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
现下已是上午了,慕风静静躺在床上,少时,他眉头一皱,不知为何猛地从床上起身,额间布满冷汗。
蛊又深了。
慕风闭了闭目,轻叹一口气。
“呦?醒了?”浮七靠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悠闲的撇了眼慕风。
慕风闻言抬眸看他,“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在浮生楼?”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少卿大人,昨日你为何在浮生楼而不在青石镇?”浮七扯唇,饶有兴致的看着慕风。
慕风凤眸一眯,轻飘飘扫他一眼,似乎什么都知晓的气定神闲,“怎么?你要去告密么?若我猜的不错,昨日应当是你将我在顶楼打晕的吧?既然都知晓,为何不直接提我的头去见太子?没准你还会升官。”
话落,慕风似笑非笑的看着浮七,漆黑的眸子仿若能洞察人心。
浮七吊儿郎当的停下手中转刀的动作,转变为握着刀柄,他撇撇嘴,一步一步逼近慕风,猛地,刀光一闪,慕风微微歪头,垂下的墨发瞬间断了几根,悠悠的落到地上。
慕风唇角勾了勾,凤眸一敛,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道:“怎么?下不了手?如此犹若寡断,日后再太子身侧,你可难以立功啊。”
浮七横他一眼,“谁要半他身侧?”
“若我真是太子的人,你早便成一具凉尸了,如何能活到今日?”
“哦?”慕风挑眉,“怎么?你身为浮生楼之人,既然不是全心全意臣服于太子?倒是让我惊讶。”
“怎么?”浮七又回到窗边,手中又把玩着那把短刀,“只许你伙同姑娘们出逃,便不许我加入了?”
慕风闻言微微一惊,“你要加入我们?为何?”
“不为何,我姐姐在楼中。”
“你姐姐?”慕风垂下眸子狐疑道。
“嗯。乔心悦便是我姐姐。不过我离家多年,前几日与她再见时她似乎已经认不出我了。”浮七解释道:“浮七只是太子自作主张为我起的化名罢了,我本名乔子卿。”
“乔子卿?”慕风重复他的话,“可你的模样与乔心月并无相似之处,何来姐弟之说?”
乔子卿:“……”
“我是乔家收养的养子不可么?”
慕风:“……可。”
“你昨日的行动太子已知晓了,而你带去女子,也被太子捉住,并且...”乔子卿说着,有些不怀好意的看了慕风一眼。
“姬绫怎样?她如何了?有没有受伤?太子有没有伤她?”慕风捉住其中关键字眼,急忙关切问。
乔子卿无奈的抚了抚额,“她作为太子计划的重要之人,自然危及不到生命,只是你当真要去救她?”
“自然。”慕风毫不犹豫,“自然要救,何况还是我将她带去才入了陷阱,此事怪我,是我未打探好行踪,若不然才不会叫她如此冒险。”
乔子卿挑眉,眉宇间略带一丝嘲讽与鄙夷,问:“慕风她是你什么人啊?你去救她?甚至不惜搭上你的一条命?”
“你不懂。”慕风瞥他一眼道。
乔子卿轻笑一声,“罢了,不关我事,不过你可要想清楚,若你当真去救了她,你日后便不能在太子身边做事了,你可要斟酌清楚。”
闻言,慕风轻抬眸看他,眼底没有一丝不舍,甚至没有一丝挣扎,“我自然斟酌清楚,太子既无情,便休怪我无义了,自他下令去杀家妹时,我们之间便早已有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乔子卿,你年纪应当未有我大吧,我自十二岁跟随太子,如今二十一岁,伴他身侧长达九载,我同他见过京城繁华,曾听他心怀抱负,展望未来,那时,我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边是,
若君不弃,臣定长伴左右。
可惜造化弄人,曾经那个眉目清明,温文尔雅的太子早已变了样,我不知,他不知何时懂得贴上面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也不曾知晓,我伴他九载有余,他竟对我心怀杀意,竟还要至我慕家于死地,
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叫我如何臣服?”
乔子卿抿了抿唇,似乎被他这一段话触动,却依旧吊儿郎当道:“谁管你,我只需姐姐安好便可,其余的皆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慕风漫不经心道重复他的话,“那你可知,若你加入我们,一同将浮生楼内姑娘们都放出来,你又如何面对太子?”
“离开。”乔子卿不以为意。
慕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的简单,你可要想太子会不会放过你,我现已中蛊,时日无多,自然无所牵挂,父亲身为清流世家,朝堂之事比我精明,姬绫又为苗疆圣女,身姿卓越,后盾坚强,即便我将她救出便撒手人寰,也没什么,
但你不同,瞧你模样你应当才十六七岁,二八年华,又有武功傍身,日后定会大有作为,无需同我一般,拿命去拼。”
乔子卿轻扯唇角,“说得轻巧,”
慕风打断他,“这不是说的轻不轻巧的事...”
乔子卿打断他,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倘若你知晓就算救了姬绫,姬绫也未必会知晓是你你做何应对?倘若你知晓自己活着尚有余地你又作何应对?
你当真是一根筋,你以为太子要的紧紧只是姬绫么?亏你伴他身侧九载,竟不知晓他想要的是整片大陆,你以为他还是曾经那个太子么?我告诉你慕风,他早不是了,曾经的太子早便死了,只是你一直都未发现罢了。”
慕风闻言,微微一滞,愣愣道:“你说什么?”
乔子卿的最后一句属实让慕风心头一惊,他竟如此便道出了太子已然换了人,虽然慕风早有怀疑,但...
他是如何知晓?
“其余之事我不便多说,这也是我偶然在珍宝阁得知的消息罢了,若不然我怎么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浮生楼?”乔子卿翻了个白眼道。
“你曾去过珍宝阁?”
“嗯。”乔子卿微微点头,“七年前阿姐大病,寻便天下医师无果,我偶然听闻珍宝阁存有天下任意奇珍异宝,便起了侥幸,去了,不过那珍宝阁当真是神,我还未说她们便知晓了阿姐的病,并将解药递给我,不过是有条件。”
慕风眉眼一动,“所谓条件,便是要你去浮生楼卧底至今,并拆穿太子?”
“算,也不算吧,他们说,我或许有着另一身份,只是尚不能告知与我罢了。”乔子卿放下手中把玩的小刀,将一侧的木椅拉出,坐了上去。
慕风听他这话,心底似乎隐隐猜出什么,他当年曾在慕家时,他爹似乎同娘亲讲过宫内之事。
不过那时慕风还小,躲在门外偷偷听着,只是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一不小心闯进屋内,因此还被慕志平教训一顿,打了五个板子,爹也叫他务必将此事忘记,那时慕风不过四五岁,年纪尚小,记忆也不清,却确实知晓现下圣上的确有位私生子送去江南。
至于具体,他已经记不清了。
慕风双眸锐利的在乔子卿身上徘徊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乔子卿见他如此模样,顿时有了怒气,“你如此叹气做何?莫不是怕了我身份过高压你一头?”
慕风:“……”
“不过就算我身份有疑,我也是乔家的儿子,乔心月的弟弟,没有任何人,或事会将我们分开。”乔子卿得意的自言自语,“这虽然不此清流世家,不过好在我家庭和睦,娘亲姐姐都宠我。”说着,他轻蔑的扫了慕风一眼,是少年的傲气。
慕风无奈,顺着他的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本少卿不同小孩子计较,不过…”
慕风有意无意探了一眼乔子卿,问,“你是不是对你姐姐有非分之想?”
乔子卿瞬间面色涨红,“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可没有!”
“是,你说什么便是吧。”慕风语气欠欠的,从容转眸看他。
乔子卿不服气,决心不将姬绫误会他之事告知慕风,倒是点头承认了慕风说的话,又换了个思路问了回去,句句带针,“那你呢?你心悦姬绫姑娘,可有询问她的心意?可有同她私定终身?你配得上人家嘛你?”
慕风勾唇一笑,“我个将死之人,问那么多做什么,她不也喜欢我难道不更好嘛,若我死后,徒留她白白伤心才叫我难受。”
“嘴硬,瞧你一会还能不能说出此话。”乔子卿噙着笑,从衣袖中拿出一瓷瓶,递给慕风,“呐,这是太子叫我给你的,他本同我说你是聪明人,儿女情长家国大事还是会选正确之路,不过见你这样子,我倒是不必担心你会突然反水了,
这瓷瓶中我稍微看了一眼,足足三十颗解药,足够让你撑到将姐姐救出,甚至还有时间叫你同那苗疆圣女寻求解毒之法,不过啊——”
他拉长尾音,也学着慕风欠欠的模样,神神秘秘道:“我倒是不介意你直接去求那苗疆圣女,你最好将中蛊之事烂到肚子里,去珍宝阁寻求解毒之法。”
“为何?”慕风微微皱眉。
“你想啊,你若将此事告知姬绫,她绝对会为你担心,那时你才将她救出来,她又失血过多,若真担心的过了,身子再有个好歹这可也么办?我劝你,最好还是等他伤好个差不多再去寻她,再去同她解释清楚,你认为呢。”乔子卿偏过头去,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慕风倒觉得他说得在理,郑重的点了点头,“好,那便听你的。”
乔子卿:“……”?他真这么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