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暖暖竟然有些渴望。
但她不知这样是对还是错,这次,她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冷逸尘步履沉重且缓慢,终于在走到屏风之前,转身折回,将她放到了软榻之上。
暖暖带着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是她这举动太过主动了吗?是他不喜欢这样不庄重的女子吗?
她心中有些委屈,刚才的欢喜之情荡然无存,坐正了身体垂下双眸:“我不是这样的人……”
冷逸尘单膝跪地,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稍稍抬起头仰视着她:“你自然不是这样的人,暖暖,你心里有我,才会这样对我,我很高兴。可是,你现在是梁国最尊贵的公主,我现在只是祁囯一个受人忌惮的将军,是我现在配不上你。”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已经给师兄送去了求亲的庚帖,只要他同意,我立即做回他的师弟,与你成婚离开这里。”
暖暖不解:“做回……他的师弟?”
“对,冷逸尘不是长右山弟子,凌长风才是。”
“凌长风?长风……”暖暖思忖着这个名字,那个一起乘船的大哥说起过,他还说他是她的小郎君。
她问道:“这个名字我听一个商人说起过,我们之前……是不是很好的朋友?”
冷逸尘以为会是叶皓说过,不想却是一个商人。他快速回想了一下,“凌长风”这个名字只有长右山的人知道,一个商人怎么会知道?
他没有去细思量,先回答道:“比朋友还好……”
暖暖虽多有不解,却没有细问,但是她知道他为她们的未来,做了长远的规划。
琴声复而响起,暖暖坐到了窗边推开窗子,乌云散了,阳光又重新洒向了大地,这场雨终究是没有落下来,但空气中却有一股雨后清新的泥土味,大约是云落在了不远处。
冷逸尘看着窗前的暖暖,窗外是一株盛开的海棠花,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就这样他心中已是满足,不敢再奢求其它。
“我想去海边走走……”暖暖看着外面的天光渐渐变为橙色,脑中浮现出落日跌海的情景,可是这样的情景她并没有见过。
冷逸尘立即停了琴,拿着披风与她一起出门。
门外的侍卫见到二人出来,面面相觑,摇头叹息。
海边,金色的光芒洒在沙滩上,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暖暖……”冷逸尘叫了她一声,伸出了右手,掌心朝上。
暖暖意会,将左手覆盖在上面,被紧紧握住,二人携手缓行。
天地浩渺,星辰灿烂,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二人。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金乌坠、玉兔又东升。
雨后的夜晚总是有些凉的,冷逸尘为暖暖披上披风,从怀中掏出一对绞丝玉镯,穿在她的玉臂上,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可愿嫁我于为妻?”
玉镯在月光下泛出柔和的光芒,暖暖抚着它,说道:“那你可要想好了,依我们梁国的规矩,尚公主后,驸马是不许再纳妾的。”
“我定然不会,只愿与卿朝朝暮暮复年年,年年岁岁复此生。”
这句话字字坚定,掷地有声,暖暖不知为何心痛得厉害,一股酸涩与委屈之感直冲上来,眼眶竟然湿润了。
冷逸尘听完,心中也是一痛,这话是她曾说过的,那时他还与她玩笑,惹她生了气。看着她眼里的泪花闪耀,似星辰滚烫,他抬起她的脸,去亲吻她的眼睛,是他让这双眼睛流了太多的泪。
眼泪是咸,和海水一样咸。
海浪拍打,犹如呼吸的节奏,一刻也不停歇。
次日,暖暖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昨晚她与冷逸尘散步到了很晚,回来时已十分困倦,只记得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她起身去找冰绡,要去告诉她,自己打算先留下来,等陛下的回信后再做打算。
冰绡听后十分惊讶,奇怪怎么仅仅过了一日,公主就改了主意,但她看到公主手腕上的手镯,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但公主不是这般轻浮之人,不会因一副玉镯失了心智,那将军一定是用了什么迷魂法术,将公主哄得团团转。
她劝道:“公主是被那将军的姿色所迷惑,请公主三思。”
暖暖讪讪一笑:“冰绡,放心,我很理智也很清醒。”
冰绡无奈,只恨自己恢复得太慢,若早日好起来,杀也要从这里杀出去。
暖暖却告诉她不要多想,好好休养。
府里的海棠花正盛,太阳还没有升高,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她折了一枝,带着它去找冷逸尘。
都说这海棠无香,可现在却觉得这花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令人心情舒畅。
来到中庭,书房门开着,却无人值守。
难道没有人?她悄声提着裙摆上了台阶,隔着窗户看见冷逸尘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她轻笑一下后立即捂住嘴,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走到他身后,双手覆上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俏皮的声音令冷逸尘心中一动,手也跟着抖了一下,这样活泼灵动的叶岚,是他没见到过的,之前二人肩负的责任,让他们压下了自身的性情,甚至隐藏了自己的感情。
他陪她玩下去:“我猜你是一只顽皮的小兔子。”
“不对!”
“那是可爱的小花猫?”
“还不对!再猜错可要受罚了。”
“那是一只快乐的小海鸥……”
“又错了……”暖暖松开手。
冷逸尘放下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坐下:“猜错了,公主殿下要怎么罚我?”
暖暖歪着头想了想:“还没想好,先记下吧。”
冷逸尘含笑:“多谢公主殿下。”
暖暖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不过,我倒是喜欢小海鸥这个称呼,可以自由自在地去看大海。”
“那我们就出海去。”冷逸尘说着便要吻上去。
暖暖将海棠花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会被人看到的……”
“不会,我将人都遣了下去。”
“为什么?”
“因为在等你来……”冷逸尘说着,还是在她额头上一吻。
原来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他敢这样放肆,叶岚瞬间羞红了脸,娇柔地说了声:“轻浮……”
看着怀中的人比花娇,冷逸尘心神荡漾,摘下两朵海棠簪在了她发间:“好,谨遵公主之令,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罢却将人揽得更紧了一些,之后将滴了墨水的纸放到一边,重新铺好一折,继续书写。
“写什么呢?”暖暖不解:“怎么一点瑕疵都不许有。”
“婚书。”
暖暖又是一阵羞赧:“可……哥哥还没有答应。”
冷逸尘笃定:“师兄会同意的。”
“我是说我三哥哥。”
“他……”冷逸尘想到此前成王的态度,心中不免有些慌,似乎成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好他们的婚事。
虽然他师兄的一道圣旨什么都能解决,可他知道,对叶岚来说,成王是长兄如父,所以他还是希望得到成王的认可。
“此事要师兄去说服成王。”
暖暖看着婚书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辰?”
冷逸尘在姓名处顿住:“我还知道你很多事……”
“可我不知道……”暖暖眸色黯淡下去。
冷逸尘赶紧岔开话题:“有些饿了,我命人去传膳?”
“好……”暖暖从他怀中出来。
用过早膳,小莲将药端来,冷逸尘亲自接过,送至暖暖跟前:“我问过军医了,这治疗头疾的药最好饭后服用。”
暖暖看着黑漆漆的药汁,皱着眉头:“不想喝,昨晚头疾并没有发作。”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试一试,万一有用呢?”
“先放一放,等凉了再喝。”暖暖侧过身去。
冷逸尘起身坐到另一边,面对她,饮了一小口:“正好入口。”
他好歹也是义军统帅,竟放得下身份求她喝药,暖暖也不再矫情,端起碗一饮而尽,之后立即漱了口。
“来,你最喜欢的。”冷逸尘又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杏干,橙黄色半透明的杏肉,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暖暖拿起一颗放到嘴里,与在维扬吃都不一样,但又是熟悉的味道,她连着吃来了几枚才解了口中的苦涩。
正要再拿一个,冷逸尘却将杏干收起来:“你脾胃弱,小心上火。”
不知为何,这话令暖暖心头涌上不确定的感觉。
她的确是脾胃弱,这一点他都知道,而自己对他什么也不了解,只是凭着一种感觉,或者是因为他的皮相,就草率地决定要与他在一起。
她看着手中杏干,喃喃地问道:“这……该怎么办?”
“给我。”冷逸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杏干送入自己口中。
暖暖木木地看着他将杏干吞到口中,脑中闪现一幕景象,风朗月清,花影重重,她也是这样被动地给了别人吃了一些东西。
“我们……是不是……”她试图回忆细节,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是一阵头痛,不由得让她眉头微蹙。
冷逸尘忙问:“怎么了?”
“能不能和我说说我们之前的事?我似乎也有过刚才这样的举动,可是一想就头好痛。”
冷逸尘不知该不该说,以她现在的状况,只怕会加重她的头疾。
他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或是这屋子里太闷了,头痛就不要想,我们出海去看看,怎么样?”
“好……”暖暖同意,的确是这样,不想就不痛,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冷逸尘安排的船很大,比洛河上运货的船只还大,风帆扬起,船身缓缓驶离码头。
暖暖倚着船弦,看着岸上的城墙向后退去,越来越小,水流沿着船身在船尾合拢,碰撞起白色的浪花。
“去船头看看,前面更宽广。”冷逸尘撑起一把伞。
“撑伞做什么?”
“今日太阳大,船头甲板上会晒。”
“收起来吧,我倒是想晒晒太阳。”暖暖很喜欢北方这热辣辣的日光,晒在身上很舒服。
“好。”冷逸尘收起伞,却未放下。
二人来到船头,船身破开水面,也翻起白色的浪花。
下一朵浪花会是什么形状?
“有酒吗?”暖暖看着海面的波光问道。
“出来到匆忙,未曾备酒……”
“可是,好想喝酒……”暖暖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不知船要驶向哪里,心中那种不确定的感觉越发越强烈起来。
“你等等,我去找找。”冷逸尘转身去吩咐黎平寻找。
黎平也是犯愁,将军为博美人一笑,想一出是一出,这船备得匆忙,船上的杂物都来不及收拾,只得先用布盖起来。
如今去哪里找酒,他硬着头皮在船舱里翻找起来,不想还真找到了一坛酒,他又刷洗了两个碗,一并送到了甲板上。
冷逸尘打开酒坛闻了闻,味道浓郁,这船是平日里军士巡海时用的,这就想必也是军士们藏的。
浊酒粗鄙,不一定合她的胃口,冷逸尘说道:“这酒不好,等回去了,咱们再喝好不好。”
暖暖自从回了梁京至今,几乎是滴酒未沾,在她三哥眼皮子底下,她有贼心没贼胆。
渐渐地不饮也就不想了,但此刻兴起,一定要饮上一碗的。
她将碗摆在船舷上,倒满了两碗,自己拿起一碗来,对冷逸尘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喝了一大口。
这酒的辛辣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被呛得咳了起来。
“这酒比景芝还浓烈。”
冷逸尘轻拍着她的后背:“你记得景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