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结婚后反击得太晚,比如对离婚不大起劲的样子。”蒋奕坦率地说。
乔若没正形,“我要是不说清楚,你是不是会怀疑,我有挨打挨骂的瘾?”
“胡扯。”蒋奕笑着,将刚烤好的羊肉放到生菜叶上,加了些辣椒油,裹起来送入口中。
乔若注意力转移,也这样消灭掉一片烤肉,所不同的是,她放了些凉菜,“人的饮食习惯真没道理好讲,有的人吃什么都用米饭搭配,有的人能用大饼薄饼卷很多食材,有人用生菜。”
“你呢?”
“以前没得选,现在看心情。”乔若漫不经心的,“我的处境,就像一些人与半生菜一样,忽然有一天,感觉很好吃,甚至后悔发现得太晚。脑筋转过一道弯儿,接受一些事,有些人只需要几分钟,有些人要用很久。”
蒋奕听懂了,“在你做出改变之前,要接受什么事?迟早放弃乔家?”
乔若一牵嘴角,“是不再奢望乔家的亲情,认清根本就没亲情的事实。”
“乔仰山那个乔家?”
“对,听说过他?”
“嗯,做生意的圈子就那么大,是不是人的,都有必要记住。”
乔若笑得现出编贝般的小白牙,关于离婚的考虑,坦诚地跟他说了,“薛盼不是手脚干净的人,但法盲的程度简直吓人,我要看看有没有可能,把他送进去十年八年的。别的事情不行,廖春华会帮他顶罪,最次也会帮他分担一大半。”
对此,蒋奕的态度可说是轻描淡写,也可说是简单粗暴:“你的宗旨我明白,不希望他再祸害无辜女性,多简单的事儿,把他废了不就结了?”
乔若笑了一阵,又吃了两片牛肉才说:“我是把你当难能可贵的朋友,跟你有一说一。你刚刚的话,也是对真正的朋友才会说的。这么着,先照我的计划来,我要是办得磕磕绊绊,再照你的路数来。”
“我可记住了。”蒋奕笑微微的,见她很喜欢用生菜裹着烤肉吃,取过公筷,“我给你烤肉,你专心吃。”
“好。”乔若真就开始忙着大快朵颐,还指了指薄饼,“还想吃这个,也帮我烤热。”
“成。”
传呼机响起,乔若取出来看。
蒋奕指给她电话所在的方位。
“不用回。”乔若笑眉笑眼的,“我是有小喽啰的人了,跟我报告进度呢。”
蒋奕一乐。
传呼乔若的是戚正业,说的事情是已经安排人把欧锦揍了一顿。乔若要跟他说这件事,少不得先跟他讲述整件事,末了说:“教训欧锦的同时,借他的口提醒他妈妈,别那么没出息,觉得把气到自个儿的人打一顿就够了,这种事必须得要精神赔偿。”
“一面打人儿子,一面帮人出谋划策。”蒋奕摇了摇头,又一次,理不清她的逻辑。
乔若娓娓道:“她没把儿子教好,但一定舍不得下狠手教育,我来——这也是帮她。
“其次,乔小灵当初通过欧锦认识他爸,是为了祸害我,要说欧锦不知道,傻子才信。他不知道的,只是乔小灵把他们爷儿俩当猴儿耍。”
蒋奕释然。
此时刚挨完打的欧锦,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心里快憋屈死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那三个人却忒不是东西,巴掌专往他脸上招呼了一阵,才开始一般模式的拳打脚踢。
到了家门前,他生怕那些人追来,急促地拍门,“妈!是我,快开门!”
罗秀当然不会去医院照顾混蛋丈夫,这会儿正独自坐在客厅,勉力消化满腔的怒火与恨意。
这一天,出了气不假,却也丢尽了脸。她一时想着明天就离婚,一时想着磋磨欧利民那个王八蛋一辈子。
至于乔家母女,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招呼人去教训一顿,凡事不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丢人现眼也一样,大伙儿都养成习惯吧。
正是这时候,听到儿子的声音,她赶紧跑去开门。
欧锦立刻冲进门,将门反锁。
看到他肿胀得吓人的面容、脏污破损的衣服,罗秀险些尖叫,“谁打的你?是不是乔家的人?”
“不是,是乔小灵那个破鞋认识的人。”欧锦语气恶劣,火气自然不是针对母亲,而是针对谈及的人。
“我先给你处理一下。”罗秀手脚发软地取来医药箱,“身上有没有严重的伤?等下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大事。”脸上敷了药,欧锦情绪平缓下来,主动说起之前的遭遇,“三个人戴着帽子、口罩,我看不清长相,听他们的意思,是跟乔小灵交往的一个人安排的这件事,那个人以为我们家故意针对乔小灵,要坏她的名声。”
“破鞋,货真价实的破鞋!”此刻的罗秀,想亲手把乔小灵剐了。
欧锦又何尝不想破口大骂一场。原本对乔小灵说的话再狠,心里仍是存着旧情,离开医院后挺伤心的,然而,随着万般狼狈地挨了一顿打,那些伤心全转化成了憎恶。
他深呼吸几次,望着罗秀,“不过,那三个人只是拿钱办事,说的一些话,都是局外人的风凉话,但我觉得有道理。”
“说了什么?”
“他们说要是精明的人站在您的立场,揍人一顿只是前菜,重头戏应该是让乔家出血,越多越好。乔家的亲生女儿,前两天跟他们连本带利地要了一笔债,一万二的债,两倍多的利。”
罗秀眼中闪过精光,“有道理,有道理啊……不过,这种事能要来钱么?”
“一定可以。”薛盼的遭遇,欧锦知道个大概齐,最深的记忆点,是薛盼对乔若动不动给人录音、要人立字据深恶痛绝。他将这些全部讲给罗秀。
罗秀得到了参考的范本,握住儿子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手头有一笔给你娶媳妇儿的钱,就能让欧利民净身出户。”乔仰山出了名的要面子,要他为管不住妻女买单,并不是多难的事。
欧锦深以为然。撬儿子墙角的爹,已经不是一句没法儿要可以形容,他只希望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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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仰山起初听说妻女的事,颇有种五雷轰顶之感。
他对妻女的愤怒到了顶点,晚上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强行让她们出院。
蔺自芳、乔小灵身上都没带钱,想住院也不成,只好悬着心回到家里。
家里一地狼藉,乔仰山视而不见,一进门就踹上房门,劈手给了乔小灵一耳光,怒吼道:“不要脸的东西!做完脏事儿连善后的自觉都没有?脸全让你丢尽了!”
母女两个做的事,他的火气绝不会比罗秀少一分,忍着没发作,为的就是给她们时间平息事态,俩废物倒好,老老实实在家让人往死里修理了一通。
乔小灵本就站不稳,挨了一巴掌,直接摔倒在地,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瞧着她那个半死不活又委委屈屈的德行,乔仰山的火气更旺,随手抄起笤帚,没头没脑地抽下去,“跟你妈一块儿勾搭欧利民,把父子俩绑一块儿勾搭——你他妈的当自个儿是交际花么?得谁是谁的玩意儿,你是几辈子没见过男的!?”
乔小灵疼得哭起来。
蔺自芳倚着墙壁看着,惊惧交加。明知道乔仰山没有跟她动手的前例,却时时担心他下一刻就对自己动粗。
乔仰山撒了一阵火气,扔下笤帚,吩咐蔺自芳,“赶紧给她找个对象,越快结婚越好,只要出的彩礼高,甭管是什么人家。”
“啊?”乔小灵先一步有所反应,“不要,爸,您不能这么对我……”
“闭嘴!我也回过味儿来了,你跟乔若同一天出生,她克我你就能旺我?俩丧门星!都他妈别在我跟前儿晃!”乔仰山训斥完,转头瞪住蔺自芳,“说的事情一个礼拜办妥当,完了再算你的账!”又踢一脚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带着你教出来的下三滥,赶紧收拾干净做饭!又没折胳膊断腿,跟我装什么死?”
母女两个大气也不敢出,拖着站立都不稳当的身体,强忍着这里那里的疼痛,默默地做家务。
乔仰山真心要把乔小灵换一笔丰厚的彩礼,哪怕她嫁给老光棍、给人当后妈都无所谓。要不是欧利民总说她旺自己,别说她,连蔺自芳都不会留着。
他没精神病,之所以对两个女儿都能翻脸无情,原因不过是打心底不待见丫头片子,做梦都想要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先前总找不到提出离婚的时机,眼下托乔若那个死丫头和欧家的福,终于给了他最好的理由。
福祸相依,老话儿果然是至理名言。晚间,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入睡,可转过天来便发现,福还远着,倒霉结束的日子更远——
乔仰山是从锦市一个小县城里走出来的,同辈有两个姐姐、两个弟弟,那手足四个没有到城市打拼的勇气和野心,始终留在家乡。
而在今天,四个人联袂来到市里,找到他面前,要跟他平分父母留下来的家产,他要是不给,他们就请律师打官司。
有那么一刻,乔仰山真希望自己神经错乱了,见闻皆为幻觉。
下一刻,他想到了乔若,笃定是她捣的鬼。
他撇下手足,直奔薛家。
什么打不打官司的,他先把那个多余出生的孽障打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