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珩大哭过一场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也许是做了噩梦,嘴里含含糊糊地嘤咛着,连带着在一旁哄人的梁衍也没睡好。
天刚刚亮,梁衍起来上朝。
刚有动作,床榻上的另一人就迷蒙着睁开了眼睛:“陛下……”
梁衍手按在萧君珩的眼睛上:“再睡一会儿,下了朝陪你用早膳。”
“您这登基第一天,肯定有不少事儿,哪有时间陪我。”萧君珩闭着眼睛说凭借着意识说。
还真被萧君珩说中了,梁衍这天早上确实被绊住了脚步,萧君珩吃完了早饭连梁衍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坐在太师榻上慵懒翻着画册,吉祥现在一旁侍候,他偶然抬头微微怔愣了一瞬。
从萧君珩进东宫他基本上就在跟前伺候了,见识过一开始小公公美则美矣身上却总带着股破碎感,而现在的萧君珩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柔和。
仅仅是一年时间,不得不说,陛下真的将小公公养的很好。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萧君珩面上带了笑意询问吉祥。
“您太好看了。”
“贫嘴。”萧君珩无奈,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一行人抬着几箱东西走过来。
定睛一看里面全是名贵的衣衫和金银首饰。
刘德全走在最前,到近站定朝着萧君珩行了个礼。
萧君珩从座上站起来:“刘总管这是做什么?”
平日里刘德全对他虽然尊重,但毕竟阶位摆在这里,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越矩的事儿。
刘德全只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一旁的太监拿出一道明黄圣旨。
摊开,屋中所有宫人都跪了下去。
萧君珩有一瞬间的怔愣,按理说他也该跪的。
于是,他便屈膝想要跪下,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扶住了他:“小殿下,陛下说了,您不用跪。”
别说是不用跪,当时陛下的语气就算是这小殿下躺在床上接旨也是要宠着的。
萧君珩:“……”什么情况。
一觉醒来,怎么感觉变天了。
刘德全开始宣读圣旨。
“……先帝在位曾罔顾生灵涂炭,视他国百姓如草芥多次发动战争,屠杀百姓,现唯东峻世子仍未殒命,为进一步实施与外国友好政策做出,现今恢复东峻世子一切特权与名号,以最高礼遇相待,待在皇宫由朕亲自教化学习,待长大成人便随本愿……”
萧君珩听完神色颇为复杂,梁衍已经将他未来一切的一切安排妥当,他未来可称得上一声高枕无忧:“我……”
刘德全将圣旨交给萧君珩,他垂头低声用仅仅二人能听到的话:“小殿下,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过去,您要看开些……”
萧君珩点了点头:“陛下呢……忙了一早上吃东西了没?”
“主子和几位大臣在商议朝事,您要是觉得无趣就在这皇宫逛逛。”
从前萧君珩的自由范围有限,如今却是不一样了,整个皇城都随着他转。
萧君珩也不想在梁衍忙碌的时候去打扰,又读了会儿书便准备去后花园玩玩儿。
与此同时,商量完要事的梁衍疲惫地搜了搜眉心:“阿珩呢?”
“小殿下去后花园了。”刘德全恭敬回答。
梁衍点点头又听见刘德全说:“主子,先帝想要见您。”
梁衍皱皱眉:“不见。”
刘德全似乎有些犹豫:“可看着先帝是有话对您说,况且小殿下那边……”
“他不是还没死?”梁衍冷声:“只有我想见他。”
“是。”
梁衍皱了皱眉,先皇帝的状态还能撑三月,可昨日萧君珩那种不稳定的状态还是不要让他见人的好。
“朕乏了,休息片刻,午膳回乾清宫同阿珩同吃,天冷了,让御膳房准备些热食。”
刘德全躬身吩咐下去。
萧君珩见天气晴朗又伴着微风,便突发奇想想要放风筝,待宫人取来风筝他便让吉祥拿着风筝,而他拿着手柄。
吉祥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萧君珩便提议两人交换位置。
萧君珩和吉祥确定好位置便飞奔起来,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样,刚好就有一股风吹来,风筝乘风而起,萧君珩撒掉风筝,仰头看着越飞越高的“雄鹰。”
吉祥也在这边一松一紧地扯着把手,萧君珩朝他这边跑过来:“我来我来!”
两人有段距离,萧君珩跑的速度不算慢,等他看到有人迎面走过来想要停下的时候已经刹不住了。
他硬生生撞在了一个女子身上,两边公认都一阵惊呼,等到被人拉起来,萧君珩定睛一看才发觉原来是熟人。
竟是冷宫的那位赵贵人。
上次听说已经是丽嫔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升了位份。
不过,升与不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前梁帝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大梁的主人叫做梁衍。
赵贵人显然也认出了萧君珩,倒不是她记忆力有多好,只是这张脸太过突出,只见一面便让人难以忘记。
“竟是你这贱蹄子。”
萧君珩皱皱眉,这赵贵人说话倒是还和从前一样难听。
“……抱歉。”萧君珩站在原地,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毕竟是他先撞了人,理应说句道歉。
赵贵人却并不领情:“你见了本宫竟然不跪,冲撞本宫一句抱歉就能了了吗,真是胆大包天……”
后宫中的女人知晓前朝消息的速度总是要慢些,更何况是像赵贵人这种不上不下的位份。
所以他并不知道萧君珩现在的身份。
萧君珩被赵贵人实在念叨烦了,他抬眸,一双明眸看向喋喋不休的女人:“您想怎么样?”
赵贵人说:“本宫也不为难你,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这事儿便过去了,本宫向来通情达理。”
萧君珩:“……”
从前在冷宫的时候你貌似没少为难过他吧。
“大胆!”
吉祥挡在萧君珩面前:“你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吗?”
赵贵妃轻蔑一哼,还能是谁,一个小太监罢了。
就算是新帝身边的伺候的小太监,那又如何,说白了不就是个奴才,他可是先帝妃子,让人跪下道个歉又能如何。
赵贵人示意身边的内侍上前抓住吉祥,吉祥瞪着眼死死地护住萧君珩。
萧君珩皱着眉,他刚想说话便看见一把匕首非处正中那两个上前的内侍的衣袖,只将人抻在地上并没有伤到宫人的安全。
萧君珩眼珠一转,不像是梁衍派给他的那几个暗卫的作风,果然转身一看,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萧君珩想起来,这人昨天就站在俯拜的重臣之中,站在陈子期的身侧不远不近地跟着,看起来关系不浅,他突然想起来梁衍跟他提过陈子期有一个心上人是大梁将军。
青年悠悠走来,步伐却铿锵,一看便是功夫不俗。
萧君珩率先出声:“沈将军。”
沈玉枝一顿似乎有些诧异,随即带着笑看向萧君珩,语气熟捻:“小殿下。”
赵贵人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君珩,她没有听错吧,什么小殿下,这不就是个小太监吗,怎么会认识前朝的将军呢。
沈玉枝看向赵贵人,微微行礼,他出言提醒:“这位娘娘可能不知道这可是陛下亲提的世子殿下,可不是什么奴才,您看刚才小世子的莽撞……”
赵贵人面色苍白,她摇摇头又挥了挥手带着内侍宫女转身离开了。
待人走后,萧君珩冲着沈玉枝点点头:“多谢将军。”
沈玉枝这次正儿八经地朝着萧君珩行了礼:“能为殿下排忧解难是臣的荣幸。”
萧君珩:“……”说实话,这样她还挺不习惯的。
“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您这样可就得罪一个先帝后妃了,不怕被人针对吗?”萧君珩的语气中带着调笑。
不知为何,虽是武将,但这人身上却带着股天然的温润,没有什么攻击性,让萧君珩觉得十分投缘。
“是陈相说今天陛下上午应该没有时间陪您,所以让我来陪您解解闷儿,反正我现在也闲来无事。”
他前一阵刚被从前线调回皇城中,语气温和丝毫不掩饰与陈相的关系:“至于被针对……”他笑了声:“一个先帝后妃一个陛下所惦念的人,臣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而且臣明明只是善意提醒,好声好气地也没有伤到那位娘娘宫中的人。”
萧君珩点点头,这倒是没错,别看这位大将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但竟在平常连一个太监的性命都不忍心伤,萧君珩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是,将军这个做法倒是让我有些大跌眼镜。”萧君珩说:“没想到您是这么平和的人,我印象中的武官都是五大三粗、杀人如麻……”
“战场上杀敌是我的荣耀,生活中杀人是罪过。”沈玉枝淡笑:“您在放风筝吗,臣陪您?”
萧君珩点了点头,吉祥极为有眼力见地将风筝交给沈玉枝。
沈玉枝抬手接过,目光扫了一眼赵贵人离开的方向。
他是没有伤人,只怕事情传到陛下耳朵中,这位娘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