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林东猜转身跳下窗口,高大的身影很快没入浓浓的黑夜中。
副手半点怠慢的意思也没有,亲自找来一根皮绳,让人按住徐滟羽,就要上来捆绑。
徐滟羽疯狂挣扎:“你们这是绑架,是监禁,是犯法的!”
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20岁被高瞻远瞩的父亲送出国,在号称自由民主的米国攻读法律,彼时华国还处在野蛮生长的阶段,米国人已经开始为争夺更好的生存环境而抗争了。在米国,别说陌生人,就是夫妻之间,随意触碰对方身体也是可能惹上官司的。受胁迫者如果手里有枪,崩了对方也可以轻松一笑了之,因为人人生而平等,自然就有拥有配枪的权利。
徐滟羽一度很羡慕米国人不羁的生活态度,当然,世界上没有人不羡慕他们。在学校里她结识了不少满嘴自由意志的欧洲人南美人,甚至还有非洲的黑鬼,通过和他们流流,她深切地认为,似乎只有华国,以及被华国影响深远的亚洲诸国,还处在民众愚昧无知的黑暗时期。
来T国之前,她早有心理准备,因为T国和华国接壤,北部地区在明清时期还是华国蕃属。其野蛮程度,想必比落后的华国更甚。
所以说,她知道这里不讲理,也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人家连一句抗争的口号都不许她喊。
林东猜的那名副手直接脱了袜子塞到她嘴里。
那酸爽,不知道几个月没洗,熏得她瞬间脑袋空空,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可林东猜已经放话,要她连姜予眠那份罪一块受。副手不可能绑她两次,于是机智地让人捆住她的双手,以巧妙的角度吊在天花板上,前胸和屁股下各支楞起一把尖刀,只要她一动,就会被刀尖划伤。
那滋味可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站不直,也弯不了腰,非常考验核心力量。更可恶的是,兵哥们脱掉了她的鞋,让她跣足踩在两块压发地雷上,只要她重心偏移,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多重心理压迫下,徐滟羽汗如雨下,模样相当狼狈。那副手犹嫌不足,又让人拿来相机,全方位拍下她的丑态,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将她扔在寂静的黑暗里。
夜晚的山林风声呼啸,野兽在远方发出此起彼伏的嘷叫。
徐滟羽感觉自己死了一回又一回,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没一会连衣服带肉都被划烂了,皮肉外翻,疼得她灵魂出窍。
直到营地里彻底安静,房门才再次推开。
姜予眠提着应急灯,和言云益一前一后地溜进来。
“唔唔!”徐滟羽立刻用力嘶喊起来。
“嘘。”姜予眠警告她。
看着徐滟羽的惨状,姜予眠也是一阵头皮发麻,使劲咽了口唾沫,才道,“你、你别动,我这就放你下来。”
她搬来椅子,说着就要爬上去解皮绳,却不料冷不丁的,言云益狠狠拽了她一把,骇得她险些大叫出来。
言云益急忙捂住她的嘴,用气声道:“人家没派人守门是有原因的,你看她这样,敢解绳子吗?”
姜予眠这才发现徐滟羽站在地雷上,这可就要老命了,没那手艺,要是触发机关,连她也要被炸成齑粉。
什么同舟共济姐妹情深,在此刻统统不值一提。
姜予眠讪讪缩回手,冲徐滟羽笑了一下:“抱歉滟羽,你再忍忍。要不……要不我帮你把嘴松开吧。”
她皱起眉头,用两根手指掐着袜子的边缘将其拈出,然后飞快地甩开。
满脸嫌恶的模样让徐滟羽没来由一阵鬼火冒。
“你不会先把这两把刀弄开吗?”
那两把刀刀柄嵌在地板上,姜予眠比划了一下,笑容更僵硬了:“滟羽,这个我也不会。”
“那你们来干嘛?”徐滟羽气得胸口起伏,一不小心,又被尖刀戳了道血口子。
姜予眠同情地看着她,一脸忧愁:“滟羽,你不是说,林东猜不会这么快发现吗?现在怎么办,舅舅说,他狠起来,是真的会杀人的。”
“对,”言云益赶忙插嘴,“以前有伙人偷东西偷到他的地盘上,直接被削成人棍活埋了。”
“所以呢?”徐滟羽翻白眼,气得没脾气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分明记得是舅舅说的。”
“……是,是我说的。”言云益硬着头皮赔笑,“滟羽你是我们的智多星,你就直说吧,要怎么样才能摆平林东猜?”
“摆不平的。”徐滟羽摇摇头,“舅舅,你的信息至关重要,你害我们满盘皆输啊。”
“我……唉。”言云益百口莫辩。
说来也是秦诗盈整天抱怨,说言不浔出门就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联想到外甥冷淡的性子,言云益就觉得可以打个时间差。可他忽略了阿流,那小子可是个手机不离身的,别说每天向家里汇报情况,让他一个小时不打电话都难。
“事已至此,总得拿个章程出来呀。”姜予眠着急,下意识就去摇晃徐滟羽,徐滟羽一口老血还没被气出来,腹部就又被尖刀划了一下。
姜予眠:“……”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她讪讪缩回了手。
徐滟羽拼命压着怒火:“不能糊弄,就另找由头将他绊住好了。反正他不做人,随便拉扒一件事出来,都能吃不了兜着走。”
“不不不。”言云益急忙摆手,“东哥做事虽然狠,但每一件都师出有名,就好比你现在这样,也是你做错事在先。”
“……”这是她做错事吗?
徐滟羽气得差点将银牙咬碎,好几个深呼吸才道:“那就只剩一件事可做了。”
“什么事?”
“杀了老栓。”
“啊……”言云益捂着嘴,肥胖的身躯皮球似地弹到地上。
徐滟羽发狠道:“林东猜带了医生来,不出意外的话,老栓现在已经得到了救治。万一他说出我们的事,我们将会更加被动。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再立刻报警……”
“报报报警?”言云益吓得又从地上弹起来。
徐滟羽真是服了这个蠢货:“只要你做隐蔽些,没人会怀疑你。反而是林东猜最有嫌疑,医生是他带来的,派人把矿厂围起来的也是他,他会被警察盘问,根本没时间出席后天的宴会。到时我们只要说,老栓是被黑心企业逼死的,言家也会身败名裂。血债血偿?哼,确实该叫他们血债血偿!”
“……”言云益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他脑袋还懵着,莫名其妙就要去谋杀老栓,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写满抗拒。
徐滟羽仰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没时间了舅舅,从你绑阿流那刻起,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言云益气得发抖,可心里却明白得很,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最终,三人推敲了几遍细节,就由言云益去执行。
夜色愈发深浓,像一张幕天席地的网,沉沉压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言不浔用随身的军刀割开一棵松树的树干,散发着香气的松油便如蜜汁般淌下来。他撕下衬衣的衣角,用这些松油浸湿,再用两块石头激溅出火花,衣料便燃了起来。
土灶已经垒好,苟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捕到的野鸡也已经剥洗干净,散发着松木香味的火舌滋滋舔着鸡皮,不一会就勾得人肚皮直叫。
但是鸡肉还没烤熟,两人只能聊天转移注意力。
“在森林里起火,你不怕引起火灾?”苟彧没话找话。
言不浔冷冷一笑,呛声道:“那感情好,就有人发现咱们了。”
“你不是做了记号吗,还怕迷路?”
“那也不保险。”言不浔并不想打击苟彧的信心,他只是实话实说,“这片森林诡异的很,就算做了标记,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迷路,劝你最好不要有所指望。”
“那我应该指望什么?”
言不浔想了想,给那只野鸡翻了个面儿:“还是指望你的运气吧。就比如,我们今天能逮到野鸡,运气就很好,明天就不一定了,说不定要饿肚子。”
“……”苟彧脸一垮,突然就对野鸡没有期待了。
说归说,当野鸡烤好,两人还是大口大口照吃不误。他们没有盐,但森林物产丰富,野葱野香椿到处都是,混和着松木的清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美中不足的是鸡有点小,要填两个人的胃着实不太够,苟彧感觉刚塞了个牙缝,那只鸡就只剩一个骨头架子了。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言不浔:“我还想再吃一只。”
“你当我是什么?”言不浔翻着白眼,他也没吃饱,脾气有点上头。
苟彧认真想了想,不遗余力拍他的马屁:“无所不能的哥哥?”
“我以为你要说我是鸡贩子呢。”言不浔才不上他的当,拍拍屁股站起来,“少废话,去睡觉,保存体力。”
刚吃完就睡,非常不利于身体健康,但现在是特殊情况,谁知他们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言不浔将火堆拨得更旺些,确保不会有野兽靠近,这才推着苟彧向几棵合抱的望天树走去。
望天树茁壮的树干和根茎盘缠成一个巨蛋形的洞穴,是天然的休憩场所。
言不浔找了很久才到这么个地方,自我感觉美极了,可苟彧不愿意进去,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去不去,我要睡树上。”
“树上有蛇。”言不浔无语,“再说晚上温度低,会冻死。”
“猫才会冻死,我们可爱小狗都是美死的。”苟彧高昂着头,坚决不往树洞迈一步。
森林气温降得快,言不浔损失一件衬衣,已经冻得有些发抖。
他现在已经过了二狗失而复得的蜜月期,看这抬杠的家伙哪哪都不顺眼,声音冷了下来:“你到底进不进去?”
“不进!”
咬牙切齿,掷地有声。
言不浔冷冷瞅他一眼,转身就抽了根火棍往黑暗中走,不一会回来,手里多了一大捧鲜艳瑰丽的花束。
“给我的?”苟彧登时惊喜。
言不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鲜花递给他:“闻一下,香不香?”
“香!”苟彧将脑袋埋进花丛,深深吸一口,迷人的馥郁香气让他欲罢不能。
他又狠狠闻了一下,感觉身体都要飘起来,“好香,这什么花?”
“本地产野生曼陀罗,富含山莨菪碱。”言不浔平铺直叙地说,“你再闻一下。”
“啥,三浪荡姐?厉害啊!”苟彧钦佩地竖起大拇指,眨眼便见三个浪荡姐姐在花叶间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下一秒他就四肢酸软,咚一声栽到了地上。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言不浔将他往树洞里拖,耳畔回响着这人清泠泠的低语:
“山莨菪碱,一种生物碱,古时候蒙汗药的常用成分,使用过后会出现酸软麻醉等症状,唯一的副作用是明天早上你醒来可能会饿得慌……”
苟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