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尘以为是侍卫伤了暖暖,立即呵斥道:“放肆!是谁伤了她?”
一个侍卫带着些委屈:“回将军,属下们并未动手。”
他命令道:“都出去!快叫军医来。”说罢上前去检查暖暖的手腕,
暖暖并不让他碰,后退一步却被书案抵住,再无处可退。
冷逸尘强行扒开她的手,只见手腕上被划伤了几个口子,又瞥见书案上的痕迹,心中有些了然。
“为什么?”暖暖愤怒地看着他,等他一个解释。
“你的伤需要上些药。”冷逸尘不回答。
暖暖将手抽出来,大声问道:“连解释都不想说吗?这画上到女子是谁?床上的女子衣衫又是谁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抓起一把碎玉向他身上砸去,之后便要向外走。
冷逸尘从她身后紧紧地将她抱住,艰难解释道:“暖暖,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到那样……”
“你还想怎样狡辩?已有娇妻美妾在侧,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暖暖挣脱不开,气得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却不偏不倚正咬在了伤口处。
冷逸尘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青筋暴起,但他咬着牙没有吭声,等到她松了口,俯身将她抱进里间,放到了床上。
暖暖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唇上已沾上鲜血,她挣扎着起身,却被他使劲按了回去。
冷逸尘紧紧按住她的手臂:“暖暖,你听我说。”
暖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怒气如沸水一般不断翻涌。
“画上的人是你,床上的衣衫是你以前穿过的,这些年我只有靠着这些回忆才能坚持下来……你是叶岚啊,是我的王妃呀!”冷逸尘说着,微微偏头,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孤寂又脆弱。
这些话让暖暖不能接受,怒气翻腾起来,无处宣泄,在体内乱窜,扰乱了她的呼吸,令她有些窒息感,犹如离了水的鱼。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地说道:“你胡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将我耍了这些日子还不够吗?还要编出这些话来骗我。”
冷逸尘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给她看:“这个荷包,记得吗?师兄说这是你要送给我的。”
她接过荷包,这个荷包她的确见过,上面绣有茉莉花图案,但看针法习惯,却是三人所绣,其中两种是她和舒雁绣的,还有一部分不知是谁绣的。
一切都可以造假!现在暖暖并不相信他:“一个荷包,能说明什么?”
冷逸尘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纸张,他一张张给她看。
“这是你以前写给我信,这是你平日练的字,这是你最后给我写的……诀别信。”
暖暖一一接过,字迹确实她的无疑,前几封信的落款是叶岚,可最后一封信上的文字,令她的手微微颤抖。
“……叶岚已逝,便是前尘往事已随风,君亦应挥袖断旧梦……”
落款却是叶青。
冷逸尘流露出哀伤:“你我五年前成婚,我们相知相爱,因遭人算计,我与师兄在重峪关兵戎相见,你替我挡下师兄的一刀,我却将你丢在了重峪关,我们的孩子也……”
他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这都是你编的,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你一定是骗我的……”暖暖惊得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捂着自己胸口上那道疤痕的位置,仍然不相信。
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就是叶皓一直在骗她,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欺骗了她。
叶皓,她的哥哥啊,她最信任的人,怎么会欺骗她!锥心之痛令她弯下了背,体内气息更乱,她费力地说道:“这和他们说的不一样,是你在骗我……我不是什么叶岚,我叫叶青……”
“我没有骗你……”冷逸尘半跪在脚踏上,手摸到她的后腰处:“你这里有块胎记,海棠花的形状。”
暖暖的目光变得惊恐起来,如此私密之事他都知晓,他没有说谎。
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自身活在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
急火攻心,那股怒气直冲头脑而上,像是冲开了一个机关,记忆如暴风雨中的海浪,排山倒海地向她涌来。
过往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胸口的那一刀,崇安王府外的火光冲天,海边上的纵马驰骋……最后停留在一袭大红嫁衣上……
这一切让她头脑发胀,耳中一阵嗡鸣,嗡鸣声掩盖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一阵天晕地旋后,她再也感知不到这个世界。
冷逸尘揽住落下来的她,对着外面喊道:“快传军医……”
未想外面一阵打斗声后,却见冰绡闯了进来。
侍卫去叫军医时,军医刚刚为冰绡施完针,冰绡见来人又那样焦急,心中担忧是公主出事,便悄悄跟了过来。
到这一看,果然如此,她见冷逸尘只穿着里衣,将公主抱在怀中,而公主嘴角和手上还有血迹,便断定是公主受辱。
她上前一掌打在冷逸尘左肩上,想夺回公主,但见他不躲闪也不松手,便又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间,咬着牙质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受了刺激,先救她。”冷逸尘来不及多做解释。
冰绡见公主气息微弱,立即为她搭脉,但脉象紊乱、内气息逆行,倒与上次宫变晕倒后有些相似。
此时侍卫已围在周围,但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冷逸尘只担心暖暖的情况,命令道:“都退下,让军医来诊治。”
冰绡体虚,这一掌只有之前五成的功力,但却够他受的,他推开冰绡拿着匕首的手,忍痛将暖暖安顿在床上,轻轻为她脱了鞋,之后才穿上了外衫。
看到他的举动,冰绡感觉他是真心想救治公主,便收起了匕首。
军医扒开人群,进来诊脉,手往腕上一搭,立刻皱起眉头,赶紧拿出银针,在右手劳宫穴处扎了一针,挤出一些黑血来。
之后拿出一颗药丸交给冰绡:“黄酒化开,立即服用。”
冷逸尘给黎平使了个眼神,黎平立即带着冰绡去找黄酒。
连刺了两针,人才转醒,军医松了口气,自去开药方。
暖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又见床上凌乱不堪、眼前的陌生男子衣衫不整,神色变得惊恐起来,立即坐起来挪到床的最里面。
如此情况,任谁看了都会往歪处想,冷逸尘赶紧将外袍穿上。
暖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抱着双腿惊恐地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本宫的床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接着她哭起来,大声招呼人:“安如?云琴?快进来?”
冷逸尘想上前安慰:“我是冷逸尘……”
“冷逸尘……崇宁王?”她使劲捂着自己的衣服,斥责道:“你……你我尚未成亲,你怎可如此放荡,竟敢轻薄于我?安如在哪里?云琴在哪里。”
看着她的样子,记忆似乎是回到了她刚到祁囯的那个时候,冷逸尘几乎绝望,他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冰绡听见声音赶紧进来,看着面色惨白的公主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冷逸尘。
她上前隔在二人中间,用身体挡住他,轻轻叫了一声:“公主……”
暖暖看她眼生,但是听她叫的是“公主”,便知是自己人,她问道:“你是谁?安如和云琴呢?”
冰绡看着公主眼中的茫然和惊恐,和宫变后醒来一模一样,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她顺着公主说下去:“属下是陛下为公主安排的贴身侍卫,名叫冰绡,是来保护公主安全的。”
“你是父皇派来的?你从梁国来?”暖暖有些不相信,她的父皇不会如此关心她。
冰绡不解,迟疑了一下说道:“是信王殿下。”
“四哥哥,他来了吗?”提及叶皓,暖暖对冰绡的紧张松懈了一点。
冰绡摇摇头。
暖暖见那崇宁王还在屋内,眼泪愈发止不住,命令冰绡:“让他出去,出去……”
冷逸尘见她情绪激动,只得从屋里出来,却听得里面暖暖哭得十分委屈:“这崇宁王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未成婚便如此对我,我不要嫁给她,我要回去……”
冰绡:“属下前来,就是要带公主回去的,公主现在体弱,喝了这药,过一会儿属下便带公主离开。”
冷逸尘闭眼深吸一口气,他的确不是良人,不堪托付。
黎平进来为他的伤口上药,两排牙印赫然在列,可他心中的疼痛已让躯体麻木,感觉不到一点痛。
屋内的声音渐渐止住,冰绡出来在他身前跪下,叩了一首,说道:“这一拜谢将军对我的救命之恩。”
说罢又叩一首:“这一拜是请将军放过公主离开。”
她已想好,若是这将军不允,她便挟持他,今日说什么都要带公主离开这里。
“好。”
冰绡一愣,但未想上座之人竟然答应了,她继续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要问将军,将军……可曾玷污了公主清白?”
她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盯着上座之人,若他回答是,那么她早晚要取了他的性命。
冷逸尘反问道:“你可知她的身份?你可知她是昭阳公主?”
“想必将军是认错人了,公主封号为平阳,公主也并非我朝陛下的亲妹妹,是老庆王的遗腹子,由陛下认领回来,因在宫变中有功,故而封为平阳公主,将军当真是认错了人。”
“那你可知你朝的昭阳公主的事?”
“略有耳闻,先前百高犯我大梁,战事胶着,祁囯出兵后,两国联手击退百高人,之后梁国昭阳公主远嫁祁囯崇宁王,但是在后来重峪关一战中,昭阳公主被你们斩杀祭旗。”
冷逸尘接着说下去:“昭阳公主并没有死,而是被带回来梁国,更名换姓,做了平阳公主叶青。”
冰绡思忖着他的话,又听见公主刚才的言语,那句“我不要嫁给他”和“父皇”两个字,似乎也证实了他的说法。
若他说的是真话,此事倒也能解释得通,她问道:“你就是崇宁王?”
“是,这是我的宝印。”
冰绡接过一看,果然不假,只听上座之人回忆道:“战场上她身负重伤,我将她丢下,独自回京……”
冰绡疑惑:“你与陛下相识?
“我们早就相识。”
“有何证据?”
冷逸尘拿出一枚鱼符交给她。
冰绡看了,暗暗吃了一惊,这是城南裕丰铁匠炉的专用联络,除了陛下身边的几个亲信,没几个人见过,但却在他手里。
但她依旧有戒心:“那我更要带公主走,你既然伤了公主一次,谁知道你还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冷逸尘无言以对,说道:“我护送你们去宁远城。”
“等公主能起身了便。”冰绡补充了一句,若不赶紧走,只怕会夜长梦多。
冷逸尘命黎平去安排车架和人马,冰绡则去联络关城中的绣衣卫。
未想暖暖一睡便是一整晚,冰绡与冷逸尘一刻也未合眼,生怕她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