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了林汉霄的儿子?那你还不如直接找他老子。”
“林叔帮不了我,但林念可以。”成笙确信道,“他能帮我完成复仇。”
池子磬嘴角一翘,没有回答。
“复仇?”萧歌凑近成笙问道,“你要找谁复仇啊?”
“就找眼前这个人。”成笙笔直抬起手臂,而指向的那个人正是从方才起就甩着冷眼的池子磬。
“你们不是想知道林叔当年为何会和池子磬闹掰吗?那都是因为那起……池子磬一把火烧掉了他朋友家的所有,只差一点点就要酿成灭门的惨案。”
萧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莫非……是你家?”
“我娘成尽欢、我爹卫一笑、我叔成敛、我姐成莅……全家四口人都在火海中丧生。”成笙目视前方,眼底满是不甘和憎恨,好像独自憋了二十年的秘密终于有一天能在众目睽睽下 得以曝光。“都是因为你放的那把火……你们究竟是有着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这样不留生路?”
“笙儿你……”林汉霄震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年纪小,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你们不告诉我,说谎骗我,还告诉我那是善意的谎言,可我有眼睛不会自己查吗?我有脑子不会自己思考吗?”成笙痛苦地回忆道,“我姐带我逃出,又把我留在安全的地方自己折返回去救人。我在原地等了三天三夜,等到火势被别人彻底扑灭,才在自己家里找到三具尸体。而就在那时,就在现场,我看到的不只是这些,这场事件的凶手,显然不会满足于下手之后立刻离开,他甚至在一切结束之后还敢回来观赏自己的‘杰作’……浦弦,我当时就看到了你!”
浦弦偷瞄了池子磬一眼,道:“那把火可不是我放的。”
“的确,我当时也以为是你放的。但后来我一直偷偷关注着你,突然有一天就意识到那时的你其实根本没有动机做出此种行为。我爹刚刚为你治好了旧疾,又为你排解了多年的心病,你当时眼神里分明只有感激和理解!”
成笙转身面向池子磬,每说一个字都向他放出瘆人的目光。“他的主子是你,只有你做了这种无法挽回的错事,他才会想着能不能来给你兜底擦屁股!”成笙吼道,“我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整整二十年,便是二十颗凝气丸!制作每一颗都让我疼得浑身抽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遇到林念后,我终于看到了转机,所以我将所有的凝气丸都合并炼制为一颗,而在我确认了你就是当年杀我全家的凶手之后,我就已经在心里发过誓,你死前必定要尝一尝我家人那时受过的痛苦!”
“放火烧宅?恩……”池子磬拖着下巴,故意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这在我过去的确算得上是记忆犹新的重大事件,我承认,火是我放的,但……”
池子磬微微抬起下巴,高傲道:“我是不小心点着的。”
“你!”成笙气得双手紧握成拳,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渴望自己满身绝世武功。“如何会是不小心?你分明就是因积怨已久才蓄意谋杀!”
“错怪我了!”池子磬笑着摇头道,“我举着火把只是为了照明,谁知道一下没握住,站在人屋顶上偷听,还把人家房子给点着了。”
话说得轻飘飘又轻描淡写,成笙恨得牙痒痒,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他原想装备成尽欢留下的遗物——月牙刺,来同池子磬做一场殊死搏斗,但站在他身后位置的萧歌手上猛地一拉,率先将石子打向了对方!
牛筋制成的弹弓力量惊人,飞出的石子力道又快又重!石头上被林念慷慨附赠了溢出的真气,更是有着势如破竹之势!但一切在池子磬这儿不过是小孩儿玩物,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抬,就精准地在中击前偏开了脑袋。
萧歌放下动作,他原就没以为真的能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疤,此举只是一种示威,是替成笙打出的呐喊和反抗。
林念悄悄走到吴遇身旁,在对方不解的注视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抬头迎上对方的眼神,两人默契一瞧,根本用不上言语,便已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意思。吴遇转头看了眼凑在林汉霄身旁的吴笙何,这才转回过来看着林念坚定地点了点头。
“池子磬,还有一个问题,在场的大家都想知道。”林念深吸一口气道,“我的胡叔,胡怀故是不是你杀的?”
“子磬!回答我们!”林汉霄震惊之余也跟着逼问道,“莫不成你真的还对第二人也下了杀手?!”
池子磬面无表情,此时浦弦就跳出来道:“这件事不是少爷干的,这过应该记我头上。”
“不,不该记大人头上。”方才不思悔改的樊姨此刻又跳出来横在浦弦身前,企图为他辩护道,“大人有个手下叫阿煜,他那时候太想邀功了。所以他手上压根没想着收力,不小心杀了人也没觉得自己有错,还自以为是替大人解决了一桩心事。”
吴笙何闻言楠楠道:“被群马奔袭踏足而死……原来直到最后竟是被同一人折磨至死……”
“你们这一连上下……”林汉霄闭着眼仿佛都能见到当时的惨景,内脏爆裂而死乃是痛苦而漫长的折磨,他就连想象胡怀故当时尚且存有意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下一下踩得稀碎的画面都顿觉心脏疼得不行。一个人倒在地上,断裂全部骨头的痛苦不断刺激着你回过意识,在清醒的状态下慢慢意识到生命的流逝……林汉霄怒道:“那个煜现在在哪?!”
“煜哥已经死了。”樊姨道,“他做了错事,已经被大人实施处罚,送他轮回转生了。”
“真是他杀的?”
众人都有些震惊,他们转头一看,问这话的不是别人,竟恰好是她敬佩爱慕着的浦弦大人。
“回答我。”浦弦语气冷若冰霜,不满地催促道,“胡怀故真的是他杀的?”
“是……是他杀的。”樊姨从来没见过浦弦做出这般表情,此时甚至比她第一次杀人那时更加忐忑无助。“我去的时候刚好同他交接,他就站在尸体旁,马匹也已撒腿跑远。考虑到这事的严重性,我们就一直没有把此事上报给大人。毕竟百姓们常说,不知者无罪。既然你不知道,到时候老爷也就无法怪罪于你了……”
“这就是你们俩一直瞒着我的借口?”
樊姨显然是被他问懵了,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表情开始无措起来。“大……大人,我们没有瞒你多少事,总的来看,也就只有这一件而已……”
“只有这一件?这一件差点就要了老爷的命!”浦弦以身型的优势压制着樊姨,樊姨被吓得原地不动,可后背已经老实地往后仰躺着躲避。“老爷修习术法,又被这群恶徒囚困于故园村,本身就气息紊乱、身心交瘁,后来又被个不长眼的告知了胡怀故的死讯,更是差点气血上涌、呕血而亡!”
“可调转浊气不是……不是大人一直推崇的术法吗?老爷变成这样,您不开心吗……”
“我原先一直想找那凶手,可找了十几年,便也落空了十几年。如果你今日没有坦白,或许我还像个白痴一样被自己的手下蒙在鼓里。”浦弦面露凶光,两排白牙在此刻的樊姨看来就像是要撕扯皮肉、剔除白骨的鬼兽。“不用找了可好,现在有人伸着脖子要让我砍,我惯没有视若无睹的道理吧?”
樊姨连连后退道:“大人,那都是煜哥做的事,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命令……”
浦弦抽出腰间的小刀道:“在我这,知情不报就是死罪。”
樊姨见那银光身子猛地一抖,此时也顾不得从前的情谊,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一次面前的男人终于要拿自己开刀了。她陪同浦弦走过了十几年的光阴,身边同期的熟人早已因为各种理由去见了阎王,她原以为大人对她总是特殊的,那些特别的优待正是促使她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最大理由。痒痒病的折磨于她而言已经不再是生命中的执着,现在能助她活下去的唯有来自大人肯定的眼神。大人为了最后一战招揽了一大群亡命死士,她便立于死士的尖端,不断向下奉行着上头的旨意,这本该是她出尽风头的场合,却没想只是一切应算的还未在合适的时间算到她的头上。
樊姨大叫一声,转身就要逃开,可身后的浦弦一步抵得上她两步,黑色的阴影要将她的倒影全部吞尽。浦弦从方才开始就没变换过神色,看着眼前被恐惧侵袭大脑的人,忍不住出声喊道:“喂!你!”
樊姨偏身一看,两脚却同时被底下的凸起拌了一下,她身体不受控地往后倒去,而后脑袋似是砸到了什么凸起之上发出了一声剧烈的闷响,大片的红色自她后脑弥散开来,樊姨瞪大了双眼,一双瞳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放大无神,就这一下便断了气。
浦弦动作一愣,很快将眼底的震惊压了下去。
他退开樊姨的周围,鲜血便混入地上的留水,很快随着他的动作蔓延开来。
这一通折腾,弄得在场的人心里各品复杂的滋味,池子磬不知何时走到了浦弦的身边,而后者仍旧沉浸在樊姨突然死去的惊讶和复杂的感情之中,对来者根本毫无觉察。
下一秒,浦弦的身子也被踹飞了出去!
“少爷!”浦弦惊慌地叫着。
“碍手碍脚的,两人一起死了才好。”池子磬甩了他一个白眼道,“真不知道你找来这么多手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绊脚石,如果不是你们这么折腾,我恢复自由身起码能早上十年。”
“还有这个。”池子磬拿脚尖嫌弃地点了点樊姨的尸体道,“你还给她们吃了痒痒药?别人的东西倒是学得挺快,我让你跟着我周转浊气,却像个愚蠢的王八。”
众人围拢过去企图将这主仆二人包围到中间,而这时林念就问:“恢复自由身?和故园村有关系吗?”
池子磬猛地抬头,他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继而眯着眼睛说道:“是,有关系。你们的好爹爹合力将我禁锢在那里。至于怎么出来的嘛……当然是靠我自己,而阻拦我的人也总是要付出小小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