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逆石从阿火口中掉落,此刻周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连逆石落在地上弹了几下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阿火也明显虚弱的不断喘着粗气。
与他们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不一样的,也就是姜辰逸和慕夜了。
姜辰逸第一反应是这一定是假的,逆石一定是被动了手脚,或者被施了什么障眼法,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一切才是真实的,这怎么可能,姜辰逸脚下差点没站稳,恍惚踉跄了下,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才勉强站住,嘴里不断小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姜辰逸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喘了几口粗气,见在场的人此刻都在望向自己,而他们的眼神中却充满着别样的情绪,这其中也包括永义府的弟子们。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多恨林瑾瑜,也知道这些年他都对林瑾瑜做过什么,就在自己一直沉浸在仇恨中,一心想要杀掉对方时,现在告诉他对方居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自己承受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
原本该被邪气吞噬的是自己,原本该遭万人唾弃的也是自己,而这一切的痛苦,一切的负担,全都由林瑾瑜一人默默的扛下,而在众多指责林瑾瑜的人中竟然还有自己。
姜辰逸只觉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怎样都感到不自在,自己现在简直就像一个笑话,而每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像一把火,似乎在灼烧着自己,啃噬着自己,嘲笑着自己。
姜辰逸的大脑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看了看一旁还在昏迷的林瑾瑜,想到就在刚才,自己还在义愤填膺的扬言要杀了他,他的大脑已成一团乱麻,下一秒,只见他跌跌撞撞的逃离了现场。
姜辰逸这一走,众人更加手足无措,本来不是应该杀掉林瑾瑜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得知真相的大家都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随后也事不关己的悄然离场,不一会儿,这里又恢复了安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慕夜还立在原地,那对剑眉几乎快碰到一起,只见他身体微微发颤,待无人之时,那两滴泪才终于忍不住的徐徐落下,这短短的瞬间,慕夜把以往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他开始责怪自己当初的大意,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就连自己曾经居然也怀疑过他,他应该一直相信他的,这种悔恨对于现在的慕夜来说简直不可原谅。
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心性大变,怎么会突然堕落,又怎么会明明知道邪气的危害,还硬生生的将魅影练成鬼影,然后一直被邪气不断折磨,又被世人与亲人误解至深,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可这些林瑾瑜从来不说,每次慕夜问他,他都会转移话题或者避而不答,他从来都是这样,永远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的不公平。
慕夜看着还在陷入昏迷的林瑾瑜,想起他们刚认识时,他整日那副一直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模样,原来那时的他,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开心快乐,而如今慕夜对他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慕夜打横抱起林瑾瑜,将他带至碧水湾的凉亭里,好像只有这里才安静些,才能避免被那群人的打扰,然后他端来水盆和毛巾,轻轻擦拭着林瑾瑜那满脸的血迹,慕夜的动作极其轻柔,好像生怕擦坏了似的。
“等你醒了,我就带你走。”慕夜好像自言自语似的一边看着林瑾瑜,一边小声念叨着。
阿火也在一旁伏在地上,轻摇着那硕大的尾巴,静静的看着他们。
自从姜辰逸得知真相后,他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似乎受了很大刺激,众人也都不知所措,只好在永义府自己召集会议,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我说,这姜掌门现在无心作战,就只能靠我们了,可我们这点人手哪能和吴易比啊。”
“我们本来就是侥幸赢的,死里逃生。”
“我不管,现在吴易对我们下了狠手,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拼也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还是要想对策,我们正面拼那就是去送死。”
“……”
这时,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吴易此刻正在聚议厅加强人手,准备兵器,看上去好大的阵仗,他也知道我们现在都在永义府。”
“爹。”吴圣轩满脸愁容的敲了敲吴易的屋门,漆黑的夜空好像没留任何一丝余地,里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才缓缓道:“进!”
吴圣轩捏紧五指,推开门,只见吴易的外衣已脱去,看上去好像正要就寝,但看吴易的脸色,却是丝毫没有睡意。
“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有何事?”吴易坐在床榻边将外衣披上。
吴圣轩咬了咬下唇,半天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这些天看您如此疲累繁忙,可想出对策了?”
吴易看了眼吴圣轩笑道:“对付他们,轻而易举。”
吴圣轩听闻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这么些年与他的交流少之又少,真想聊些什么的时候,反倒显得不自在。
“阿轩,还有事吗?”
“爹”,吴圣轩顿了一下,还是咬牙问了:“那天逆石里的画面,是真的吗?”
吴易听闻哼笑一声,好像早料到他会问,“你应该早就打听过了,知道逆石里呈现出的画面不会有假,那为什么还来问我?”
“您告诉我,我的母亲是在我出生时死的,您见我可怜收养了我,从小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别的不让我多问多打听,是因为其实我的母亲就是小翠吗?我一直以来都万分感激您的收养,现在您告诉我,其实你就是我的亲爹?”
吴圣轩紧紧盯着吴易的眼睛,好像希望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来。
而吴易只是咧了咧嘴,闭口不答,这在吴圣轩眼里,和默认没什么区别,吴圣轩小声喃喃道:“所以,我是你和你前妻的弟弟的妻子生出来的孩子?”
吴圣轩说着差点没站稳摔倒,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此荒唐之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来自己一直不过就是个笑话,他从小到大一直安慰自己只不过母亲不在而已,他还有一个上天赐给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却没料到,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荒谬至极。
“翟杰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吗?”
吴易摇了摇头。
“也对,如果他知道,他是不会这般听命于你,还把你当作亲人,他应该早就将你碎尸万断,挫骨扬灰了。”
吴圣轩越说越激动,他不愿相信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更不愿相信自己的来历会是如此。
吴易没想到这些话会从吴圣轩嘴里说出,恼羞成怒道:“放肆!岂有此理!当初若不是我想的办法,你就和你那母亲一起淹死在河里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此时,吴圣轩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接踵而至,内心的委屈似乎没人能够理解,吴圣轩努力控制住情绪,低声道:“如果我知道我的命是这样来的,那我宁愿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吴易正惊讶的抬起头,吴圣轩早已转身跑远。
夜幕降临,晚秋的风吹在身上,让人不禁哆嗦一下,天空没有半分的月色,风景也显得黯然失色起来。
林瑾瑜动了动疲惫的双眼,然后缓缓睁开,这才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才发现身上披盖着慕夜的外衣,阿火已经靠在自己的脚边睡着,而慕夜站在一旁,正眺望着平静的湖面,仿佛陷入沉思。
似乎听到林瑾瑜醒来的动静,慕夜立刻上前道:“你醒了。”
林瑾瑜轻“嗯”了一声,缓缓坐直身体,见自己现在安全的在凉亭中,姜辰逸是怎么放他们出来的,林瑾瑜不安的问道:“后来…发生什么了?”
见慕夜皱了皱眉,神色凝重,林瑾瑜便预感到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连忙自责道:“姜辰逸一定难为你了是吗?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和他们打架了吧,不然我现在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
林瑾瑜说着叹了口气,一只脚踩上椅子,侧身斜靠在凉亭边,继续道:“不过好在你没事,不然我就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不过你也别生气,姜辰逸那人从小就这样,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慕夜愣了一下,刚刚林瑾瑜是怕自己责怪姜辰逸,所以在安慰自己吗,可明明他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安慰的人,他为什么总是可以让人如此心疼。
“我没生气”,慕夜坐至林瑾瑜身边,他直视着林瑾瑜那再也逃避不了的双眼问道:“你身上的邪气到底怎么来的?”
这问题来的真不合时宜,林瑾瑜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慕夜是怎么把话题硬转过来的,林瑾瑜“啊?”了一声,似乎在问慕夜是不是说错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