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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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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祝唯安接风宴的这一日。

这次的接风宴不只祝家重视,朝中诸多大臣都暗自关注着这件事,毕竟祝唯安外放赴任结束后一归京就得了吏部侍郎一职,吏部相比其他五部虽没什么太大的实权,但祝唯安年纪轻轻就已当上了侍郎,这一点还是不容小觑。

只不过祝家兴许也怕树大招风,此次接风宴并没有广邀朝中同僚,只是向京中各个世家的小辈递了帖子,意欲回京后广交同龄友人,也望此能让天庆帝安心。

不料这一举动却更叫众人活络了心思,但凡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全都想法设法地要拿到祝家的请帖,希望以此能攀上祝家。

毕竟祝唯安如今二十有五,才名在外,待人又谦和友善,至今仍未娶妻也未曾定亲,因此也有不少人家将这次接风宴视作相看宴。

这样一来,得了风声的温郢与谢云秀也坐不住了。

这不,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派人来将温宴初给摇醒了。

直到她被人架着硬按到梳妆台前的时候,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嘴里下意识嘟囔:“能不能不去啊......”

这话一出,站在温宴初身后的赵嬷嬷为她梳发的手一顿。

“四小姐还是赶快将这话收回去吧,老爷夫人特意下了令,您今日必须得去祝府赴宴。”

然而这话温宴初显然没有听进去,只见她的眼睛仍然迷迷糊糊地半睁未睁,脑袋也昏昏沉沉地耷拉着,在赵嬷嬷的话音落下后脑袋瞬间点了一下,木梳随着她的动作一拉一扯,疼得她当即就叫出声来,瞌睡一扫而净,朦胧的泪眼瞪圆,如今清醒的不得了。

赵嬷嬷是谢云秀身边的人,亦是从小看着温宴初长大的,对此举也颇为自责与心疼,当即便放下了木梳请罪。

温宴初手中抓着方才被扯掉的几缕发丝,虽面露痛惜,但此事又不怪别人,只怪她自己,所以心中也没什么气,连忙叫翠竹将赵嬷嬷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回她也不敢再打瞌睡了,生怕自己的头发再度遭殃,梳发时眼睛睁得老大,一双眸子滴溜溜地转,瞧着灵动极了,只不过眼下的两道乌青太过显眼,倒是让这份灵动有些黯淡了下去。

翠竹在一旁看得心疼。

“小姐您昨夜也没有睡好吗?”

不等温宴初开口回答,赵嬷嬷却是眉头一蹙:“什么叫做昨夜也没睡好?”

赵嬷嬷可是谢云秀的陪嫁,在温府的地位不低,就连温家的几个子女见了她都要敬重几分,因此翠竹不敢含糊,连忙答道:“回嬷嬷,小姐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有睡好了,否则今日也不会这般没精神。”

听到这话,赵嬷嬷已经有些急了:“那怎么不传大夫来看看?”

温宴初几乎是立刻就将话接了过来:“哎呀嬷嬷,我没什么事,只是睡不着觉而已,兴许是最近的烦心事大多了吧,您可千万莫要告诉我爹娘,他们对我已经够操心的了。”

说这话时她特意放软了语气,听在耳中就像是撒娇一般,铜镜中也跟着映出了她娇憨模样,看得赵嬷嬷无奈叹气。

这些日子有关温宴初的传言,赵嬷嬷多多少少也有耳闻,多半也能猜的到她在烦心些什么,温家有女初长成,正是少女春心萌动时,心里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也是正常的,所以赵嬷嬷也并未多问,只是朝着一旁的翠竹吩咐:“今日从祝府回来后去我那里拿些安神的香囊来挂在小姐的床头。”

翠竹立即应了。

见赵嬷嬷被这么搪塞了过去,温宴初才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关于这几日她睡不着的实情,她是真的不敢说出来,因为那是她自己如今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想要频频摒弃的画面。

自从那日听了祝唯安的话以后,她就总是在夜里熟睡时梦到解停云。

从两小无猜到奉旨成亲。

她梦到了许多有关于他们二人的过去,有许多好的不好的回忆,最终却都化作了醉春楼时的对峙以及大漠黄沙中,他朝着她径直倒下去的血影。

温宴初疲惫地闭了闭眼。

她不知为何,每每想到这些时心脏就一阵阵抽着疼,胸口也跟着发闷。

她勉强稳住了情绪,避免被翠竹与嬷嬷看出来,一直忍到上了马车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大咧咧地靠躺在了位置上。

一路闭目养神,到了祝府的时候她还尚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瞧见了祝知微出门相接的身影。

“宴宴!你终于来了!”

她一路跑到温宴初身前。

“我等了你好久呢。”

被祝知微这么一说,温宴初下意识觉得自己来晚了,脱口而出问道:“接风宴已经开始了吗?”

祝知微一愣,正要回答,却听一道如沐春风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二人不约而同抬头去看,远远只瞧见了一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待见到她二人的目光后缓步走来,连带着那温润如玉的嗓音一同入耳。

“不必听知微胡说,宴初来的很早,是诸多宾客中来的最早的一个。”

祝知微听后皱着脸朝祝唯安吐了吐舌头:“哥,就你话多。”

祝唯安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他下意识看了温宴初一眼,却见她低垂着眼帘,明显是有什么心事。

见状,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嘱咐着祝知微先带着温宴初进去。

待她们二人离去后,祝唯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祝府这次办的接风宴,其实更像是每年春天的时候京城大肆举办的踏青宴一般,诸多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对对诗、赏赏景,无所拘束,只管开心自在。

如此一来,倒让这些来此的宾客下意识对祝家生了些好感。

眼下,距离温宴初来时已经过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赴约而来的人也几乎都已经到齐了,但宴会却迟迟未曾宣布开始,一时之间,人群中霎时变得急躁起来。

因民风开放,所以这次的接风宴也并未分设男女席位,如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各种不同的声音乱作一团。

“祝家今日是邀请了什么大人物吗?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宴会还不开始,我看咱们这里地位最高的也就是温宴初了,人家都来了有一阵了,现在还等谁呢?”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祝唯安还请了解家那位小侯爷呢。”

解停云?

听到这时,温宴初才下意识留神。

不过祝唯安请解停云做什么?还嫌那日在街上闹得阵仗不够大吗。

不止温宴初想不明白,在一旁说闲话的那两人也不明白,来来回回也没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反倒让温宴初听得越来越心烦,当即便朝着身旁的祝知微知会道:“我先去附近逛逛,等宴会开始的时候就回来。”

祝知微闻言点了点头,她正忙着招待客人,一时之间也抽不开身,因此温宴初只带着翠竹一同先离开了这里。

待她走后,另一头也有一道身影跟了出来,在祝知微面前一晃而过,却轻而易举地引起了祝知微的注意。

她盯着那人紧追着温宴初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奇怪......这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知微?知微!你想什么呢,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啊......”

很快,祝知微的神思又被人叫了回去,也将这事抛之脑后,直到祝唯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环顾一圈后也没瞧见温宴初的身影,这才出声问询。

“宴宴?她刚刚说想要出去逛逛,哥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祝唯安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方才母亲说她也有许久未见宴初了,想要让我将她带过去见一见。”

说着他转身走出去了几步:“你先留在这里招待客人,我出去找找宴初。”

彼时的温宴初正漫无目的地在祝府闲逛,刚转过一个弯后迎面就撞上了一人,正要发火,瞧见来人的那一刻却猛地止住了口。

“解风?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解风见到她后却像是见到了活菩萨一般,当即便面露喜色:“温四小姐!小人可算是找到您了!”

“找我?找我做什么。”

见温宴初面有疑惑,解风连忙解释道:“您先前不是说要让我家小侯爷亲自赔礼道歉吗?眼下终于是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只是我家小侯爷临时突然出了点事人还没到,只派了我来先知会您一声,让您在祝府后花园那座桥上等他,他马上就到。”

闻言温宴初哼笑一声:“他倒是对祝府的构造摸得清楚。”

解风听后干笑两声。

能不清楚吗?就为了选一个风景怡人的好地方,解停云连着三天晚上像是做贼一样在人家墙头翻来覆去的爬。

不过这些可都是万万不能说的。

解风见温宴初迟迟无话,心下有些着急,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不知温四小姐是否肯赏面子......”

正巧,温宴初也想知道解停云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几日她总是心神不宁,也该是时候有个着落了。

于是温宴初颔首应道:“知道了,等他到了的时候带他来寻我。”

话音落下后,温宴初头也没回地径直离去,那方向是奔着祝府的后花园去的。

见状解风当即喜笑颜开:“得赶紧去复命才是。”

说着,人也急匆匆地迈开了步子,离去时,他似乎瞧见身边有人影一晃而过,等到回过神来再看时,四下却无人。

“奇怪,我难道是看错了?”

解风摇了摇头,人已经渐渐走远了。

......

祝府的构造并不复杂,在布置上很符合温宴初心中对书香门第的印象,甫一进入后花园,就被满园清新的花香包围在其中,芬芳氤氲,却不刺鼻,甚至还渐渐扫清了她脑中这几日的不清明。

花园的正中心开凿出了一片湖,湖水看着不深不浅,但应当也能足足没进去一整个人,一座宽阔的石桥横仄在了湖面上。

温宴初一边赏着风景一边上了桥。

这里兴许有些偏僻,眼下除了她与翠竹以外竟然再没旁人了,也难怪解停云会选在这个地方,倒是足够掩人耳目。

这般想着,她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桥中央,双手下意识搭在了沿边。

微风拂面,吹动了她鬓边碎发。

温宴初沐着阳光下意识闭上了眼,是这几日难得的惬意。

见状,翠竹在一旁看得面上也挂上了笑意,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面色却在一瞬间惊变。

只见不知从何处突然间窜出来一道人影,直奔着温宴初而去。

翠竹见了以后满面焦色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那人一脚踹翻在地。

“小姐当心!”

惊呼声伴随入耳,上一世逃亡的记忆在此时一涌而上,温宴初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当即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就想要跑。

然而她只是一身娇体弱的女子,只是刚转过身,就被一阵强劲的力道猛地一推,身子不受控制地一路后退,背脊与后腰纷纷磕在了石桥的沿边,顺着惯性不断后仰。

天旋地转间,温宴初眼中事物不断倒退,身体失重带来的恐惧让她手脚阵阵发凉。

“扑通”一声。

身体落入冰冷的湖水中,渐渐没过头顶。

温宴初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不会水。

没想到重活一世,竟然比上辈子死的还要潦草吗?

这般想着,冷水似乎已经开始呛进她肺部之中,窒息感扑面而来,压的她呼吸逐渐变弱。

“温宴初!”

意识模糊间,她隐约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语气似惊似怒,似恐慌又好似绝望,让她倍感熟悉,又让她心魂俱颤,思绪在一瞬间翻飞,眼前竟似幻觉般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用力地睁开眼,不顾水压的刺痛,也想要分辨出那道身影的主人,然而她越努力地去探寻,那身影却好似离她越来越远,她伸出手,最终却什么都不见了,一切都好似是湖中泡影。

温宴初的心中像是空了一块,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身体不断下沉,临闭眼时,她好像又听到了一前一后接连入水的声音,下一瞬,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转而又搂上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离了水面。

出水后的温宴初并未很快恢复神智,口中不断咳出水来,似乎有大夫正在为她附以救治的措施,她只感觉到自己似乎正靠在了谁身上,耳边嘈杂声不断,不知过了多久神智才缓缓聚拢,视线也跟着聚焦。

迷迷糊糊间,温宴初这才看清,周围不知何时早已围满了人,有的神情惊惧,有的看向她时满是幸灾乐祸。

温宴初一一扫过人群,直到看见了那道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解停云。

眼前像是隔了一层水雾,他们二人之间遥遥相望。

眼下,他浑身湿透,用来束发的缎带似乎也被水冲走,乌黑茂密的长发一部分披在身后,一部分耷拉在肩头,头发与衣服一同滴着水,已将脚下的草地浸湿一片。

他只身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刻意孤立了一般,其他人与他相隔甚远,避之不及,唯恐与他多有牵扯。

但他似乎全然不在乎这些,一双眼眸只死死地盯着温宴初,不曾移开半分。

意识迷蒙间,温宴初恍惚想起了方才听到的那两道落水声。

若其中一个是解停云,那另一个......

霎时,温宴初立即回眸去看,一双杏眸毫无预兆地撞进了祝唯安那双清澈的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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