这个!”林睿这会顾不得言不浔是敌是友了,大步上前,砰砰拍打告示,“Look!Look!”
另一名巡警走了过来,抬手和同事打招呼。
两人眼睛看着林睿,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走过来,公事公办地朝林睿伸出了手:“Passport。”
这句林睿听懂了,意思是问他要护照。
可这跟护照有什么关系?是言不浔他不按规定带狗来机场啊!
奈何身边也没有能帮他翻译的人,林睿只得老老实实交出护照。
巡警接过来翻到签证那页,瞥了一眼,二话不说将他按住了。
林睿大惊:“干什么,你们搞错了,应该抓的人不是我!”
他气得要死,这些小国家的巡警怎么回事,收了他的钱,竟然还敢抓他!
可他分明什么错也没有,该抓的是言不浔,是言不浔啊!!
他挣扎得厉害,有位路人实在看不过去,用中文提醒他:“你的签证过期了。”
“过、过期了?!”
脑袋嗡的一声,林睿猛然想起,今年T国至华国的航空才刚开通,一个礼拜只有一班飞机,加上剧组拍摄延期,他的签证刚好过期一天。
不,确切地说,是只过期短短十几个小时!
这本来没什么,T国官方对此的态度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偏偏今天,这俩巡警要以非法滞留的名义拘捕林睿。
忽然之间,言不浔那句“要是坐牢,你又该怎么办?”涌入脑海。
林睿恍然大悟,面目狰狞地指着言不浔:“是你!是你陷害我!这不公平,你的签证也要检查!!”
可惜两名巡警听不懂他的话,他越挣扎,在他们看来越是拒捕。其中一名巡警掏出警棍,狠狠将他击晕。
四下里安静下来。
彻底失去意识前,林睿看见言不浔笑眯眯向他挥手,并嚣张地拽了句英文:“Bonne journée!”
当然,如果林睿见识广一点的话,他会知道,这并不是英文,而是一句带着夹杂着幸灾乐祸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