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过后,钱韶光从床上坐起,接过一旁的醒酒汤。
侍女道:“老爷,于侍从一大早就在门外等着了。”
钱韶光冲侍女摆手,“你们都退下吧,叫他进来。”
“是。”侍女们一并退了出去。
于侍从进来将门带上,走上前躬身道:“老爷,昨晚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钱韶光瞟了他一眼,放下醒酒汤,“给我仔细说说。”
“昨夜,你们醉酒后,只剩同其尘还清醒一些。他叫侍女将您送回来,就回客院了。”于侍从道,“我们一直在四周埋伏着,并未异常,昨夜带的迷药没用上,都收起来了。”
钱韶光点头,扫了他一眼,于侍从在身边待了有些年头,办事没出过什么差错。此番过后,也该放他离开了。
于侍从不解,“老爷,你既然怀疑他们要动手,为何还要应这酒宴?”
“动手?”钱韶光冷笑一声,“这钱宅都是我精挑细选的高手,就凭他们四个,动手?还不如说是送死。我就是想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于侍从点头应和了下。
钱韶光带好金镯子,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开口道:“她们又去找幽柔来吗?”
于侍从摇头,“还没有。”
这四人不图钱财,对他这条老命也不感兴趣,昨日又整来弓衣山的黑石头,看来,几十年前的事情应该都知道了。
她们要的是那块碎玉。
真是妄想,钱韶光道:“通知他们都准备准备,这两天该收网了。这些日子看下来,应属同其尘道行最高,到时候一定要活捉他,千万别给弄死,那两个女的能活捉就活捉,若不能,杀了也无妨。”
用同其尘的血养碎玉,不光能继续压制蛇妖,还不用受其反噬,一举两得。
“是。”于侍从顿了下,小声问道,“如果雪芽姑娘死了,那老爷的病?”
钱韶光冷笑了两声,“这命就该握在自己手里,交给别人看,我最不放心。”
听他这样说,应该早就有对策,于侍从点头,没再说什么。
钱韶光看向他,“事成之后,你们便拿着解药和金银财宝离开吧。在钱宅待了这些年,也该去外面看看了。”
“多谢老爷。”
钱韶光拂袖,“我想想什么时候动手,你们先退下吧。”
——
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同其尘黑着的脸又变回面无变情。
这情绪真是来的快,去的更快。任卷舒收回视线,这倒搞得她有些不自在。
几人一同往幽柔那走着,到现在钱韶光还没动静,看来她也没找到。
果不其然。
幽柔道:“只搜了一小会儿,便看见二夫人过去,怕打草惊蛇,我们就撤了。”
任卷舒道:“没事,我们再搜一遍就好了。”
夜里肯定不好行动,也不知道钱韶光白日里的安排,她看向幽柔,“钱韶光什么时候不在主院?”
幽柔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向来不关心这些。”
“那还得仔细想想该怎么办。”
任卷舒话音未落,钱江尧直接闯进来,“别想了,你们再不动手,他就要动手了。”
看到是他,在坐的几人都愣住,任卷舒率先开口道:“什么动手不动手的,你这说的都是哪跟哪?”
钱江尧也没跟她们客套,关好门,上前坐了下来。将桌上的人环视了一圈,他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杀了钱韶光。”
几人要说没有惊到,那都是胡扯。要杀的人是钱韶光没错,但怎么说也是他爹。就如此淡定的说出来了?看样子好像还要帮她们,这……
任卷舒看向幽柔,小声道:“你跟他说的?”
幽柔摇头。
“不是她说的。”钱江尧道,“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任卷舒抿嘴点了点头,好一个‘自己看出来的’,她们这么明显?
钱江尧知道她们不信,视线落到幽柔身上,嗤笑道:“阿娘,你当真以为毒是那么好下的?这可是钱宅,不出十步就能看到钱韶光的耳目。”
下毒?几人齐刷刷看向幽柔,任卷舒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给钱韶光下毒?那他的头疾?”
“钱韶光时不时熬草药调理身体,我趁机在里面放了些苦艾草。怕被发现,每次加的不多,会一点点损坏胃和呼吸脏器,最主要是为了让他死的快点。还有些致幻作用,头疾应该跟这没关系。”幽柔看向钱江尧,“你早就知道?”
钱江尧笑了下,“不光知道,还暗中帮了你不少,不然,你这小侍女每次都能顺利进到厨房?”
怪不得之前见他,身上带有草药味,燕辞归倒吸一口凉气,小心问道:“你就这么恨他?”
钱江尧平淡道:“他死了,对我来说总归是好的。”
果然都不正常,这都被逼成这样了?
“你刚才说他要动手?”任卷舒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钱江尧道:“我自小就和侍从们待在一起,有几个关系还不错,方才偷听他们说的。”
同其尘道:“他们打算何时动手?”
钱江尧摇头道:“不清楚,没听他们说。”
“现在可好,不想动手也得动。”燕辞归叹了口气,“要不然现在杀过去,省的在这提心吊胆。”
雪芽道:“先别冲动,若他用那法器,我和小卷儿都会被压制。数百侍从,再加上钱韶光,你们两人肯定吃亏。”
燕辞归道:“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动手,人都是那些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少了。”
“可以。”钱江尧道。
任卷舒看向他,笑道:“看来你有办法。”
钱江尧道:“晚饭时,我去下点泻药。你们午夜里动手,胜算大。”
虽然是个办法,但总觉得不太靠谱,燕辞归道:“能行吗?”
钱江尧看向他,挑眉道:“这眼下可还有别的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死马当做活马医,任卷舒道:“动手时,先找那碎玉,只要把它夺过来,剩下的就好了。”
同其尘道:“清玉塔带好。”
任卷舒点头,“忘不了。”
钱江尧思忖了会,“你们要找的碎玉,可能在他的金镯子上。”
“在金镯子上?”同其尘回想了一下,昨晚并没在钱韶光身上看到金镯子。
燕辞归猛地想起来了,“我知道,我知道。”他看向钱江尧,伸出手指,“是不是有两个,不对,是不是有三个手指这么粗。”
钱江尧点了点头,“差不多,可能没这么粗。”
还没等旁人问,燕辞归冲雪芽扬了扬下巴,“他叫你去用晚宴的那天晚上,你还记不记得,他手上就带了个金镯子,泡澡的时候都没摘。”
看来昨夜是有意防着她们呢。
“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任卷舒看着钱江尧,“就看你的了,泻药下猛一点,别客气。”
“好。”
幽柔看着几人,“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动起手来,场面肯定十分混乱,你趁机去叫尾生她们。”同其尘道,“你们在外面守着点,不要让旁人进来,免得伤及无辜。”
钱江尧不知道在想什么,任卷舒叫了他一声,“你可都想好了?”
“想好了。”他抬眼看向幽柔,“钱韶光早晚都得死。”
四人将呈上来的晚饭倒在一旁,假装吃过,静静等着泻药发挥作用。
听着钱宅逐渐热闹起来,几人开始行动,偷偷放倒主院里的侍从,踹开屋门时才发现钱韶光不在。互相对了个眼神,发现情况不妙,刚踏出房门,果然被包围了。
众多侍从将主院围起来,钱韶光被他们拥护在中间,任卷舒大概扫了眼,差不多有个五十来人,应该不是问题。
钱韶光噗嗤笑道:“你们真以为找那个白眼狼帮忙就万无一失了?看我这些精挑细选的侍从,足够让你们跪在这求饶了。”
‘白眼狼’说的应该是钱江尧,任卷舒叹了口气,这爷俩一个比一个阴,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她笑道:“钱老爷,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我们前来给你治病,你却想着对我们动手,这说的过去吗?”
钱韶光大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你当真觉得你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我毫不知情?”他从人群中走出来,“不过,现在抓你们,就是为了给我治病。如果你们乖乖降了,还能少受点苦。”
四人盯着他手上的金镯子,同其尘小声道:“我先杀出条路,你们全力去拿金镯子。”
说罢,一道残影窜了出去,侍从们蜂拥而上,剩余四五人将钱韶光围起。
任卷舒抽出腰间的鱼骨鞭,看来钱韶光并未猜到她们是妖,“燕辞归你去帮他,我和雪芽去夺镯子。”
“好。”
见她们下场杀过来,侍从们分开应对。
鱼骨鞭一挥卷起侍从砸出去,雪芽的爪刀更为快准狠,刀刀致命。钱韶光没想到她俩有这本事,心里慌了下,眼睛一眯,眸中闪过一丝杀意,腾身而起,直冲任卷舒过去。
他善于近身打斗,几个回合下来,拳脚交错,并未占到便宜还挨了几鞭子。见情况不对,他大喊道:“来几个人给我拿下她。”
同其尘闻声扫了眼,拍出手中的剑,将要上前的人击倒在地。任卷舒趁机用鱼骨鞭缠住钱韶光手腕,“雪芽,快。”
只见银刀飞过,伴随着惨叫声,一只血手落在地上,金镯子也滚了出去。
她挥鞭将钱韶光远远甩了出去,想去捡镯子又被侍从拦住,白鞭化剑在几人身上划过,刚挑起镯子,人影飞过,便被抢了去。
任卷舒抬眼才看清,皱眉道:“钱江尧!”
钱江尧拿起金镯子,冲她讥笑了下,“多谢了。”
一老一下,没个好东西,心眼子长出八百个。任卷舒挥剑而去,他也不躲,意识到不对,想要撤回时,只见他笑着抛出一把白烟。
任卷舒连忙捂住口鼻,还是腿脚无力的跪了下去,眼看着钱江尧拿到金镯子往外跑。
“小卷儿!”
雪芽冷冷扫了他一眼,踹开任卷舒身边的侍从,反手甩出爪刀,直直刺向他胳膊。
钱江尧一踉跄差点没站稳,脚下的步子没有停。
灵久从圆拱门前跑过,一个急刹车又返了回来。
雪芽见她,喊道:“灵久,给他拦住。”
灵久还有些懵,抬头看了眼捂着胳膊走来的人,一飞扑跳了上去,死死勒住他脖颈。
钱江尧抬手跟她过招,灵久骑在他脖子上来回躲,伸手扣他的鼻子、眼睛、嘴巴,逮到哪打哪。
没想到钱江尧一急眼,在她胳膊上咬了口。
“啊啊啊啊,疼疼疼。”灵久双腿绞着他脖颈,一手使劲拍他脑袋。
同其尘闻声,持剑冲过来,还没等动手,钱江尧就倒在了地上。
灵久捂着胳膊,疼的直蹦跶,松开手才发现胳膊被咬了个血牙印。
同其尘将她拽过来,在伤口上撒了些药。
灵久嘶了几声,指着地上晕过去的人,“不关我的事儿,他先动的嘴,我可没想毒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