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过后,天气渐暖,枝条抽出新芽,春暖花开的气息开始游弋在阵阵柔风里。众人脱下臃肿外套的同时也开始搓手期待植树节的到来。
江东一中有个传统,每年植树节当天,校方会组织初一和高一的学生们到后山参与种树活动,而那一片由学生们自己种下的树林叫做桃李林。
“你还没来过这后山上面吧?”
用过中餐后,为消食,邓佳特意带着桑榆上了后山。
“没呢。”
自从和谈欢在后门闹过那么一出,后山扔垃圾的活儿桑榆都没再接过。
“那感情好,今天你就跟着邓导我,好好游览一下吧。”
两人沿着边缘的小道向上爬,跨过一道很明显的分界线后,成排种植的绿树出现在了眼前。
“登登登登,这里就是桃李林了。”邓佳介绍道。
放眼望去,很轻易就能看出这片树林是由不同批次种下的树木组成。其中,最粗壮的树身大概一人张开双臂能勉强抱住,而最细小的还只能称之为树苗。
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初带暖意的阳光已在缝隙间轻缓流淌,桑榆见每一棵树上都挂了一块小木牌,好奇道:“这木牌是做什么用的?”
“噢,这些都是往届学生们为自己种下的树起的名字。你看,这每块木牌上的字都不一样。江东一中虽然特别严格,但有的方面还挺有仪式感。”
桑榆伸手摸了摸木牌,觉得很有意义,笑着侧转过头问:“那你初一种的那棵树叫什么名字?”
邓佳回忆了一下:“唔……好像叫上好佳。”
“是因为佳字吗?”
“也不全是,还因为我同桌的名字里有个好字。”
回忆到这里,邓佳瞬时想起了当时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个名字时的默契场面,脸上一下扬起笑容。
“你同桌?”桑榆诧异地问道。
邓佳一拍脑袋,将重点捡起:“忘记跟你说了,这个种树是和自己的同桌合种一棵,美其名曰友谊之树,所以取名字也是两个人一起。”
邓佳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继续说道:“你也别把种树想得太美好,真挺累的,当初我和我同桌挖土都挖了好久。”
“是吗,我好像还从来没挖过。”
见桑榆这会儿眼里带着期待的光,邓佳还是给她打了个预防针。
“相信我,土贼多,管你挖到饱!”
·
植树节如期而至,当天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后,肖凯来教室分配任务。
“我们班就按照现在的座位安排,大家和自己的同桌进行合种。每组搭档派出一个人跟着王昊宇去校门口搬树苗,剩下那个去宋川手里领工具,先去后山挖土。”
指令下达后,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向外走去,陈东隅迟疑许久,还是回过头给桑榆交代了句话。
“你别伤了手,我来挖也一样。”
自那日心里生出异样后,桑榆再见着陈东隅总觉得有些不自然,两人虽还是同桌,却比之前生分不少。
面对眼下这句关心,她只是低着头轻应了一声,所以也没能注意到某人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落寞。
除去搬树苗的一半人,三班剩下的人拖着各自的工具上了后山。
肖凯按照先后顺序,依次领着他们走到了各自指定的位置。
“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啊,别挖到别人家去了。”
见周围人开始行动,桑榆也跃跃欲试。
戴上手套后,她先拿起了一把铲子,然后学着其他人的动作,将铲子用力往土地挥去,谁知脚下那块土地毫无动静,压根儿铲不动。
“这也太硬了吧!”她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你不能上来就用铲子,得先用锄头锄。”
注意到桑榆似乎全无这方面的经验,宋川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这种还没松过的土长年累月下来几乎都凝结在了一起,所以很坚硬,锄个口子才好挖。”宋川将袖子向上一挽,开始身体力行地做演示。
随着他锄头一下下地往下砸,脚下那块土地眼见松散了不少。
“学到了。”桑榆恍然地点了点头。
宋川还想继续帮忙,却被桑榆推了回去:“你别帮我了,你们这一组的树苗不是都还没去搬,你赶紧去吧。”
重新捡起锄头后,桑榆回忆着宋川刚刚的动作开始劳作。
她先把锄头举高,再用力往下一挥,如此几个来回后,地上勉强凿开了个口子。
她弯腰换上铲子,又开始挖坑,铲一勺土便要往旁边的空地抖下,没一会儿,整个人已被一股热意包围住。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邓佳实在是扛不住了,提着铲子,凑到桑榆跟前来偷懒。
桑榆摆正身体,揉了揉自己的腰,声音有点虚:“不太行,有点腰酸背痛的意思了。”
“我说了吧,这活动真没什么好期待的。”
邓佳双手一摊,脸上一副“你看,我怎么说来着”的神情。
·
去搬树苗的同学们陆续出现,后山顿时热闹不少。
邓佳抻着脖子看了看,对桑榆说道:“趁着宋川还没回来,我再去挖会儿,不然待会儿见了非得说我没做事。”
不多时,陈东隅抱着树苗走到了桑榆身旁。
她正撑着腰在歇气,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视线转移到树苗上后,脸上表情更懵了。
“树苗的根部这么粗吗?看来这坑挖小了。”
桑榆的声音有些泄气,正打算拿起铲子继续时,陈东隅叫停了她。
“你扶着树苗,我来挖剩下的。”
他把树苗交给桑榆,自己接过了铲子。
他用力很准,一下接着一下,手臂上的肌肉也因此绷紧了起来。
地上的坑向外又扩大一圈后,陈东隅让桑榆将树苗放进坑里。
坑的大小正合适,树苗放稳后,周围刚好余一圈埋土的空间。
“你扶好,我往里埋土。”
桑榆将树苗扶正,陈东隅开始往坑里埋土,埋了一小半的时候,他让桑榆在上面踩了踩。
“你往上稍微提一提。”陈东隅突然开口。
“把树苗往上提吗?”桑榆偏过头看他,声音明显的疑惑。
“嗯,这样它的根就是朝下的。”
在脑海里大致构建了一下原理画面,桑榆不自觉笑了下:“你还挺懂啊。”
陈东隅被她的笑恍了两秒。
“一回生二回熟。”
桑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和邓佳一样,初一的时候已经种过一次树。
树苗基本稳立在坑内,桑榆松了手没再扶它,陈东隅也开始第二次埋土。
趁着陈东隅在给树苗加固,桑榆去找肖凯领小木牌。
班里有好几对同桌已经完成种树,有的累得直接回了教室,有的则继续在后山四处瞎晃悠,林斯言明显属于后者。
见桑榆从肖凯手里领了小木牌,他立马凑了上前,“桑妹,你们还没弄完呢?”
“你们弄完了?”
林斯言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哥的效率从来都是杠杠的。”
他和蒋泽延是两个男生搭档,效率自是不错,桑榆觉得不必恭维,不过名字倒是可以问问,看看是否具有参考的价值。
“你们取得什么名字?”
林斯言将木牌往桑榆面前一举,颇有点古时掏出免死金牌的气势。
桑榆被他的动作逼得向后退了退,再抬眼细看,只见木牌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绝代双颜。
“绝代双颜是个什么说法?”
林斯言一边比划一边解释:“我俩名字里不都有个字发音yan嘛,我想那就整个双yan好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是他不同意用我的言,我也看不上他的延。我再一拍脑袋想,我俩这颜值,就用干脆这个颜呗。”
桑榆眉角有些跳动,没接话。
“哥怎么也是风华绝代的那一类,这不就绝代双颜了。怎么样?哥这脑子好使吧?”
看着林斯言挑眉的得意劲儿,桑榆避开重点由衷道:“嗯,挺有创意。”
“林斯言你回不回!赶紧挂完牌子收工。”
原本收尾的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架不住林斯言非要跑出去嘚瑟,蒋泽延实在是等得不耐烦,这才嚷声催促。
“来了来了。”
林斯言一边应声一边又转过头来:“桑妹你们也快点,我们去山下等你们啊。”
走回陈东隅身旁后,桑榆拿着木牌把玩了会儿
陈东隅见她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问:“在想名字?”
桑榆点头:“嗯,你以前种下的那棵树叫什么名字?”
陈东隅想了想:“不是我取的,好像是叫……常青藤。”
桑榆的眼睛亮了亮:“那看来,你那个时候的同桌还是个学霸。”
“嗯,他初二就出国了。”
在陈东隅的印象中,两人同桌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刚好赶上了植树节的活动,才有这合种的缘分。
刚刚远远地就看见林斯言眉飞色舞地和桑榆介绍自己的取名心得,陈东隅问她:“林斯言他们怎么取的名字?”
桑榆模仿不来林斯言的语气,用自己的话提炼出了重点。
“你喜欢他这个创意?”陈东隅又问。
桑榆认真地回答道:“唔……我觉得两个人的名字里有同音字本身就很有缘了,友谊之树如果能用上这个字命名应该更有意义吧。”
同音字,有缘。
抓住这两个关键词后,陈东隅想到一个。
“双鱼座?”
舌尖滚过这三个字后,有些奇怪的感觉在桑榆心里陡然生起,好像一个词突然就把两个人绑到了一起,可她……似乎又没那么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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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室的路上,林斯言一刻也不消停地拉着桑榆闲聊,剩下两人则并排走在了他们身后。
“昨天……老肖找我问话了。”说这话时,蒋泽延特意放慢了步子。
他的学号靠前,约谈也进行得早,再次被肖凯请进办公室,他猜着便是和陈东隅有关。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好,你也可能不会跟我说实话,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陈东隅的思想状态。”
肖凯会兜圈子,蒋泽延自然也会。
“那老师您是想问些什么事?”
肖凯直言:“你不觉得他对换同桌这件事的反应有些不寻常吗?”
蒋泽延深思熟虑后,故作深沉地说道:“您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吗?”
肖凯被对方的答非所问弄得愣了神:“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您如果了解他家庭情况的话,应该知道陈东隅他母亲已经不在了。”
肖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换座那天刚好是他母亲的忌辰。”
见对方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蒋泽延继续道:“所以他情绪上确实不是很稳定,而且您也知道他以前在学校是出过事的。”
闻言,肖凯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那天借着换座这个事情在发泄情绪?”
“一般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对于事物发生的突然改变有过激反应是很正常的。”蒋泽延说得太过于一本正经,以至于这话他自己最后差点都要信了。
“我是不知道我的瞎扯他信了多少,反正你自己多注意点。”
蒋泽延拍了拍陈东隅的肩膀,言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