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饺子被咬碎、吞咽下去的瞬间,存活法则正式生效,陆明姜真的被传送回这间房子里。
此时陆明姜的腰痛极了,等他站了起来,一阵恶心的感觉还不断从他的腹部传来,不断上涌,以至于他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团皱巴巴的东西。
好的,是纸条,是系统写的东西,只是现在看得不太清楚了。
陆明姜低头看着这纸条,心头泛起万般滋味。这时烤红薯的大爷关切地走上前来,开口便说道:
“神明大人,我已将恶鬼烧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愧是被三合一了的男人,被腌入味了。陆明姜听到这话,眉心突突地跳了好几次。
最终陆明姜故作正经,对他说:“只有一个要求......回去以后,别卖保健品了。”
大爷点头应下,陆明姜想到了什么,轻声补充一句道:
“还有,把雕像砸了吧。我应在信徒的心里,而不是雕像中。”
陆明姜记得自己写的信徒文学里有雕像这一回事,从大爷听了这话的反应来看,嗯,还真有。
大爷激动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神明果然要比凡人伟大,我能理解您的苦心!好的,这就回去砸!”
于是大爷转身,与风衣人并肩而去,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俩的两三句对话。
“我早就说了,让你把那个破雕像给砸了。”
“知道。”
“记得把人家的大火炬给还回去!新物业正满小区找呢。”
嘎吱,嘎吱。就在陆明姜目送着他们离开时,身后有人走来。
是顾帅。陆明姜回过身看着他,接着他的目光探向顾帅的身后,停在了两道半透明的身影上。
这一刻,陆明姜的眼睛不知不觉地热起来。
陆明姜只知道这世界抹杀他的存在感,却不知在他走后,曾经的故人走向黄泉路。
陆明姜在杜容迷茫徘徊时救他一次,给他糖吃,不曾想到杜容郁结难消,还是在十五岁生日那天自杀成功。
陆明姜安慰老板,说工伤而已,这种玩笑能起到止痛的作用,却挡不住黑暗的结局,老板还是身受折磨地死去。
面对他们,陆明姜苦涩地笑,和他们说:“对不起啊。”
抱歉,你们死后已经够痛苦的了,却因为我被拉过来,充当演员,陪我演“信徒文学”这种烂戏。
陆明姜的歉意发自肺腑,不过,杜容的话也很真诚。
杜容弯起眼来笑,身上罕见地笼罩着一层暖色,他说:“其实也挺好的,我十五岁就死了,在这个副本里却上了大学,读了我最需要的心理系。”
“那我比杜容还要更开心一些,”老板接过话头,“我们说好了要开超市的,你看,我真的开了超市,你还做了我的员工。”
这下,顾帅也跟着附和,他说来副本之前,他非要拿着那块儿玉坠去上鉴宝节目,如今也是不用去了,省得被人笑话,上全网的热搜。
本不可能再相见的人,终究还是聚在一起。
聚在一起之后,便有散开的时刻,如柳絮相碰之后各自飞舞落下,如花与风碰面之后,一个留守原地,一个独自前行。
天正在渐渐地露出白色。陆明姜听到系统悄声地告诉他,它得把“演员”送回去了。
“不要用这种难过的表情看我!”系统嘟囔道,“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什么。放心,杜容和老板的心结已解,应该不会再做孤魂野鬼。”
“好啦,时间——到!”
楼上,有十一颗脑袋齐刷刷伸出来看着下面。
但那又如何?事情已成定局。
*
陆明姜是在医院醒来的,医生说他昏迷多日。
是常见的老套剧情,他木然地听着,乖乖养病。
病好得很快,心却不安定。陆明姜偶尔会做梦,有时梦见在一条长长的街上,黑夜中他蹲下来烧纸,火光之前,杜容站在那里和他招招手,转身慢慢地走开。
有时梦到自己在超市里打工,老板喝了酒,醉醺醺地就要去骑摩托车,他在后面追,却怎么追都追不回来。
后来出院那天,孤身一人的陆明姜打车,在拉开车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司机的一头金毛。
起初以为是哪个精神小伙染的夸张发色,但那人一转过头来,陆明姜心里一动。
好熟悉的,混血的脸。
这人也姓顾,但不叫顾帅和顾倾城,名字正常多了,顾愿。
报了目的地,车子启动,自此,一路无话。
陆明姜看着窗外,看着久违的真正的人间,觉得自己一直空落落的心早被什么给填满,正有力地跳动着。
出车祸时正是深秋,而现在,开春了啊......
陆明姜回到租住的小区门前,刚下车就被门口支摊的社区志愿者拦住,那女孩笑得灿烂,自我介绍说她叫小陶,指了指身边的桌子:
“要参加幸福知识问卷调查吗?有奖品的!”
陆明姜望着女孩身边的奖品,哑然失笑。
“那个,你说的,不会是这些灰不溜秋的石头吧?”
“啊?是的是的,这可是养生蛋!”
枝头的白色落花拂过小陶的脸,她对着陆明姜眨眼:“我给你送一颗最大的!”
(完)