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见他这醋吃得不是一点半点,佯装生气道:“怎么?我交朋友你也要管吗?”
“不是……只是……”冷逸尘不知怎样开口。
“不是什么?只是什么?”
“他说……你们两情相悦。”
暖暖噗嗤一笑:“这话也就你信,你跟他接触过就知道他有多讨厌了。”
“我只怕你对他动心。”冷逸尘放下碗,手握成拳头,指节微微有些颤抖。
暖暖握住他的手,说道:“冷逸尘,我虽然忘记了你,可你相信吗?我在梦中见过你,梦中你依然让我心动。”
“这也许就是我再次见到你,虽不认识你,却在短短几日内决定与你定下终身的原因。那时我还为自己的见色起意感到羞愧,现在才知道,是我的心根本就没有忘记你。”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之处:“你在这里,别人再也进不去。”
冷逸尘缓缓抬起头来,眼底微微泛红,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是我错了,不该疑你……可我是真的害怕。”
暖暖伸手勾过他的脖子,正要吻上去,却听见敲门声起,她赶紧坐正身子,摸了摸微红的脸颊。
是绣衣使端药进来,她看着窗外的暖阳,并不想喝,这药喝完便又要困倦,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出去走走。
“我不想喝药,想出去走走……”
“好。”冷逸尘接过药放到桌上:“庄子后面有个小池塘,去那里可好?”
暖暖点点头。
“我去安排,一会儿来接你。”
暖暖又是点头。
不多时,冷逸尘回来,暖暖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衫,画了姣好的面妆,
她的端庄秀雅的让冷逸尘眼前一亮,心甚悦之。
暖暖未命人跟随,与冷逸尘独自来到了庄子后。
庄子后面连着一处山水,水边亭台水榭一应俱全,临水的亭子中已摆放好茶水点心及渔具。
如此天朗气清,在这里钓鱼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暖暖挂好鱼饵,轻轻用力一甩将鱼钩甩入水中,之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微风轻拂,带来几片海棠花瓣,她拈着花瓣,问道:“都这个时节了,怎么海棠花还开着?”
冷逸尘接过花瓣:“越往北走越冷,花期也要晚一些。”
“临闾关的花很多,山上、城中到处都是。”
“是我命人种下的,我就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到这满山的春花,知道是我在想你。”
暖暖心头一颤,这些花都是为她而开。
她笑道:“怪不得冰绡说那树干细弱,像是新植下的。”
冷逸尘看向她,眉眼间光华流转,温柔无限。
“所幸,我没等很久,所幸,你已经看到。”
他将头探了过来,暖暖羞涩躲开,四下里看了看。
冷逸尘笑着转头,看向鱼竿,此时河面上的羽毛顿了几下,之后迅速下沉,他抬竿,果然是一条大鱼。
鱼挣扎得厉害,冷逸尘紧紧握住鱼竿,将鱼线一点点收回,用网子将鱼捞上来,放于桶中。
“这条鱼真不小。”暖暖赞叹着,用手戳了戳鱼头,鱼身使劲一弹,水花溅了她一脸,她笑着惊呼一声。
冷逸尘赶紧用帕子为她擦拭干净:“是条草鱼,一会送去厨房做成鱼片煮着吃,可好?”
帕子上淡淡的茉莉香沁人心脾,暖暖用它多擦了几下鼻子,之后笑着答应。
一个侍卫过来,之后在冷逸尘耳边耳语了几句。
冷逸尘点头,俯身对暖暖低声说道:“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说完在她额头上一吻。
二人对视一笑。
冷逸尘拎着鱼离开,暖暖摸着额头,感受着那一刻嘴唇的柔软与温暖,嘴角微微上扬。
她看着水面波光粼粼,岸上郁郁葱葱,真是一片世外桃源,若是能和他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忽而这一句“公主,好兴致!”,打破了水面上静静的日光。
这声音令暖暖心中一惊,看向来人,之后白了那人一眼:“于公子,你小些声音,鱼都被吓跑了。”
于文则用扇子遮着阳光,环视周围,笑道:“公主真是好骗,这样的水域,哪里会有鱼。”
“有没有鱼,你怎么知道。”
“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也算见多识广,这湾水清浅无草,怎会有鱼,那将军哪里是在钓鱼,分明是在钓公主。”
于文则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衫,坐到了冷逸尘刚才的位置上:“公主可知此将军为何人?”
此人还真是不谦虚,暖暖看着他一脸神秘的样子,想看看他要作什么妖,于是故作不知。
于文则微微惊讶:“公主真是胆大,都不知此人是谁,竟然敢与他孤男寡女独处一处。”
暖暖撇撇嘴:“这罪名太大,我可担不起,青天白日,外面又有侍从护卫,怎么就孤男寡女了?怎么就独处一处了?”
这倒是实情,于文则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继续说道:“公主有所不知,此人乃是祁国崇宁王,先昭阳公主夫君,按理,公主还需称他一声姐夫。”
暖暖并不看他,轻笑一声:“你这人倒是喜欢攀亲论故的。”
“我只是想提醒公主,公主不宜与此人走得太近。”
“为什么?”
“公主想想,您是梁国尊贵的公主,他是祁国手握重兵的皇叔,且不说陛下与成王殿下同不同意,就是这眼下这时局,你们也不能在一起。”
暖暖收回鱼竿,重新挂了些鱼饵,将鱼钩甩出去,看着鱼线上的鹅毛稳定后,才说道:“看来于公子不仅了解江湖事,朝政大事也很是了解呀!”
“那是自然。”他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公主有所不知,季萧这一年来名义上是采买药材,实则是采购军需,咱大梁又要打仗了。”
暖暖不喜这样的距离,站起身来,继续看着鱼线上的鹅毛:“和谁?”
“还能有谁。”于文则看了看左右无人,站到了公主身边,声音依旧很小:“自然是和祁国,重峪关一战打得不明不白,昭阳公主身死,陛下与成王殿下,乃至整个朝堂上下,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尤其是成王殿下,昭阳公主是他一手带大,所谓长兄如父……这仇,成王殿下是一定要报的。”
“你看得倒是透彻。”暖暖看着鹅毛不动,换了只手持竿,继续等待。
“据说上次这崇宁王访梁,连先帝都未见到,成王殿下只见了他一面,就就人匆匆打发回去了,之后重峪关一战才有了定论。”于文则声音变得更轻:“他当时还私下见了陛下,当时的信王殿下。”
“你说,崇宁王访梁?什么时候的事?”
于文则想了一下:“大概是在重峪关一战之后的腊月里,怎么,这么大事,公主不知道?”
暖暖摇摇头,回忆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点消息也不知道,那一年她似乎是和姐姐一起在宣州,叶皓去看她们,和她一起在屋顶上喝了酒,叶皓还给她一封信,一封冷逸尘写给她的信,但却被她撕碎了。
这封信是不是就是那日冷逸尘给她看的那封?
回忆的深究令她有些不适,头脑隐隐作痛。
于文则见她不语,继续说道:“公主不知道也是正常,那是公主刚刚被寻回,自然不知道其中之事的复杂。”
头疼令暖暖不能集中注意力,她缓缓说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在下是想让公主明白,此崇宁王并非良配,先前两国开战,祁囯敢斩杀昭阳公主祭旗,他们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不敢的?此后怕是还会有战争,公主实在不宜在此地久留。”
暖暖看着水面上鹅毛在水中上下浮动,却没有要收杆的意思。
她眉头微蹙,重峪关一战,若事实就是如此,那于文则分析的一点也没有错,如此看来,此人倒是有些才能。
但事实并非如此,三哥哥与四哥哥也不会这样打算,那么叶皓准备战争,会和谁呢?她不了解天下和朝局,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有鱼咬钩了,快收杆……”于文则伸手将鱼竿抬起来,鱼钩上的鱼饵已经被吃掉,却不见鱼的踪影。
他叹了口气:“唉!白等了这半日了。”
“白高”!暖暖听见“白”字便想起来白高国,当年她来和亲,就是因为白高攻梁,祁囯援助。
她曾听叶皓提起过,白高人觊觎中原久已,强攻不成便行阴险手段,在梁、祁两国朝中挑拨离间,在江湖上支持招摇宗,引发剑宗大比伤人事件。
如此她便想明白了,叶皓要攻打白高为秦羽复仇,估计之后还要围剿招摇山,为长右山复仇。
这两件事,是叶皓走到今日这一步的支撑与动力,当年他说出“我要得到权利、坐上那个位置”时,大约就已计划好了如今的事。
这样想来,她觉得她篡改遗照是个正确的决定。
于文则当然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以为她是将他的一番话听了进去,便说道:“公主聪慧,其中的道理,想必不需要我再多说了。”
暖暖回到于文则的话题上:“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于文则挺了挺胸膛:“这世间有的是好男儿,公主不要被皮相所迷惑,大可将目光往别处看看,就比如眼前之人!”
暖暖看向他,眼神微微诧异:“你?”
她想不通,眼前之人为何还敢与她提及此事。
于文则端正地拱手为礼:“正是在下,在下愿尚公主,护公主一同归京。”
暖暖将目光重新放回鱼竿上说道:“于公子,上次是我拒绝得不够明显吗?”
“此事是我的错,唐突了公主,一直想亲口向公主道歉,却没有机会,此番,向公主道歉,请求公主原谅。”
于文则说完又是一礼。
暖暖对此事一直是含垢忍辱、耿耿于怀,冷声说道:“你说得简单,那是唐突吗?那是冒犯!”
“公主说是便是,那也是因我对公主一片痴心,为公主容貌才情所倾倒,故而情不自禁。”
暖暖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君子好色,发乎情,止乎礼”,原是他的行为不端,非君子所为,反倒将责任推给她,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她面色阴沉:“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怎敢,怎敢……我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家父已将求亲的庚帖呈给了成王殿下,想来殿下还未与公主说此事吧!”
暖暖听完只觉想笑,看来还是她的意思不够明显,说道:“于公子,我再说一遍,我已心有所属,无意与你,天下好女子也多的是,请公子不要将痴心错付了,公子请回吧。”
于文则眼神带着些许得意,似乎胜券在握:“公主不要这样着急回绝了我,依公主现在的处境,又有几人敢求娶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